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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   沈秾半扶半抱着几乎虚脱的许昭,将他带到狭小客厅里那张唯一的旧沙发前。他没有试图让许昭独自坐下,而是自己先坐下,然后几乎是顺势地,将浑身颤抖、哭得无法自持的许昭揽过来,让他侧坐在了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让许昭整个人都被圈在了沈秾的怀里,后背紧贴着沈秾坚实温暖的胸膛,沈秾的手臂如同最牢固的锁扣,从前胸和后背两个方向将他紧紧箍住,不留一丝缝隙。

      许昭的脸埋在沈秾的颈窝,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一片皮肤。他哭得几乎失声,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释放和之前的创伤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凋零的叶子。

      沈秾始终沉默。

      他没有问“怎么了”,没有说“别哭了”,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安抚的音节。他只是收紧了手臂,用更强大的力量回应着许昭的颤抖,仿佛要将自己沉稳的心跳和体温,通过紧密相贴的身体,一点点渡给怀中这个濒临崩溃的少年。

      他的下颌轻轻抵在许昭柔软的发顶,感受着发丝被泪水浸湿的冰凉。他闭上眼睛,掩去了眼底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那是对施暴者的滔天怒火,是对怀中人无尽的心疼,或许还有一丝对自己未能更早察觉、更快赶到的自责。

      但他将这些情绪都死死压住,没有让一丝一毫泄露出来,惊扰到此刻脆弱不堪的许昭。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成为一个绝对稳定、绝对安全的依靠。

      时间在寂静的痛哭和沉默的拥抱中缓慢流淌。

      许昭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眼泪似乎也流干了,只剩下身体还在惯性般地轻微抽噎。他被沈秾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又令人安心的气息完全包裹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像沉稳的鼓点,一次次敲击在他混乱的心弦上,奇迹般地抚平了那蚀骨的恐惧和绝望。

      他累极了,身心俱疲,像打了一场惨烈而失败的仗。但身后这个怀抱,这片温暖的栖息地,让他终于从那种孤立无援的冰窖里,被捞了出来。

      他微微动了动,将脸更深地埋进去,仿佛这样就能彻底躲进这个庇护所,远离外面一切肮脏和伤害。

      沈秾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环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依旧没有说话。

      昏暗的灯光下,旧沙发上相拥的两人,构成了一幅无声却充满巨大张力的画面。一个用尽力气哭泣,一个用尽力气拥抱。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安慰,所有的承诺与守护,都融在了这片沉默之中。

      这一刻,语言是多余的。

      沈秾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坚实的回答。

      许昭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疲惫的抽噎,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平息,只剩下脱力后的绵软。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完全靠在沈秾怀里,额头抵着沈秾的颈窝,呼吸带着哭过后的湿热和不平稳。

      沈秾一直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直到感觉怀里的身体不再剧烈起伏,才极轻地动了动。他没有立刻推开许昭,而是就着这个姿势,低头,用下巴很轻地蹭了蹭许昭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带着事后的沙哑,却异常平稳地开口:

      “吃点东西,”他说,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然后去睡。”

      他顿了顿,像是思考了一下,补充问道:“明天还有课吗?”

      这几个字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却像一只无形的手,将许昭从那场血腥混乱的噩梦中,轻轻拉回到了现实生活的轨道上。课业,明天,这些属于正常世界的词汇,此刻拥有了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许昭在他怀里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沈秾得到了回应,这才小心地动了动,试图将许昭从自己腿上扶起来。许昭身体还有些发软,但顺从地借着沈秾的力道站起身。

      沈秾也站起来,他提起一直放在旁边沙发上的保温食盒,转身走向狭小的厨房。他打开食盒的盖子,里面是码放整齐、皮薄馅大的鲜虾馄饨,汤色清亮,还冒着微弱的热气。他找到一双干净的筷子,用水冲了冲,擦干。

      然后,他端着食盒和筷子走回客厅,没有递给许昭,而是直接放在了小茶几上。他自己则在沙发前的空地上,随意地席地而坐,背靠着沙发底座,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抬头对仍有些怔忪的许昭说:

      “过来,我陪你吃。”

      他没有选择坐在沙发上,让许昭独自面对食物,而是用这种近乎陪伴孩童的方式,降低姿态,消除距离感,无声地告诉许昭:你不是一个人,我在这里。

      许昭看着沈秾坐在冰冷地板上的身影,看着他递过来的筷子,鼻尖萦绕着馄饨温热鲜香的气息,眼眶又是一热。他慢慢走过去,学着沈秾的样子,在他身边坐下,接过筷子。

      沈秾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许昭低下头,夹起一个馄饨,小心地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馄饨还是温的,鲜甜的虾仁和清爽的汤汁在口中化开,是范姨熟悉的味道,是“家”的味道。一口热食下肚,仿佛连带着将身体里的一部分寒气也驱散了。

      他吃得很慢,沈秾就耐心地等着。狭小的出租屋里,只有许昭细微的咀嚼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这一刻,没有追问,没有安慰,没有未来的承诺。
      只有一碗热馄饨,一个沉默的陪伴,和一个被小心翼翼守护着的、破碎后亟待重建的夜晚。

      但对许昭来说,这远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加真实,也更加有力。

      许昭慢慢吃完了那碗带着救赎意味的馄饨,身体暖和了些,但精神上的疲惫和那种害怕被丢下的恐惧感依旧如影随形。他放下筷子,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沙发上放着的一条薄毯的一角,攥在手里,然后默默地、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秾身后,像个生怕被主人遗弃的小动物。

      沈秾收拾好食盒,一回头,就看到许昭抓着毯子角,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低着头,灯光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那姿态,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无措和需要。

