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黄昏≠黎明》十七岸

69、Chapter 69

　　拿出电话拨出心中最为熟悉的一个号码，奇牙走在家中幽暗静寂的走廊上，听着电话未接通时的长音将情绪缓缓调整如常，直到另一面传来一声稍显疑惑的回应时，才有着些许奇妙的感情在心里滑过。

　　“奇鲁？”平淡而隐带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独特的，只被唯一一人称呼过的昵称让奇牙在不自觉中放松下来。

　　“大哥。”奇牙不自觉地面上已然多了含着几分依赖的笑意“我从刑讯室出来了。”

　　“嗯，太好了，伤没事吧？”伊尔迷将念钉干脆地扔向了这次的目标，奇鲁打来的电话，他可不想让这群碍事的家伙打扰。当然，他做的很干净也很安静，相信奇鲁是不会发现的。奇鲁没有必要发现这个。

　　“没事，糜稽那家伙反反复复也只会那么几招，我早就习惯了。”奇牙满不在乎地回答，又兴奋道“大哥，老爸答应我出去了。”

　　伊尔迷在一堆横倒的尸体之中偏过头，眨了眨眼睛，虽然知道电话那边的人不可能看到，却依然下意识柔和了僵硬的表情：“是吗，奇鲁喜欢出去吗？”

　　奇牙摇摇头，忽然想起来大哥看不到，才说道：“不是，我更喜欢和大哥一起呆着。”刚经历过老爸的鼓励，奇牙此时难得的坦诚“对不起，大哥，其实在猎人会场我骗了你，我并不是真的想交朋友，只是我担心自己再在家待下去的话会变得让你们讨厌…我想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再回来。”

　　“……”伊尔迷直觉自己的爸爸做了点什么，可是奇鲁难得这么坦率，无论如何都是好事，虽然他撒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谎“奇鲁喜欢和我呆在一起呢。”
　　伊尔迷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温柔道：“我很高兴，不过奇鲁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讨厌你，奇鲁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什么我都会帮你的。”对，奇鲁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讨厌他，因为他是不会给奇鲁改变的机会的。
　　想了想，觉得忘了点什么，伊尔迷补充道：“下次不要骗我了，奇鲁要是骗我的话我会很难过。”

　　这边被感动的奇牙低低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大哥，我想你了。”

　　突然被打了直球的伊尔迷再度眨了眨眼，漆黑的眸中染上了无法忽视的愉悦：“我也很想你，奇鲁。在外面要小心，不要随便地管闲事，要记得衡量自己的实力。冷的时候记得多穿点衣服，热了也不许随便脱下来，要小心生病。想买什么直接买就好，钱不够了和我说，我会打给你的。还有，我会给你寄糖果的，要定期看手机，我会发简讯给你。”
　　他用平直的语气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中间甚至没有换上一口气。

　　奇牙乖乖听着，听到最后终于有些羞恼：“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大哥，别这么担心了。”柔软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小孩子的撒娇。

　　伊尔迷失笑，连忙安抚道：“总之，寂寞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如果想见我的话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去找你的。奇鲁，答应我，不要做危险的事情，我很担心你。”

　　“嗯，谢谢你，大哥。”奇牙不舍地挂断了电话，忽然间有些后悔自己想要离开的举动，但是他更知道真的继续在家里呆下去他会变成什么样…他不想连自己都变得讨厌自己。每个人对他都很好，这点一点都没有错，可是从小便感受到的过分的期待也不是假象，这些期待所变成的压力与十二年来封闭的生活交缠着，他需要将这些全部丢走，才能找回更真实的自己。

　　被挂了电话的伊尔迷听着单调的忙音，似乎不想放下来，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出起了神，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奇鲁永远地留在身边，用锁链锁起来，为他建造最美丽的宫殿，那样奇鲁就不会离开他了，两个人都会很快乐。

　　可惜这样不行，伊尔迷隐隐感到可惜。

　　奇鲁要成为揍敌客家的家主，以保证家族延续，家里的几个兄弟都没有足够的天赋和能力，而且奇鲁应该变得更强大，那样的话才不会有危险，所以暂时放他走是最好的办法。暂时还是可以忍耐的，他很喜欢奇鲁，所以在情况还没有变糟的时候，他可以放任奇鲁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也很喜欢听到奇鲁说想念他，也很喜欢奇鲁用不同的语气讲述这段时间的种种琐事，也很喜欢奇鲁乖乖应声时展现出的依恋与信任。

