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禁区》洄安巷zZ

3、风起于青萍之末

　　江覙渊离开后，实验楼后的空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谢陌爻背靠着粗糙的树干，胸口仍在剧烈起伏，不是因为体力消耗，而是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和怒火，以及一丝被那荒谬答案和亲密接触勾起的、挥之不去的烦躁。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江覙渊手指的力度和温度，腰侧被箍住的感觉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爻、爻哥……”黄毛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试探着开口，“您……没事吧？”

　　谢陌爻猛地回过神，眼神里的迷茫和混乱瞬间被熟悉的戾气覆盖。他直起身，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语气恶劣：“能有什么事？滚一边去！”

　　小弟们噤若寒蝉，不敢再多问。

　　“今天的事，谁他妈敢说出去半个字，”谢陌爻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让他以后在圣樱爬着走。”

　　“是是是，爻哥放心！”众人连忙保证。

　　谢陌爻烦躁地扒拉了一下自己那头显眼的红发，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江覙渊那张脸、那些话、那些触碰从脑子里驱逐出去。他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低骂了一句：“操！”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

　　他阴沉着脸，无视身后一群鹌鹑似的小弟，径直朝着教学楼走去。他现在需要冷静，需要把这一切理清楚。江覙渊转学回来，动他的人，手机里有他的照片，还说那种鬼话……这一切绝对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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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三）班教室。

　　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枯燥的公式和定理在讲台上蔓延。谢陌爻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这是他的专属领地。他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动着笔，眼神放空地望着窗外。

　　阳光正好，落在他的红发上，跳跃着金色的光点。但他眉宇间笼罩的阴郁，却与这明媚的光景格格不入。

　　江覙渊坐在隔着他几排的斜前方，身姿挺拔，听课的样子专注而认真，仿佛早上那场冲突从未发生。他的侧脸线条利落，鼻梁高挺，偶尔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动作流畅而赏心悦目。

　　谢陌爻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飘向那个方向。

　　“捡的”？“忘了”？

　　去他妈的忘了！那照片的角度，分明是在教室里拍的，而且距离很近！江覙渊到底什么时候偷拍的？他为什么要偷拍？还他妈设成锁屏？！

　　还有那句“神明让我这么做的”……

　　谢陌爻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诡异。笔在他指间转得飞快，几乎要出现残影。

　　“谢陌爻同学，”讲台上，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点名道，“请你来解一下黑板上的这道题。”

　　全班的目光瞬间集中过来。

　　谢陌爻回神，瞥了一眼黑板上那道复杂的函数题。若是平时，他或许会懒洋洋地站起来，用最简洁的方式给出答案，然后在一片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坐下，深藏功与名。

　　但今天，他心情极度不爽。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声音懒散：“老师，不会。”

　　数学老师眉头皱起：“谢陌爻，你上次月考数学是满分。”

　　“哦，”谢陌爻挑眉，语气理所当然，“忘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这明显是敷衍，甚至是挑衅。

　　数学老师脸色不太好看，但似乎对谢陌爻的作风有所了解，忍了忍，没发作，转而点了另一个名字：“江覙渊同学，你来试试。”

　　江覙渊应声而起。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几乎没有停顿，流畅地写下了解题步骤，逻辑清晰，字迹工整有力。

　　“很好，答案正确，思路清晰。”数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江覙渊可以回去了。

　　江覙渊放下粉笔，转身往座位走。经过谢陌爻桌旁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视线似乎极快地掠过谢陌爻那明显带着不爽的脸，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那一眼，平静无波，却让谢陌爻心头的火“噌”地又冒了起来。

　　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在他说了“忘了”之后，偏偏完美地解出题目，这不就是存心跟他对着干，衬托他的“无能”吗？

　　虽然是他自己选择说不会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这笔账算在江覙渊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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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风神殿。

　　这里与其说是神殿，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旋风和气旋构成的奇妙空间。风神墨特洛懒洋洋地躺在一个柔软的云涡里，面前悬浮着数面小型的风镜，分别显示着下界不同地方的景象，其中最大的一面，正对着圣樱高中高二（三）班。

　　“噗哈哈哈——”墨特洛看着谢陌爻那副吃瘪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笑得在云涡里打滚，“这小子太有意思了！明明气得要死，还要装酷！尤倪，你的CP果然有趣！”