      沈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没有说什么“去床上睡”之类的话,而是直接转过身,面向许昭,然后弯腰,动作流畅地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揽住他的后背,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许昭惊了一下,手下意识地环住了沈秾的脖颈,攥着毯子的手也没松开。沈秾抱着他,步伐稳健地走向卧室。卧室比客厅更显狭小,只有一张单人床,收拾得还算整洁,但此刻却透着一种冰冷的孤寂。

      沈秾将许昭轻轻放在床沿坐下。许昭坐下后,却没有立刻躺下,只是低着头,手指依旧无意识地绞着那块毯子。

      沈秾也没有离开。他就站在床边,沉默地看了他几秒,然后,他转身,拉过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旧椅子,放在了床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催促,没有关灯,更没有试图离开这个房间。他就这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形成了一个无声的、稳固的屏障,隔开了许昭与外界的一切潜在危险和内心翻涌的恐惧。

      许昭坐在床沿,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沈秾的存在。那沉稳的呼吸,那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都像是最有效的镇定剂。他依旧抓着那块毯子,仿佛那是他与现实、与沈秾之间最后的连接物。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过了许久,许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向沈秾的方向倾斜了一点,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将头靠在了沈秾的膝盖上。

      额头接触到沈秾腿上坚实的肌肉和微凉的裤料时,他紧绷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沈秾在他靠上来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常态。他没有动,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抚摸他的头发给予更直接的安慰。他只是依旧沉默地坐着,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允许了这份依赖的存在。

      一个坐在床沿,靠着床边人的膝盖;一个坐在椅子里,默许着这份触碰。

      昏暗的灯光下,这幕画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情与酸楚。没有言语,但所有的守护、所有的依赖、所有未尽的伤痛与安慰,都在这无声的依偎中,静静流淌。

      对许昭而言,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床边方寸之地是安全的,而沈秾,就是这片安全区的唯一坐标。

      许昭靠在沈秾膝上,紧绷的神经在令人安心的沉默中渐渐松弛,极度的疲惫席卷而来,意识开始模糊。但他仍强撑着不肯彻底睡去,仿佛生怕一闭眼,这个庇护所就会消失。

      就在这半梦半醒的混沌间,他感觉到沈秾动了。

      男人并没有推开他,依旧稳稳地坐着,任由许昭靠着他。但他拿出了手机,屏幕的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亮起,映照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许昭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能看到沈秾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无声地敲击着。他没有打电话,似乎是怕惊扰到他,选择用文字信息下达指令。

      那专注的神情,不再是面对他时的克制与温和,而是一种许昭曾经见过的、属于霰城那个黑暗世界之主的、冰冷而锐利的审视。眉宇间凝着一层薄霜,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许昭看不清他具体输入了什么,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沈秾指尖的每一次落下,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几分,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低气压以沈秾为中心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猎手锁定目标后,即将发动致命一击前的绝对寂静。

      沈秾的信息发得很快,一条接着一条,目标明确,条理清晰。他在调动资源,他在布网,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却雷霆万钧地,开始清算。

      做完这一切,他按熄了手机屏幕,房间重新陷入昏暗。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膝上许昭苍白疲惫的睡颜上,那冰冷的眼神才一点点融化,重新被复杂的心疼与沉重所取代。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开许昭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动作小心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

      然后,他继续保持着他坐着的姿势,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在寂静的深夜里,一边用身体给予许昭最直接的依靠,一边在无形的战场上,为他刮起复仇的风暴。

      他知道,安抚是必要的,但根除伤害的源头,同样是他的责任。

      他的少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今夜之后,有些人,该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

      沈秾的手下效率高得惊人。在天亮之前,李应就将所有查到的资料,包括那段不堪入目的视频和一些周驰与狐朋狗友炫耀般的聊天记录截图,发到了沈秾的手机上。

      沈秾依旧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许昭靠在他膝上,似乎终于陷入了一场不安但沉重的睡眠。沈秾确认他呼吸稍稳,这才再次点亮手机屏幕,点开了李应发来的加密文件。

      他先看到了周驰的评价截图。
      【干净的出奇,实在美味,下次应该在他清醒的时候搞。】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沈秾的眼底。他下颌瞬间绷紧,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强压着毁天灭地的怒火,点开了那个视频。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许昭昏迷中任人摆布、脆弱无助的画面真实地呈现在眼前时,当那些污言秽语和狞笑声钻入耳膜时,沈秾的呼吸骤然停滞,整个身体无法控制地开始发抖。那不是害怕,是极致的愤怒与心痛交织成的生理反应,几乎要冲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他猛地闭上眼,额角青筋暴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死死攥住了椅子的木质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他太专注于压制自己几乎要失控的情绪,以至于没有察觉到,靠在他膝上的许昭,因为那细微的、压抑的颤抖和手机里隐约传来的、令他毛骨悚然的熟悉声响,而猛地从浅眠中惊醒。

      许昭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视线还有些模糊。他本能地顺着声音和光线的来源看去——正好看到了沈秾手机屏幕上,那正在播放的、属于他自己的、最不堪回首的地狱景象。

      画面里,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破败玩偶,被随意摆弄。
      周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占据了大半屏幕。

      轰——!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比之前更猛烈、更尖锐的羞耻感、恐惧感和自我厌恶,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看到了!
      哥看到了!
      看到了他最肮脏、最狼狈、最不堪入目的样子!

