《万里江山万里云》令子京

41、第 41 章

　　进入腊月，雪多起来。

　　周祈政让云弗直接搬进了乾清宫，反正两人每日都在一起，没必要为了虚名作样子。

　　周祈政批完一叠折子，松了松肩，他去看云弗，见她手微托腮作冥思状，没有直接打扰，挥手让人斟茶。看她还没反应，周祈政把茶杯推到她面前。

　　云弗还处于沉思状态，不为所动。

　　“想什么呢？”

　　云弗这才回过神，“什么？”

　　“歇一歇，喝口茶。”他明白她想做事的心，但事情不是一日就能做完的，往长远去看就要一步一步来。

　　云弗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而后郑重道：“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

　　“我想让宫里的宫女都去后书堂读书认字。”

　　虽然知道她想做事的心，周祈政还是没料到她有这样的想法。

　　云弗解释道：“读书的好处从古至今的圣贤不知说了多少，但是能读书的人总归是少。现在，宫里有内学堂和后学堂，虽然不能让天下人尽来宫里学，但是总可以让宫里的人先学。宫女识字读书，在宫里她们会更明理，出了宫也可以教家里的弟弟妹妹还有自己以后的孩子。而且，她们识字的话便能读一些医书、农书，懂一些医术、农术。别的不说，她们家里的人就可以身体更康健，庄稼的收成也会更好。这天下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只有让男女都能自食其力，国立才会更强盛，百姓才会更康乐。”

　　周祈政心中赞赏，但是这件事做起来并没有她想得这么容易。“你的用心我懂，可是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宫中几万宫女，要读书认字，地方、先生、时间都要安排。”

　　“我知道这不是件一蹴而就的事，我就希望每一年都比前一年读书的人更多，这样总有一天能让宫里的女人都能认字。”

　　周祈政见她都想好了，也不再阻拦，笑道：“你的雄心这么大，满朝大臣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

　　云弗正色道：“你别笑我。”

　　“没有笑你。你说的在理，现在天下地方就这么大，人也是这么多，要想天下人吃饱穿暖就要有更多的粮食和更多的布匹。怎样才能有更多的粮食和布匹呢，关键还是在人。你说的读书当然是一个法子，还是很重要的一个法子。如若男女都能自食其力，天下大同指日可待。”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就等着瞧吧。”云弗下定了决心。

　　周祈政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云弗笑着微抬下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她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就要为天下的女人想一想。

　　这天晚上，云弗就遣人去了公主府，让周静福第二天一早进宫。

　　第二天周祈政上朝走后，云弗也起了身，等她梳妆完毕，周静福正好到了乾清宫。

　　云弗将自己的想法和她说了。

　　周静福仿佛听错了，呆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让宫女读书？皇上知道吗？”

　　云弗点头，“当然。”

　　“他同意？”

　　“他为什么不同意？”

　　这句话把周静福问住了。她看看这乾清宫，又看看眼前的人。是啊，乾清宫都能随便住的人，还有什么办不到。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周静福问。

　　“帮我看一看京中各府中谁家女眷才学好、读书多的，我想让她们进宫当先生。”

　　“这个不难，我回去就去办。”

　　“那我就先多谢皇姐了。”云弗微垂了垂头。

　　周静福站起了身，“皇后娘娘，你能找我就已经是看重我了，何劳一个谢字。”

　　云弗抬手示意她坐下，“我这个谢不只为现在，还为以后。这件事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办好的，往后劳烦皇姐的地方还多的是。现在先说好了，皇姐可不能推辞。”

　　“推辞什么，当了这么多年公主，能做点为天下人好的事，是应该的。”说到这，周静福笑道：“这个学堂办起来了，我还想让安儿来读书呢。”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上次见她，我就觉得她聪明可爱，宫里人少，你带她多来走走，也热闹些。”

　　周静福笑道：“我回去就和她说。她上次见了你，一直记挂着，问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还说你是天上下来的仙女。”

　　云弗也笑了，“那你就跟她说，随时可以来，我就在宫里等着她。”

