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钩吻 ...

  •   绕过前厅,匆匆赶至方府前院,燕恒拦住门口护院问道:“小哥,劳烦问一句。今日清晨至今,府中可有人进出?”

      护院拱手道:“回殿下,除了您,再没见过别的客人。对了,半个时辰前,钱管家带人出府采买去了,眼下还没回来。哦哦,还有二老爷,方才刚回府......”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燕恒追问道,“府中除了这正门,可还有旁的门可进出?”

      护院答道:“回殿下,还有处后门,常年锁着,钥匙在钱管家手上,府里人一般不从那儿走。”

      燕恒点头,抬手谢道:“多谢小哥。待会儿钱管家回来,劳烦你通传一声,让他到前厅寻我。”

      如此看来,给方梁泰通风报信的,十有八九便是钱管家。

      钱管家为何既要再三阻挠验尸,还急着给方梁泰报信,让他赶回来搅局?莫非他真是害死方修的凶手?可若他是凶手,方梁泰为何又反应如此之大?难道是二人合伙杀了方修?若真如此,此二人缘何行事如此张扬,不知收敛,引人怀疑?这又与其他官员被害有何关联?

      燕恒一路沉思,缓步回到堂中,却见王氏和方梁泰二人已候在此间,先前冲突推搡时的衣冠整肃如新,王氏正端坐于东侧主位,一脸愁容,方梁泰则斜倚下首交椅,二郎腿晃个不停,手里掂着一个稍鼓钱袋,满脸不耐:“嫂嫂,你敷衍我呢,就给这么点,一天都不够花的!”

      王氏眉间隐有怒意,与他争执几句,见门外燕恒正款步而来,忙止了话头,上前躬身行礼:“殿下恕罪,家中琐事烦乱,污了殿下眼目。季弟年少莽撞,护兄心切,冲撞之处还望海涵。”

      燕恒斜睨了眼方梁泰,转而向王氏含笑道:“方大人新丧,其弟悲恸之情亦在情理之中。夫人不必介怀,原是无妨的。”

      方梁泰见到燕恒,蹭一下站起身来,故态复萌:“好个嫂嫂!竟容外人亵渎兄长遗体!待我即刻禀明祖父,到时要你们好看!若是想让我闭嘴,也简单,除非嘛......”语调拖长,怪笑两声:“哼哼......”

      王氏闻言怒斥道:“当我不知你那点盘算?!想动府库银两?做梦!夫君生前将钥匙收管,正是为防你这败家子!!”

      “好!好!嫂嫂!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我这便请祖父来!你,还有你!你二人且给我等着!”方梁泰怨愤拂袖,气冲冲离去,手里仍自紧紧攥着那袋银两。

      王氏登时泄了力,跌坐椅中,闭目扶额,眉头深锁,无力叹息。

      燕恒见状,缓身落座于对席,劝慰几句。王氏得此宽解,面色渐缓,将心中诸如方府日后生计、子嗣承袭之类的愁绪尽数道出。言谈中,王氏忽偶提及,方梁泰在方修暴毙前两日,与他有过一场争执。

      闻听此言,燕恒心中骤然一紧:如此说来,方梁泰倒真有作案动机。

      可毕竟血浓于水,他当真会对亲兄痛下杀手吗?

      着实匪夷所思。

      念及此,燕恒忆起先前在刑部案卷中阅览过方修殒命于府中书房一事,遂开口提议欲再去书房瞧瞧。王氏不敢耽搁,当即引着燕恒往书房而去。

      两人本是一前一后走着,燕恒忽然快走几步,与身后众仆役拉开了距离。

      待王氏提步追近,他俯下身来,压着声线问道:“夫人,实则,我还有一事想问。”

      “大人但说无妨。”王氏旋即抬手示意众仆役退下,唯彭菱仍立在一旁。

      “府中的钱管家,来贵府多久了?近来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闻言,王氏忽地停下脚步,侧目惊道:“大人可是怀疑钱伯?不可能大人,这绝不可能。方才我是吓唬他,钱伯自小便看着先夫长大,忠心耿耿。正因如此,他方才才拦着大人查验先夫遗体。先夫猝然辞世,钱伯心中悲痛,不下于臣妇,望大人勿怪。”

      燕恒不禁抬手支起下颌,皱眉沉吟:“可方才钱管家离府传信于方梁泰,而方梁泰又与乃兄素有嫌隙,这......”