      “呃……”一声极其痛苦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许昭喉咙里溢出。

      这声音惊动了沈秾。

      沈秾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许昭醒了,并且看到了!他心中大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按熄了手机屏幕,猛地低下头。

      他看到许昭脸色死白,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和耻辱而放大到极致,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那双刚刚恢复些许清明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崩溃和绝望。

      “许昭!”沈秾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他立刻扔掉手机,双手扶住许昭剧烈颤抖的肩膀,“别看!那不是……”

      他想说“那不是你的错”,想说“忘掉它”,但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许昭猛地挥开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他像是无法再忍受多一秒待在原地,无法再面对沈秾的目光(即使那目光里充满了心疼),他踉跄着从床沿滚落到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缩,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蜷缩在墙角,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发出了一种类似小兽濒死般的、压抑到了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哀鸣。

      他完了。
      彻底完了。

      最后一点遮羞布,也被他自己(哪怕是无意的)和沈秾,共同扯了下来。他在他最爱、最敬畏的人面前,最后一点尊严,也荡然无存。

      沈秾看着蜷缩在墙角、几乎要缩进墙壁里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意识到,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低估了这件事对许昭的摧毁程度,也高估了自己处理情绪的能力。

      他带来的不是安抚,而是更深的刺激。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剧烈颤抖的、缩成一团的影子,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近乎无力的痛楚。

      他知道,此刻任何靠近,都可能被许昭视为一种审视和怜悯。

      他只能站在原地,用嘶哑的、带着无尽悔痛的声音,一遍遍地,低沉地重复:

      “许昭,看着我。”
      “不是你的错。”
      “哥在这里。”
      “……别怕。”

      然而,蜷缩在墙角的少年,仿佛已经将自己彻底封闭,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那些温柔的、带着血腥气的北欧记忆,那些并肩而立的商业蓝图,那些温暖缱绻的未来幻想……在这一刻,被这段残酷的视频,彻底击得粉碎。

      沈秾所有的冷静和自制,在许昭踉跄着退向那个角落时,彻底土崩瓦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那个角落的旁边,就是一扇老旧的、没有安装防盗网的窗户!窗外是北京凌晨空洞的黑暗和数层楼的高度!

      只要许昭意识到,哪怕只是无意识地向后一靠,或者在这种崩溃的状态下产生任何一丝危险的念头……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沈秾浑身发冷。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钉在许昭身上,尤其是他离那扇窗户的距离,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只是口头安慰,也不敢轻易靠近刺激他。他强迫自己用尽全部力气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尽可能放缓放柔语调,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向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伸出手:

      “许昭……”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先过来。”

      他紧紧盯着许昭的任何一丝细微动作,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哥在这里,”他重复着,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恳切,“你先过来……好不好?”

      那个“好不好”,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承载了他此刻全部的重压和绝望。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令人闻风丧胆的沈秾,他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眼前这个人的、普通男人。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却不敢再前进半分,生怕任何一个过激的动作都会成为压垮许昭的最后一根稻草。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许昭压抑的、破碎的哽咽声,和沈秾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许昭与那扇死亡之窗之间,那不足半米的距离上。

      沈秾的整个世界,仿佛都悬在了许昭下一步的动作上。

      沈秾那句带着颤抖恳求的“你先过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许昭依旧蜷缩在墙角,沉浸在巨大的羞耻和绝望中,对周遭的危险浑然未觉,只是本能地抗拒着所有的靠近。

      眼看许昭的肩膀因为哭泣而微微后仰,几乎要蹭到那扇敞开的、毫无防护的窗沿,沈秾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他不能再等了!

      “你不过来,”沈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打断了许昭的呜咽,“那……哥过去,好吗?”

      最后一个“好吗”尾音还未落下,他不再犹豫,身形猛地一动,不再是刚才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如同猎豹般迅疾地扑向那个角落!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许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下意识抬头,模糊的泪眼中只看到沈秾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压了过来。他本能地想要向后缩,脊背却瞬间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再无退路。

      而就在他视线偏移的刹那,沈秾的目标却根本不是他!沈秾的手臂以一个极其惊险的角度,抢先一步,猛地格挡在了许昭的身体与那扇空洞的窗户之间!他的整个后背几乎完全挡住了窗口,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铸成了一道绝对的安全屏障。

      做完这个动作,沈秾才仿佛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他不再给许昭任何反应和挣扎的机会,另一只手紧随而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几乎是“薅”住了许昭的手臂,将他猛地从那个危险的角落拽了出来,狠狠地、紧密地按进了自己怀里!

      这个拥抱毫无温柔可言,充满了后怕的蛮力和绝对的占有。沈秾的手臂如同铁箍般死死环住许昭清瘦的、还在剧烈颤抖的身体,几乎要将他揉碎在自己胸膛。

      “不准……不准再靠近那里!”沈秾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嘶哑,低沉,带着未褪的惊悸和一种近乎凶狠的命令。

      许昭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挣扎了几下,却被抱得更紧。脸被迫埋在沈秾坚实温热的胸口,鼻尖萦绕的全是男人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夹杂着风尘仆仆的味道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极度恐惧而产生的冷汗的味道。

      这强硬到近乎粗暴的怀抱,奇异地穿透了他层层叠叠的羞耻和绝望。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崩溃的支点。他不再挣扎,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了下来,最终彻底脱力地瘫在沈秾怀里,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绝望,而是变成了压抑的、委屈的嚎啕。

      沈秾感受到怀里身体的软化和平静下来的挣扎,紧绷的下颌才微微松弛。他依旧死死抱着他,低下头,将脸埋进许昭柔软的发顶,闭着眼,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

      差一点……
      就差一点……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收紧了手臂,用一种近乎誓言般的低沉声音,在许昭耳边重复:

      “没事了……哥在……没事了……”

      窗外,天色依旧沉暗。
      但房间里,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沈秾用他最本能、最直接的方式,将他的少年,从自我毁灭的边缘,强行捞了回来。

      许昭在沈秾怀里哭得撕心裂肺,长久以来压抑的恐惧、屈辱,以及最让他无法承受的——觉得玷污了沈秾、让他蒙羞的念头,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他语无伦次,声音破碎不堪,紧紧攥着沈秾胸前的衣料,像是抓着唯一的浮木,却又恨不得将自己沉没:

      “哥……我错了……我应该听你话的……” 他想起沈秾曾告诫他不要接触那些背景复杂的人,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
      “我不该去做家教……我不该信他……”
      “我给你丢脸了……我让你……让你看到那么恶心的东西……”
      “是我不应该……是我活该……”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自我厌弃和毁灭倾向。

      “胡说什么!”