　　所以，暂时给他做一个翅膀好了。伊尔迷将电话收起来，看起来极为空洞的眸子此时却溢满了温柔的色彩，在奇鲁想要自己飞翔之前便为他做好翅膀的话，那么他飞翔时自己就能掌握他的状态，可以随时将让他飞翔的权利收回来，也可以注视着他到达更远的地方。

　　伊尔迷不紧不慢地抹除掉满是尸体的房子中自己来过的痕迹，他的心情很好，正在愉快地回收念钉，他觉得奇鲁现在也应该很高兴吧。

　　奇牙走出了家门，阳光倾泻下来，让长久呆在黑暗中的眼睛有些不习惯，他用手挡了挡阳光，整理好的背包规整地背在身后，换好的衣服也让那些上过药的伤口不会暴露在外面让人看见，他做好了一切准备，现在要做的就是最后一个步骤，也是最艰难的步骤。

　　“妈妈。”奇牙看向挡在前方的女性，神情平静“妈妈，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他的声音带上了些许蛊惑的劝诱，而这成功地让焦虑不安的女性稍稍冷静了下来。

　　基裘忍了又忍，才将冲出口的话语变得不那么尖锐：“奇牙，你要离开妈妈吗？”

　　“不是的，妈妈，我只是出去玩一段时间，玩够了就会回来。”奇牙小心翼翼地说，妈妈最近精神持续紧绷，比起平时要少了许多理性，最好的证据就是为了压抑本能在脸上缠满了绷带，每当这种时候最好都不要去刺激她…妈妈的本能真的很可怕，充满了暴躁的破坏性，疯狂地像是变了一个人。

　　“玩？在家里不能玩吗？”基裘似乎无法理解“要玩什么叫人买回来不就行了。”

　　奇牙摇头：“有些东西买不回来的，妈妈。”突然发现对面电子眼的显示屏一片波动的红光，奇牙立刻补救道“我想出去看看风景，我会时常给你打电话的，妈妈，我也会寄明信片给你，而且我这次不是离家出走，不久就会回来的。”

　　基裘没说什么，电子眼的红光渐渐平息了，整个人散发出的焦躁感却没怎么减弱，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扇子，紧到扇柄变形了的程度，却连这样都没有让她放松下来，似乎在寻找着该说的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更加焦躁，混乱的念压在四周掀起波澜，复又被拥有者强行压抑，她还记得这孩子尚未开念。

　　其实她知道自己留不下这个孩子，丈夫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她从不曾阻碍，可是如今她真的很想去反对，长子从小便被丈夫亲自教导，能和她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二子天赋太差，而且性格古怪，也和她并不亲近。只有三子，这孩子天赋好性格也好，倒不如说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去全心疼爱的孩子，可是后来却更加亲近长子。四子从出生就被送去了流星街，即使后来五子由她教养至今，那天生刻板的性子也总是令她无法忘记三子小时天真活泼的模样。

　　她爱着自己的五个孩子，这一点从未改变过，只是面对着最为疼爱的三子，她不想让任何人夺走他。

　　奇牙走上前拥抱她，妈妈很担心他，他当然明白这一点，也从未觉得厌烦过，只是这些过度的关心也对他造成了苦恼，虽然还未完全，但他的确已经渐渐长大。妈妈其实性格很温柔，只是时常控制不好自己的精神而变得异常焦虑，尤其在关于他的事情上更加如此。
　　他明白妈妈不希望他离开，可是如果能得到妈妈的支持，他可能会更开心。

　　“没关系的，我不会出任何事，也不会再也不回来。”奇牙闭着眼，脸上带着笑“妈妈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所以如果妈妈能祝福我的话，我就会更喜欢妈妈了。”
　　对什么人要说什么话，奇牙近乎本能地明白这一点，比如对这老爸要说实话，而且要说将情况说全。而对着大哥更要说实话，但有些事绝对不能说出口。可是对着妈妈则要模糊重点，将话说得半真半假，做出小孩子的模样更会事半功倍。

　　他从小就在说谎，到了现在已成习惯，这些谎言是为了让自己生存得更好，也是为了让家人间的关系更好地维系，所以他并不觉得谎言是错误的。

　　“妈妈，我要出门了。”奇牙这样向浑身颤抖的女性说道。

　　“路上小心。”基裘回答，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了。

　　听到这句话，奇牙扬起笑容来，转身向着山下走去，现在，所有的阻碍都不再是阻碍，他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这里，等到累了时，再自由地回来休息。

　　比预想中更加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