      王氏忙摆手道:“大人是说钱伯方才出府是去唤方梁泰了?不不,大人误会了!是臣妇,臣妇方才在祠堂外吩咐他出府去采买!”

      “大人身为天家贵胄,又尽心为夫君查案追凶,臣妇心中感激,原想留大人于府中用午膳,才让他亲自去寻些活鱼鲜肉、时新山珍来。”言罢,王氏复又笃定道:“臣妾敢以性命作保,断非钱伯所为。想当年,先夫幼时贪玩弄水,不慎坠入深潭,正是钱伯不顾自身安危,跃入水中救了他性命。”

      莫非是他错怪了钱管家?燕恒不禁想。

      “既如此,想来是本官多虑了。”见王氏如此肯定,他也不便再多言,只得抛出第三个问题:“本官还有一事想请教夫人:方才在祠堂验看尸身时,您可曾留意到有旁人往来走动?”这方梁泰的出现,实在不似意外。

      “当时并无人往来,我与婢仆皆在祠堂外候着大人......”王氏偏头沉吟,突然,似是忆起什么,忽道:“对了!真要说来,便只我身边婢女青禾,她从老家省亲回来后染了风寒,身子虚弱得很,方才向我告过假,回房中歇息去了。”

      “哦?这青禾又是何人?”言谈间,三人已至书房外。燕恒抬首示意彭菱先入内勘验。

      “说起来,青禾这孩子也是苦命,自小无父无母,五岁便来府中投靠钱伯。我见她伶俐机敏,行事踏实谨慎,便留作随身丫鬟。大人,莫非是青禾有什么异样?”

      燕恒摇摇头,道:“只是好奇一问罢了。如此说来,钱伯与青禾原是亲邻?”

      王氏松了口气,颔首道:“正是。听闻钱伯是青禾的远房叔伯,青禾老家也只剩这一个亲人。这孩子知礼懂事,钱伯平日对她亦宽和疼爱。

      “大人快来!这案下竟有暗格!里头……里头有个带锁锦盒!”二人言语间,彭菱自房中书案下搜出一个素色锦盒,高声叫道。

      她心中好奇,将锦盒卧于手中仔细端详,指尖刚触到盒底便惊道:“咦?盒底怎会沾着白粉末?好生奇怪!”

      王氏循声侧首往房内瞧去,视线落在彭菱手捧之物上,忙含笑朗声道:“姑娘好眼力,这是先夫存放机要物件的暗格,锦盒里是我方家府库钥匙。许是月余没开过,沾了些灰。”未及言罢便上前,从彭菱手中接过锦盒。燕恒亦趋步入内,走到彭菱身旁,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过那锦盒。

      “夫人,这似乎不是灰尘呀?!”只见彭菱抹了点那白色粉末,凑到鼻下细细嗅起来,半晌,脸色骤变,仰首对燕恒急急喊道:“钩吻!这粉末是钩吻大人!剧毒之物!”

      “什么?!” 王氏大惊失色,手中锦盒“哐当”落地,发出闷响,右手不住轻颤。

      “夫人莫慌,这钩吻毒沾身无害,须得服下才会致人中毒!”彭菱忙打开随身包裹,取出块白绢,待将手上粉末尽数擦在白绢上,又自怀中摸出一方布绢,递与王氏。王氏接过布绢,攥着帕心急急擦拭双手。

      燕恒当即掏出怀中锦帕,蹲下身,将地上锦盒裹住拾起,目光落在盒沿的锁上,沉声道:“夫人可知这锁该如何开启?若我所料不差,正是这毒,害了方侍郎性命。彭菱,你即刻回刑部带人前来!”