      沈秾猛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道,甚至带着一丝被他强压下去的怒意。他双手用力捧住许昭泪痕交错的脸,强迫他抬起视线看着自己。

      沈秾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剧烈的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甚至带着点被他这荒谬想法气到的厉色。

      “我还没说你丢脸,” 沈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反问,“你自己倒先认了?”

      他的拇指有些粗粝地擦过许昭湿漉漉的脸颊,语气又沉又重:

      “许昭,你听清楚。”
      “脏的是那些畜生,是他们该死。”
      “你,”他顿了顿,目光如同烙铁般刻在许昭惶惑的瞳孔里,“是我沈秾的人。你受了天大的委屈,该是我去给你讨回来,该是我觉得没能护好你!”

      “轮不到你在这里自己往身上揽罪名,更轮不到你说什么丢不丢脸!”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碎了许昭自我构建的耻辱牢笼。那不是温柔的安慰,而是一种更强硬的、近乎霸道的认知重塑——错的从来不是你,该感到羞耻和恐惧的,也从来不该是你。

      许昭被他这番话震住了,呆呆地看着沈秾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心疼与不容辩驳的脸,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忘了流淌。

      沈秾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那点火气又化成了更深的酸软。他叹了口气,将人重新用力按回怀里,手臂收得紧紧的,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发誓的承诺:

      “别胡思乱想。有哥在,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头上。”

      “那些动了你的人,” 他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血腥气的寒意,“我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许昭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这番霸道又护短到极致的话语,那颗在冰窟里浸泡了太久的心,终于一点点,感受到了真实的、来自这个男人的、滚烫的温度。

      委屈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恐惧似乎找到了抵御的堡垒。他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了沈秾,将脸深深埋进去,仿佛要汲取所有缺失的安全感。

      许昭蜷在沈秾怀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只剩下脆弱的外壳。他185的身高此刻毫无意义,像是被无形地压缩了,缩在沈秾胸前,颤抖着,哽咽着,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散架。灯光下,他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长长的睫毛被浸湿,黏在一起,确实像一件价值连城、却布满了可怕裂痕的瓷娃娃,美丽而易碎,令人心惊胆战。

      沈秾抱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轻颤和那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冷。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少年,何曾有过如此破碎的模样?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但同时,理智告诉他,这个狭小、混乱、还残留着噩梦气息的出租屋,绝不是一个适合疗伤的地方。每一寸空气都在刺激着许昭敏感的神经。

      他必须带他离开这里。

      沈秾不再犹豫,他打横抱起许昭,动作尽可能轻柔,仿佛捧着一碰即碎的珍宝。许昭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下意识地将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沈秾用大衣将许昭整个裹住,挡住了夜风的侵袭,也隔绝了外界可能投来的视线。他抱着他,快步下楼,坐进了早已在楼下等候的车里。

      “回酒店。”他对李应吩咐道,声音低沉。

      车子平稳地驶向沈秾下榻的星级酒店。那里有绝对的安全、隐私和舒适,是他能为许昭暂时构筑的一个无菌的、安全的堡垒。

      一路上,沈秾都紧紧抱着许昭,没有松手。他能感觉到许昭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慢慢停止了剧烈的颤抖,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惊悸和绝望,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消散的。

      到了酒店顶层的套房,沈秾直接将许昭抱进了主卧,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许昭一接触到床铺,便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背对着他,依旧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防御姿态。

      沈秾没有离开,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如同之前在那个出租屋里一样,沉默地守护着。

      只是这一次,环境变了。没有了冰冷的瓷砖,没有了危险的窗户,只有柔软的地毯、恒温的空调和窗外璀璨却遥远的城市灯火。

      沈秾看着床上那个蜷缩的、仿佛一触即碎的背影,眼神深沉如海。

      他知道,粘合一件破碎的瓷器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
      而他,有足够的耐心,也会用尽一切方法,将他的许昭,一点点,重新拼凑完整。

      无论需要多久。

      沈秾没有选择暗中处理。他要让许昭亲眼看到,伤害他的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让某些圈子里的人看清楚,动他沈秾的人,是什么下场。

      他带着许昭去了城中最顶级的私人俱乐部。周驰正和一帮狐朋狗友在牌桌上,意气风发,唾沫横飞地吹嘘着最近的“猎艳”经历,言语间不乏对某个“特别干净、特别带劲”的猎物的下流回味。

      当沈秾牵着许昭的手,如同闲庭信步般走进这个喧嚣的包厢时,空气瞬间凝固。所有嘈杂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惊疑不定地聚焦在这两个不速之客身上。

      周驰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尤其是在看到沈秾身后,脸色苍白却眼神空洞的许昭时,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心虚和慌乱,但随即又被强装出来的镇定取代。

      “沈……沈叔,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周驰站起身,试图挤出一个笑容。

      沈秾没理他。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在包厢里扫了一圈,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二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然后,沈秾松开了许昭的手,轻轻推了他后背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许昭被动地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灯光下,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他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像一只被强行拖出巢穴的幼兽。

      “认识他吗?”沈秾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

      周驰脸色变了变,强笑道:“沈叔,您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沈秾动了。

      动作快如鬼魅!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周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刚才还拿着筹码的那只手,已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了过去!