　　周静福连声应了，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她才满脸带笑的走了。

　　云弗把人送出去后，周祈政那边也散了朝。心念一动，她决定去接他。

　　周祈政平日里上下朝多步行，等他走到乾清门前的广场，云弗也差不多走到了。

　　看见云弗，周祈政眼前一亮，随即又有些担忧，“怎么了？是有什么事？”

　　云弗看他担忧的表情笑了，“没事。来接你。”

　　周祈政一笑，牵住她的手，有些凉。他包住她的手，替她暖着。

　　“天寒地冻的，怎么想起接我来了？”

　　“以前，我也和母亲去接过你放学啊。”

　　是有过那么一回。周祈政记得那天她和母亲去接他，回去时一蹦一跳的，没几步就崴了脚，最后还是他背她回去的。

　　回想起往事，周祈政不禁去看她的脚，而后俯身将人抱了起来，“以防万一，我还是抱着你回去吧。”

　　大庭广众之下，云弗的脸不禁红了，手推了推他，“好多人，放我下来，我可以走，不会有事的……”

　　“你我是夫妻，抱一下怎么了？”周祈政凑近她，“别说是抱，”他一笑，亲在了云弗脸上。

　　云弗的脸更红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他胸口。

　　周祈政一笑，抱着人往乾清宫大步走去。后面逶迤跟着头都要垂到地上的宫女、太监和侍卫。

　　到了殿内，周祈政一直将人抱到了榻上。云弗半躺着，手圈着周祈政的脖子，看着眼前这张英俊非凡的脸，将人往下压了压。周祈政会意，低头寻到她的唇，亲了上去。

　　其实，早上起来时也亲过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中间见了周静福，云弗总觉得今天和他分别有些长。

　　周祈政对此是颇为享受，温柔地同云弗缠绵，直亲得人气喘吁吁才作罢。

　　“有进步。”周祈政笑着亲了亲云弗的脸颊，而后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云弗打了他一下，他笑意更深了。

　　早膳后，周祈政开始批折子，云弗则是看着尚宫们呈奏的后宫事宜。

　　后宫里的人换了一批后，气象一新，云弗看完后交待了陈锦和阿姜几句，就让她们去传旨了。

　　马上要过年，不少地方都上了问安折子。云弗走到周祈政身旁时，他正看着永昌府通判贺知楠的奏折。

　　云弗瞥了一眼没看到名，只看到铁画银钩的字，不禁感叹了一声，“好字！”

　　“贺知楠的字，确实写的好。”周祈政幽幽道。

　　云弗听到贺知楠的名字顿了一下，随即一笑，“再写得好，也不如我的周郎写得好！”

　　周祈政笑着看向她，其实他很嫌恶大臣的阿谀奉承，但是对于云弗，不自觉就想多听她多夸夸他。

　　伸手揽住美人腰，“你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

　　云弗手放在他肩上，“谁说的夫妻一体来着？”

　　周祈政开心地笑了，“我说错话了，你说的对，夫妻一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云弗得意地扬眉。

　　周祈政看着她活泼的样子心头一荡。那时候知道徐太后要给她选驸马，他虽然不乐意，但是也按规矩在办，他知道以她的眼光不会看得上谁。谁知偏偏杀出一个贺知楠。他让夏源查了这个人的祖上三代也没查出来什么，最后只能一道圣旨送去了永昌府，给那边的百姓送去一个好官。

　　周祈政低头看了看折子，沉声道：“他其实是个有能力的人。”

　　“能者多劳，那就让他多干。”云弗半玩笑，半认真道。

　　周祈政想了想，“那就给他升一级吧。”

　　云弗在一旁看着记住了他的字。

　　周祈政继续往下看，云弗就站在一旁磨墨，偶尔看到认识的人，云弗就会问上一两句，周祈政则是有问必答。不知不觉，两摞折子就这样看完了。

　　窗外，雪薄薄铺了一地。

　　两人在屋内饮茶下棋，不时传来云弗“不算，这局不算”“我下错了”“你之前说过让我的”的声音，以及周祈政“好，再来”“那你重新下”“让你三子怎么样”的声音，最后则是两人闹成一团的笑声。

　　不知什么时候，声音渐渐小了。

　　“困了？”

　　“嗯。”

　　云弗在周祈政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周祈政看着怀里的人，也微笑着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