　　爱神尤倪的身影在一阵粉色花瓣雨中显现出来：“墨特洛！你是不是又偷偷插手了？我刚才感觉到你神殿有神力波动往下界去了！”

　　“哪有？我就是吹了阵小风，助助兴嘛。”墨特洛矢口否认，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你看，要不是我那阵风，江覙渊能那么恰好地松开手？谢陌爻能挣脱？这欲擒故纵，拉扯感不就来了？”

　　“歪理！”尤倪跺了跺脚，但目光落到风镜上，看着谢陌爻盯着江覙渊背影那愤愤不平又带着点探究的眼神，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效果好像还不错？陌爻宝贝现在满脑子都是覙渊了呢，虽然是负面情绪居多，但这也是关注嘛！”

　　“就是就是，”墨特洛凑过来，指着风镜，“你看江覙渊，表面上一本正经，我敢打赌，他后脑勺都长眼睛了，肯定知道谢陌爻在瞪他。这小子，闷骚得很！”

　　尤倪双手合十，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别扭受和闷骚攻！绝配！接下来，就该制造更多偶遇和交集了！嗯……体育课怎么样？或者小组活动？我得去跟曼珀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命运之海’里推波助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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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圣樱高中。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涌向教室门口。

　　谢陌爻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书包，单肩挎上，准备第一时间离开这个让他心烦的地方。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江覙渊那张脸。

　　然而，他刚站起身，班主任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了：“谢陌爻，江覙渊，你们俩来我办公室一趟。”

　　谢陌爻脚步一僵，眉头狠狠拧起。

　　江覙渊则平静地应了一声：“好的，老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去往教师办公室的走廊上。谢陌爻走得很快，刻意与江覙渊拉开距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江覙渊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目光落在前方那个红发少年紧绷的背影上，眼神深邃。

　　办公室里，班主任看着面前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学生，清了清嗓子：“叫你们来，是关于下周校际数学竞赛的事情。我们学校有两个名额，经过各科老师讨论，决定派你们俩代表学校参加。”

　　谢陌爻愣了一下。数学竞赛？他和江覙渊？

　　他下意识就想拒绝。跟江覙渊一起参加比赛？开什么玩笑！

　　然而，他还没开口，班主任就继续说道：“这次竞赛成绩关系到学校的荣誉，也关系到你们个人的保送资格评估。希望你们能暂时放下个人……嗯，小摩擦，通力合作，为校争光。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你们需要一起去图书馆进行一小时的赛前集训和讨论。”

　　个人小摩擦？谢陌爻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摩擦可不小。

　　他抬眼，看向旁边的江覙渊。

　　江覙渊也正看着他，神色平静，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我没问题。”

　　班主任看向谢陌爻：“谢陌爻，你呢？”

　　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谢陌爻咽了回去。保送资格他不在乎，但“为校争光”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加上如果他现在拒绝，岂不是显得他怕了江覙渊？

　　他谢陌爻什么时候怕过？

　　“行。”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脸色臭得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

　　“好，那就这么定了。”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

　　走出办公室，谢陌爻看着身边并肩而行的江覙渊，只觉得那股熟悉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

　　每天放学后？图书馆？单独？

　　这他妈绝对是故意的！是江覙渊的阴谋？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江覙渊侧头看他，阳光下，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明天放学，图书馆见。”他语气平淡地陈述，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陌爻冷哼一声，别开脸：“用不着你提醒！”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般下了楼梯，将江覙渊甩在身后。

　　江覙渊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红发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凉的外壳，锁屏之下，是那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他低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浅，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合作？或许，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风，穿过走廊，带来远方模糊的喧嚣，也带来了某种悄然变化的、微妙的信号。

　　天空之上，尤倪透过水镜（她这次找的是海神曼珀帮忙）看到这一幕，兴奋地拉着曼珀的手：“安排了！班主任被‘影响’了！我就说曼珀你的‘命运潮汐’最好用了！接下来就是密闭空间！独处！为了共同目标！啊啊啊！我的CP要开始发糖了！”

　　曼珀优雅地微笑，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潮汐已动，且看风浪如何掀起吧。”

　　而这场由神明们兴致勃勃推动的“风浪”，对于风暴中心的谢陌爻而言，却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他烦躁地揉着那头红发，第一次对“明天”产生了一种近乎悲愤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