      沈秾甚至没有停顿,另一只手攥住周驰的头发,猛地向下一按,同时膝盖狠狠向上顶去!

      “砰!”又是一声闷响,伴随着鼻梁骨碎裂的声音。周驰的惨叫戛然而止,变成了一种嗬嗬的、漏风般的呜咽,鲜血瞬间从他口鼻中喷涌而出,染红了他价格不菲的衬衫。

      这仅仅是开始。

      沈秾像是扔垃圾一样将软倒的周驰掼在地上,然后,穿着坚硬皮鞋的脚,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精准地踩跺在周驰的膝盖、脚踝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如同爆豆般在死寂的包厢里接连响起,伴随着周驰已经变调的、不成人声的哀嚎。

      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周驰那些朋友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有几个甚至忍不住干呕起来,却没人敢动,也没人敢出声。

      沈秾自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里面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毁灭欲。

      他停下来,不是因为周驰已经昏死过去,而是因为他觉得差不多了。他转过身,走到一直僵立在原地的许昭面前。

      许昭怔怔地看着地上那滩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东西,又看看面前气息平稳、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虫子的沈秾。

      沈秾伸出手,用干净的指尖,轻轻擦去许昭脸上不知何时溅上的一滴血珠。他的动作很轻柔,与刚才的暴戾判若两人。

      “看清楚了吗?”沈秾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这就是动你的下场。”

      许昭的瞳孔微微颤抖,他看着沈秾,看着这个为他掀起血雨腥风的男人,心中那片冰封的绝望荒原,似乎被这滚烫的、残酷的复仇,灼开了一道裂痕。

      沈秾不再多看地上那摊烂泥一眼,重新牵起许昭冰凉的手,在一片死寂和恐惧的目光中,带着他,如同来时一样,从容地离开了这个已然成为修罗场的俱乐部。

      外面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浓郁的血腥气。

      沈秾侧头看着身边依旧沉默,但眼神似乎不再那么空洞的许昭,紧了紧握着他的手。

      “回家了。”

      那场发生在俱乐部里血腥的复仇,像一剂猛药,强行将许昭从完全的崩溃和虚幻的梦境中震醒了几分。然而,醒来后面对的现实,却并非他潜意识里编织的那个完美结局。

      身体的记忆是真实的——那些隐秘部位的酸痛,皮肤上残留的、被粗暴对待过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发生过什么。
      沈秾的守护是真实的——他抱着他,为他挡开记者,为他掀起腥风血雨。
      但那些“相爱”、“并肩”、“亲密无间”……当他冷静下来,试图在现实中找到确凿的证据时,却发现它们如同沙堡,在现实的潮水下迅速垮塌。

      没有并肩出席的商业活动,只有沈秾独自处理着因他而起的风波。
      没有同居的卧室,只有沈秾将他安置在酒店套房,自己则住在隔壁,保持着一种克制的距离。
      没有情人间亲昵的触碰,只有沈秾在安抚他崩溃时,那带着怜悯和责任的拥抱。
      沈秾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关切,有心疼,甚至有愤怒,但唯独没有……他幻想中那种属于爱人的、带着欲望和独占的温柔。

      那个在绝望中滋生的、关于被沈秾全然接纳和深爱的美梦,在冰冷的现实对照下,露出了它虚幻的本质。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赖以生存的幻想气泡,带来了短暂的、近乎窒息的疼痛,却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脚踏实地的清醒。

      他不能再沉溺下去了。

      沈秾为他做了能做的一切,甚至超出了“领养人”的责任范畴,但那不是爱情,至少现在还不是。他不能永远做一个需要被拯救的、破碎的瓷娃娃,躲在沈秾用权势和血腥构筑的堡垒里,舔舐伤口。

      他开始有意识地抵抗那些不请自来的、温暖的幻觉。当脑海里出现沈秾温柔吻他的画面时,他会用力掐自己的手心,用疼痛提醒自己:那是假的。
      当产生“哥爱我”的念头时,他会强迫自己回忆沈秾那句冷静的“没有态度”,和那句关于衰老与世俗的残酷拷问。

      这个过程痛苦而反复,如同戒断反应。但他坚持着。

      他慢慢地,尝试着捡起自己正常生活的一砖一瓦。

      他重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查看错过的课程邮件和作业要求。
      他联系了导师和相熟的同学,用还有些沙哑的嗓音,为自己之前的“病假”道歉,并询问补课的安排。
      他甚至尝试着走出酒店房间,在酒店的餐厅里独自吃一顿饭,尽管食物的味道依旧如同嚼蜡。

      他的动作很慢,眼神里还带着未散尽的惊悸和恍惚,身体也依旧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他不再完全依附于沈秾的存在。沈秾来看他,他会轻轻点头,低声说“我没事,哥你去忙”。沈秾给他安排的食物和用品,他会接受,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全然的依赖。

      他开始尝试着,重新用自己的双脚,站在地面上。哪怕站得摇摇晃晃,哪怕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他知道,通往沈秾身边的路,从来都不是依靠脆弱和怜悯就能走通的。他之前走错了路,差点万劫不复。

      现在,他需要先把自己拼凑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独立的“许昭”,然后,才能去思考,如何以平等的姿态,走向那个他深爱的男人。