      “是,大人!”彭菱应了声,转身快步离去。

      王氏惊魂未定,颤抖着说了句要回房中取锦盒钥匙,便扶着墙往对面寝堂蹒跚而去。

      房内,燕恒仍半蹲于地,指尖摩挲着裹盒的锦帕,口中喃喃:“钥匙……府库……毒……”

      忽地,眸光一紧。

      待王氏取来钥匙打开锦盒,果见一把约莫五寸长、通体浑金的铜键。燕恒拿起铜键,反复端详,问王氏道:“夫人,方大人遇害前后,可有旁人接触过这锦盒?近一月来,府中还有谁动过这钥匙?贵府需用这钥匙开启的府库,可曾少了东西?”

      王氏闻言摇头道:“先夫在世时,特意将钥匙藏好,原是怕方梁泰胁迫下人开库取银。还立下规矩,每月开一次府库发放例银。这锦盒钥匙,只我与他持有。近一月来,府中尚有余银,我并未开过府库,亦未曾验查。”

      “那方大人身上的钥匙呢?”燕恒追问,见那铜键无甚古怪,随即放还于锦盒中。

      “也在我手中。先夫刚过世时,我悲痛欲绝,卧病在床,浑浑噩噩。多亏钱伯,是他去刑部衙门整理了先夫的随身遗物送来,还劝我撑起精神,打理好方家。”王氏忆及旧事,不禁痛心疾首。

      燕恒旋即明了,道:“夫人莫要揪心,本官定会查出这真凶,还方府一个公道。不知现下府中是否方便开启府库,容我查验?”

      王氏闻言眉头微舒,直言方便,待府库开启,盘点账册,她方惊讶发现库中千两银票不翼而飞。燕恒见状,问及自案发至今有何人来过府库,王氏回忆起方修遇害那几日乃是她母亲寿辰,她曾用钥匙取过东西,此后便未曾开过府库。燕恒又请她细想还有谁可能接触过锦盒,王氏思量半晌,列出四个人:王氏自己、管家钱伯、书童阿拾、侍女青禾。燕恒遂请王氏遣仆役去寻其余三人。

      想来,若王氏所言非虚,那这四人之中,必有一人,毒害了方修。

      出了书房,燕恒一边梳理线索,一边在回廊上踱步,不知不觉便顺着廊道走到了后院园内。忽有两道细碎的谈话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忙循声悄悄绕到庭中假山旁,屏息细听。只见假山后立着一老一少两道身影,正是出府采买归来的钱管家,与先前称要回房歇息的青禾。

      二人面色微愠,似在争执。

      “你听我一句劝,往后莫要再与他往来,他会害了你的!”钱管家眉头拧作一团,苦口婆心劝道。

      “钱伯!事到如今,我们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若出事,女儿也活不成!”青禾凄然一笑。

      “你!你这孩子……”钱管家气得手指发颤,指着青禾半晌说不出话,末了竟老泪纵横,哽咽道:“老爷,是老奴糊涂啊…… 糊涂啊……”恰在此时,余光瞥见府中下人快步走来,他忙抬袖拭去脸上泪迹,状若无事。

      “钱伯,青禾姐姐,夫人让你们去前厅呢。”那下人道。

      “这就来。”二人应了声,随那下人离去。

      待三人走远,燕恒方从假山后走出,眉头紧蹙。

      不多时,四人齐聚前厅,彭菱亦已带着刑部衙役回府。燕恒端坐于厅中主位,逐一讯问眼前的嫌疑之人,又差衙役去四人房中挨个搜寻可疑之物。

      一番问询下来,青禾咬定案发前一日便回了老家省亲,无作案时间;书童阿拾乃是当日目击者,无法完全洗清嫌疑;钱管家则说自己当日熟睡,对府中变故全不知情,阿拾叫嚷过后方才知晓方修已死;王氏更是连连哭叹,称绝无可能给夫君下毒。

      燕恒心中早有怀疑对象,见衙役回禀并未搜出实证,而钱管家与青禾又在一旁接连狡辩,索性将计就计,指着看似嫌疑最大的阿拾道:

      “如此看来,倒是你嫌疑最重。既能偷盗府中金银,又有谋害方大人的时机,来人,把他押回刑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钩吻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感谢每一个宝宝的点击、评论、收藏、营养液和霸王票,写得不好之处还望大家海涵。目标是把想写的故事好好呈现出来。
    ……(全显)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