      这条路很长,很艰难。
      但他开始走了。

      当沈秾看到许昭在经历那般非人的摧残后,没有彻底崩溃成一滩烂泥,反而开始尝试着一点点捡起正常生活的碎片时,他并不意外。

      这很许昭。

      这种坚强,在沈秾看来,是顺理成章的。他见识过这少年骨子里的韧性,知道他拥有一种近乎野草般的生命力,即便被巨石压顶,只要有一丝缝隙,也能顽强地探出头来。

      但正是这种“顺理成章”,才更让人心疼。

      沈秾宁愿许昭不要这么“懂事”,不要这么“坚强”。他宁愿许昭能像普通同龄人一样,遇到这种事情后,可以肆无忌惮地哭闹、发泄、长久地沉浸在悲伤和依赖里,把所有烂摊子都丢给他来处理。

      可许昭没有。

      他甚至在试图自己站起来,尽管脚步踉跄,眼神恍惚。他会小声说“我没事,哥你去忙”,会重新打开电脑面对学业,会强迫自己咽下食物。

      这份清醒的、近乎自虐的坚强,像一根细小的针,绵绵密密地扎在沈秾的心上。他心疼许昭连放纵脆弱的资格都自己剥夺了,心疼他被迫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用单薄的肩膀一次次扛起命运的巨石。

      沈秾看着他努力的样子,就像看着一只羽翼未丰却已伤痕累累的雏鸟,明明需要庇护,却倔强地扑扇着残破的翅膀,试图自己飞行。

      这份坚强,是许昭最耀眼的内核,也是沈秾心底最柔软的痛处。他欣赏它,也因此,更想为他撑起一片天,让他不必每次都非得这么坚强。

      沈秾的生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强敌——“博远”集团。博远背景深厚,手段狠辣且游走于规则边缘,对沈秾的根基发起了猛烈冲击。沈秾纵横半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巨大的压力,几番交手,虽未落败,却也难以取胜,局势陷入胶着。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正在顶尖学府攻读博士学位的许昭,做了一件让整个霰城圈子哗然的事情——他接受了博远集团伸出的橄榄枝,以高级顾问的身份加入,并很快凭借其惊人的商业头脑和精准狠辣的手段,成为了博远对抗沈秾的急先锋。

      消息传回那天,沈秾在书房里静坐了一整夜。第二天,他亲自去找了许昭。

      那是他们决裂后第一次正面交谈,在一家安静的茶室。

      “回来。”沈秾看着他曾经悉心培养、如今却站在对立面的青年,声音低沉,带着最后一丝期望,“之前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许昭穿着合体的西装,气质冷冽,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他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刻薄的弧度:

      “回去?回哪里去?哥,你的帝国已经摇摇欲坠了。”他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博远能给我的,你给不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还是你教我的。”

      沈秾盯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伪装或不得已,但许昭的眼神平静无波,只有一片冰冷的野心。

      “许昭,别逼我。”沈秾的声音带上了警告。

      “逼你?”许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出声,“沈秾,商场如战场,各凭本事而已。怎么,输不起?”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沈秾第一次在许昭身上,看到了如此陌生的、带着侵略性的冰冷。

      接下来的五年,是霰城商界风起云涌的五年。许昭在博远如鱼得水,地位一路攀升。他不仅在与沈秾的商业竞争中屡出奇招,让沈秾吃了不少暗亏,更是毫不留情地从沈秾麾下挖走了数名核心骨干,并都委以重任,极大地削弱了沈秾的力量。

      沈秾在这巨大的压力下,也被迫不断进化,手段愈发老辣,根基反而被打磨得更加坚实。他期间又数次找过许昭,劝他回头。

      最激烈的一次,是在某个行业峰会的洗手间里。沈秾堵住了许昭。

      “许昭,收手吧!博远是在利用你!他们那个背景,你玩不转!”沈秾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许昭对着镜子整理着领带,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语气轻飘飘地,却带着致命的羞辱:

      “利用?彼此彼此而已。哥,你是不是老了?开始念旧情了?可惜,我不需要。”他转过身,看着沈秾,眼神锐利如刀,“别忘了,当初是你不想要我的。现在看我有点用了,又想捡回去?沈秾,你把我当什么?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这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沈秾的心脏。他脸色瞬间铁青,看着许昭扬长而去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曾经依赖他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冷酷、强大且对他充满恨意的对手。

      五年对峙,双方都损耗巨大。一场决定性的谈判在秘密地点展开。这关乎最终的利益划分,也关乎谁能真正掌控未来的格局。

      谈判桌上,沈秾和许昭分坐两端。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谈判进行到最关键处,似乎将要达成某种脆弱的平衡时,异变陡生!

      许昭安排的“保镖”突然发难,目标直指沈秾!一切发生得太快,眼看沈秾就要血溅当场——

      然而,沈秾似乎早有防备。他带来的人反应更快,瞬间制住了发难者。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许昭的一个极其细微、近乎引导性的站位偏差,让沈秾在反击时,顺手拿起桌上拆信用的、锋利的黄铜裁纸刀,精准地、几乎是本能地,刺入了许昭的胸口。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许昭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撞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鲜血迅速从他指缝间涌出,染红了他昂贵的西装和白衬衫。

      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秾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和裁纸刀,也愣住了。他没想下死手,尤其是在这种场合。

      许昭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非但没有痛苦和怨恨,反而缓缓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却又带着释然的笑容。那笑容,一如当年在业城面馆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又像是完成了某个重大使命后的解脱。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艰难地推向沈秾的方向,气若游丝:

      “哥……现在……博远……是你的了……”

      沈秾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确实被许昭的“背叛”和突如其来的袭击激起了杀意和本能的反击。但就在黄铜裁纸刀的尖端即将彻底没入许昭胸膛的前一刹,某种镌刻在骨髓里的、远比理智和愤怒更强大的本能,如同最坚固的屏障,猛地勒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硬生生收回了七成!

      所以,那一下看起来凶险,刺入了胸口,却避开了最致命的心脏区域,成了一道足以造成大量出血、看起来吓人,但并非即刻致命的重伤。

      刀刃入肉的触感传来,许昭脸上那解脱般的笑容和随之而来的瘫软,像一盆冰水混合物,瞬间浇灭了沈秾所有的怒火,只剩下滔天的恐慌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

      “许昭!”

      他嘶吼出声,声音扭曲变形,几乎不是他自己的。他扔掉那把染血的凶器,猛地扑过去,在许昭身体彻底滑落在地之前,将人紧紧捞进怀里。手掌瞬间被温热的、不断涌出的鲜血浸透。

      “叫医生!快!!”他朝着身后已经完全吓呆的手下厉声咆哮,目眦欲裂,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冷静。

      他打横抱起许昭,感觉怀里的身体轻得可怕,温度正在迅速流失。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什么博远,什么谈判,什么五年对峙的恨意,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他!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他甚至没去看一眼那个被许昭推过来的、可能藏着秘密的手机。那玩意儿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屏幕还亮着,映着地上那摊刺目的鲜红。

      沈秾以最快的速度将许昭送进了最近也是最好的私立医院,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他守在手术室外,如同困兽,衣服上还沾着大片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渍,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神空洞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在等待许昭清创缝合、稳定生命体征的煎熬时间里,他才仿佛想起了什么,对身边同样面色凝重的李应嘶哑地吩咐:“去……把现场那个手机拿来。”

      李应很快将手机取回,屏幕已经碎裂,但还能使用。沈秾看着那需要指纹解锁的界面,沉默了几秒,然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冥冥中的预感,他将自己的拇指按了上去。

      解锁成功。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然后,他看到了那封道歉信,看到了那份股权转让协议和遗嘱。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进他的灵魂里。

      五年……
      整整五年……
      他以为的背叛、羞辱、势同水火……竟然全是许昭为他布下的、一场孤绝到以自身为棋、以生命为注的局!

      他为了让沈秾赢得干净,赢得彻底,不惜将自己变成最锋利的刀,斩向沈秾的敌人,也斩向他自己在沈秾心中的所有形象。他甚至……算好了最后一步,用这种“死”在沈秾手中的方式,来偿还他自以为对沈秾造成的“伤害”和“算计”。

      “赔罪”……
      他竟然觉得这是赔罪!

      沈秾握着手机,指节泛白,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铺天盖地的、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心疼和后怕。

      这个傻子!
      这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如果他刚才没有下意识收力……
      如果他再晚上一秒送医……
      那他沈秾,岂不是要亲手杀掉这个用最惨烈的方式爱着他的人?!然后抱着这所谓的“胜利”和真相,悔恨终生?!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却如释重负的表情:“沈先生,万幸,利器偏离了重要脏器,失血虽然严重,但抢救及时,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需要长时间静养和观察,但……没有生命危险了。”

      沈秾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虚脱的、混杂着狂喜和巨大悲痛的光芒。

      他又一次……
      没死成。

      沈秾缓缓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脸色苍白如纸、昏迷不醒的许昭。

      他伸出手,隔着冰冷的玻璃,极轻地、极轻地,虚抚着许昭的脸庞。

      “许昭……”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无尽的痛楚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沉重到无法呼吸的爱意,“你赢了……你用这种方式,让我这辈子……都再也放不开你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他的少年,独自承担任何东西。

      等许昭醒来,他们将有的是时间,来慢慢“清算”这五年,以及……规划再也没有博远、没有隔阂的,真正属于他们的未来。
      许昭在剧痛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中恢复意识。视野先是模糊,然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医院苍白的天花板和点滴架上悬挂的输液袋。身体的虚弱和胸口的钝痛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

      他没死。

      又一次。

      业城那次为沈秾挡刀,他没死成。这一次,他算计好了一切,甚至算准了沈秾在盛怒和“自卫”本能下可能会有的反应,抱着必死之心迎上那一下……结果,他又没死成。

      为什么?

      是沈秾……终究还是对他手下留情了吗?即使在那种“被背叛”的暴怒下?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茫然。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许昭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沈秾走了进来。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但眉宇间的疲惫和眼底的红血丝却无法掩饰。他走到床边,脚步很轻,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许昭苍白脆弱的脸上。

      两人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五年的对峙、算计、那些伤人的话语,以及最后那血腥的一幕,都在沉默中无声地流淌。

      许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也许是解释,也许是道歉,也许只是叫一声“哥”。

      但沈秾没有给他机会。

      沈秾俯下身,双手撑在病床两侧,将许昭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他的目光如同最深的渊薮,紧紧锁住许昭的眼睛,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毁灭般的决绝,一字一句地砸了下来:

      “许昭,你听着。”

      他顿了顿,确保许昭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要是你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许昭从未听过的、近乎破碎的颤音,“我也不活了。”

      许昭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骤然停滞。

      沈秾盯着他,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后怕,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你留什么给我,博远也好,别的什么都好,”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我都不在意了。”

      我不在意了。

      这五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许昭空旷的心野上炸响。

      他所有的算计,他以为的“最好的安排”,他用五年时间、甚至赌上性命为沈秾铺好的康庄大道……在沈秾这句“不在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一厢情愿。

      哥要的,从来就不是博远,不是胜利。

      他许昭的命,在沈秾那里的重量,远比他自以为的要重得多。重到……可以轻易压垮那些他视若珍宝、苦心经营的一切。

      许昭怔怔地看着沈秾,看着他眼底那片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汹涌的情感,一直强撑的、用于隔绝所有软弱的壁垒,在这一刻,彻底分崩离析。

      他鼻尖一酸,视线迅速模糊,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个带着哭腔的、破碎的音节:

      “……哥……”

      沈秾看着他终于卸下所有伪装、露出脆弱本心的模样,心头那根紧绷了五年的弦,也终于彻底松开。他缓缓直起身,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许昭眼角溢出的泪水,动作带着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别再做傻事了,”沈秾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不容反驳的温柔,“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扛。”

      许昭看着他,泪水流得更凶,却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听懂了。

      也……再也不会了。

      许昭那声带着哭腔的“哥”和紧随其后的“对不起”,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沈秾心中那道尘封了太久、压抑了太多情绪的门。

      他看着许昭苍白脆弱、泪眼朦胧的样子,看着他卸下所有尖刺和伪装后,露出的与当年那个业城少年无异的依赖与悔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酸又疼。

      什么五年的对峙,什么刻意的羞辱,什么博远的归属……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意义。

      沈秾俯下身,没有再说什么。他用行动代替了所有语言。

      他低下头,极其温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吻上了许昭因为失血和哭泣而有些干裂、冰凉的嘴唇。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无尽的疼惜、失而复得的庆幸,以及那迟到了太久太久的回应。

      许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弄懵了,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在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下,彻底软化下来。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渗入两人相贴的唇瓣间,带着咸涩的味道。

      沈秾并没有深入,只是这样轻柔地贴着,停留了许久,才缓缓退开些许。他的额头抵着许昭的额头,鼻尖蹭着许昭的鼻尖,呼吸交融。

      然后,他用一种低沉而沙哑的、带着某种遥远回忆的语调,在许昭耳边轻声说道:

      “上一次……你给我挡刀,在去医院的路上……”

      他顿了顿,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怀中那具身体逐渐失温的恐惧,和少年那气若游丝却石破天惊的乞求。

      “你说……想要我亲你。”

      许昭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猛地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秾。

      他记得!
      他竟然一直都记得!
      记得自己濒死时那不知羞耻的、卑微的请求!

      沈秾看穿了他的震惊,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痛楚和温柔,他继续低语,像是在完成一个拖欠了多年的承诺:

      “那时候……我怕你撑不住,没敢……好好亲你。”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许昭的脸颊,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现在……补上。”

      话音落下,他再次低头,这一次,吻得更加深入,更加缠绵,带着五年分离的思念,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带着所有未曾说出口的、深沉如海的爱意。

      许昭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感受着沈秾唇舌间传递过来的、不容置疑的占有和疼惜,一直漂泊无依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永久停靠的港湾。

      原来,他那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爱恋,那些绝望时的妄念,哥全都知道。
      并且,在时隔多年,跨越了生死与误解之后,终于……给了他回应。

      这一次,不再是幻想,不再是梦境。
      是真实的,带着体温和泪水的,来自沈秾的吻。

      他伸出手,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紧紧抓住了沈秾的衣角,如同抓住了他的整个未来,在唇齿交缠的间隙,哽咽着、却又无比清晰地回应:
      “哥…我爱你”

      沈秾的吻停了下来,但他没有离开,额头依旧抵着许昭的,呼吸交织,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许昭微微的颤抖。

      许昭那句带着哽咽的“我爱你”,像最滚烫的熔岩,灼烧着他的耳膜,也灼烧着他那颗被五年误解和如今真相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

      他看着许昭紧闭着眼、泪水不断从眼角涌出的模样,看着这个他一度以为已经变得冰冷陌生、却原来一直在用最惨烈的方式爱着他的青年,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他错过了太多。
      错过了许昭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错过了他深藏眼底的爱意。
      更错过了这五年里,许昭独自一人背负着“叛徒”骂名,在刀尖上行走,为他筹谋一切的孤绝与痛苦。

      他以为的“为他好”的推开,他因为骄傲和固有认知而固守的“没有态度”,最终却将许昭逼上了这样一条近乎自毁的道路。

      “……我知道。”

      沈秾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这三个字仿佛是从肺腑最深处挤压出来,带着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痛悔。他捧住许昭脸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却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生怕弄疼了他。

      他重复着,像是要將这句话刻进自己的骨血里,也刻进许昭的心里:

      “许昭……我真的……知道了。”

      知道了你当年的那句“亲亲我”不是胡话。
      知道了你笔记本上写满的“哥”字背后,藏着怎样不容于世的深情。
      知道了你选择博远,不是为了背叛,而是为了用你的方式,替我扫清最大的障碍,把你所能给的一切,都捧到我面前。
      知道了你最后迎上那把裁纸刀,不是失算,而是你计划好的、你认为的……最能偿还我、也最能让我毫无负担接受一切的……“赔罪”。

      他知道得太晚了。

      晚到差点亲手杀了这个把他看得比命还重的人。

      沈秾闭了闭眼,将汹涌而上的酸涩强行压下。他再次低头,这一次,吻轻柔地落在许昭不断流泪的眼睛上,吻去那咸涩的泪水,动作带着无尽的怜惜和忏悔。

      “对不起……”这一次,换他来说这三个字,“是哥……明白得太晚了。”

      他的道歉,不是为了那致命的一刀,而是为了这些年,他所有的迟钝、所有的推开、所有未能及时给予回应的……爱。

      许昭在他这声迟来的“知道”和“对不起”中,身体猛地一颤,像是终于等到了某种渴求已久的救赎。他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沈秾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痛苦与爱意的脸庞,一直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开,更多的泪水决堤而出。

      但他这一次,是哭着笑出来的。

      他伸出手,环住了沈秾的脖颈,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肩头,用力地摇头。

      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痛苦与分离,都在这一声“我知道”和这个充满愧疚与爱意的拥抱中,得到了最终的答案与和解。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
      从今往后,他们之间,只剩下坦诚的爱,和再也不会放手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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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完结啦,放心食用 不知道是否希望有番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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