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
-
“师兄，我……”
“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活下去。”
只是含笑如归的话语，已经离开的青衣男子没能听见。
……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萧子言从房檐一跃而下。从头到尾她都在，青衣男子是看不见她，但是含笑如归是知道的。
闻言，含笑如归却笑了，“你都听见了？很清楚？”
“抱歉。”毕竟她听到的看到的都属于含笑如归的隐私。
“没什么好说抱歉的，也没有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而且有些事就算我不说，想必聪明如你也该猜到了。”含笑如归抬手，指尖抚摸琴身，“四百年前的这一切，在四百年后，也就是你进入的《遗世》正常时间段内，已经覆灭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一直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四百年前，为什么会被困在这个特殊场景？这个游戏是由AI操控，也就是说它是有自己的意识的，那么它想要让我做什么？一开始我毫无头绪，也想过一个人实在玩不下去了就删账号算了，反正左右不过是个游戏，难道还能把我困住不成？”
“……”以萧子言亲身经历来谈，一般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容易被坑。
“你知道吗，我的角色出生地是随机的，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废弃的村落里，那里刚被战火侵袭，村内的人都死了……所以我被游戏赋予的是幸存的孤儿这样的身份。”含笑如归想起最初的自己，太过轻视这个游戏，忘了把五感调低，得到了惨烈的教训，亲身体验了一把幸存的孤儿生存的不易。
作为穿着破烂，没有钱财，脏兮兮的难民，遇到有自己思想的NPC车夫，尤其是对方性格有些势利的情况，被拒载也很正常。她也想过自己能不能走到有人的城镇去，只是无奈路途太遥远，赤脚行走实在不便，不止如此五感过高，她甚至被饿死过几次，然后在出生点的废村复活。
当然饿死还算好的，更糟的是有时在路上遇到名为‘红眼的士兵’红名怪，被他们砍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叫做红眼的士兵，是因为战争杀红眼了吗？还有的时候遇到其他难民，因为轻信而被饿红眼的难民带回难民窝杀掉的情况……至于对方为什么杀她，她大概猜得到，是太饿了所以想杀了她吃掉吧。
这样死了几次，她总算长记性的把五感调低了。但是这并没有让她的游戏体验变好，毕竟她所处的是一个生存艰难的战乱年代，加上难民的身份一下子就将她的游戏变为地狱模式，稍有疏忽大意就会死。“那时候我都快崩溃了，这游戏简直玩不下了，不止一次的想着算了吧……可每次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又感觉不甘心。”
从含笑如归描述中，萧子言可以想象，在这个一个真实的游戏环境，孤身一人被扔到了战火边境的四百年前，作为幸存的孤儿该有多么艰辛。如此对比起来，自己也好，零时也罢，都没有眼前的含笑如归倒霉。
“你也觉得我倒霉吧，我也这么觉得，简直倒霉透了。”为了不让自己重蹈覆辙，也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开启地狱难度模式的游戏里活下来，真的是太难了。“就是在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决定放弃的时候……我遇到了师兄。”
那时她在游戏里做了太久的难民，也死了太多次，被游戏坑怕了，几乎看到任何NPC都下意识的觉得对方要害自己= =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她遇到了师兄。
他背着长琴走在与他衣着与气质截然不符的地方，含笑如归甚至以为自己死多了，看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有个仙人一样的男人出现在这寸草不生的贫瘠之地。
那时候的她近乎本能的将自己藏起来，想等对方走了再出去，可还是被找到了。她几乎认命的闭上眼准备接受再一次的死亡，她发誓这次死了就不复活了，直接原地下线，然后将游戏仓从家里扔出去！
“竟然还有活着的孩子？”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找到她之后并没有杀她，而是像拔萝卜一样将她从藏身之地举起来，“真轻，你在害怕什么？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来带你回家。”
“回家？”她甚至顾不得被举对方举着这样的姿势有多么难受，诧异的睁开眼看见对方正温和的注视着自己，那双眼清晰的倒映出脏兮兮的自己，那一瞬间她自惭形秽的想要蜷缩起手脚，“放下我。”
“放下你就跑了吧。”男子笑道，“不要怕，跟我回家，你会多出很多的兄弟姐妹。”
“我不去，你一定是骗子。”她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但是状态面板上各态数值都是各位，还顶着明晃晃的[饥饿][虚弱]状态的含笑如归怎么可能是男子的对手，挣扎半天脚都没有沾到地面，还把自己累了个半死。“放开我，你一定和那些家伙一样，想杀了我吃掉！”
“这么脏这么臭怎么可能下得了口，就算洗干净了这么轻都是排骨根本不可能好吃啊。”男子神情复杂：“况且，我哪里像饿的饥不择食要吃你肉的样子？”
“那、那你一定是想要卖了我！”
“想点好的行不行！”男子无可奈何的放下她，轻轻的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卖了你我有什么好处，你能卖得了多少钱。”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男子说的都是真的，含笑如归觉得自己是被[饥饿]BUFF影响了智商，再要不然就是得了被害妄想症，“那你找我干嘛。”
“不干嘛，只是恰巧看到了你，又恰巧想要一个小师妹了罢？”
“哈？”
就那样，满心怀疑的含笑如归被对方带入了师门。
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含笑如归依旧忍不住想要笑。
就像师兄说的那样，他给了她一个大家庭，一个连现实都没有的真正的家：严厉的宛若父亲一样的师傅，温柔的仿佛母亲一样的师娘，还有各种无限宠自己的师兄师姐，所谓的幸福大概不过如此吧？
刚被师兄带回来的时候，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离开废村拜入师门是正确开启游戏方式，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这个游戏有多坑她已经体会过了，甚至毫不怀疑自己如果说错了什么，会被立刻赶出去，所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除了幸存的孤儿这一身份，更是将自己身世往可怜上面塑造。
而现在，师兄却告诉她，她的谎言一开始就被看穿了，只是大家都不在意，都愿意宠着她护着她而已……现在想想，她怎么可以这么幸运呢？“大概苦难尽了，真的会有好运吧？我现在很庆幸，当时没有直接放弃游戏。”
含笑如归这样说着，望向窗外远方的目光却没有任何焦点。口里说着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四百年前，为什么会被游戏选中，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可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吗？不，其实自己是知道的，无法离开的原因——
不是被这个时代困住了，而是她不愿意离开。
“我想……留在这个世界。”
“含笑如归！”萧子言被猝不及防的，被含笑如归吓了一跳，瞳孔骤然收缩。
“为什么要这么惊讶呢，你已经察觉了不是吗？”含笑如归看向房间另一端的萧子言，除了开始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又恢复成初见的淡然平静，那是一种漠然，好像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又好像早已将一切都看穿，没人能将她隐瞒的了然于胸。
从初见时起就是这样，一直没有变过，所以含笑如归才会觉得她不像一个玩家，或者说根本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她眼中的静仿佛已经超脱了生死。这种眼睛，她只在墨永夜身上看到过。不过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游戏选中，成为墨永夜口中的命运之子吧……
含笑如归下意识觉得若非要在玩家中选一个人，大概再没有谁会比萧子言做的更好了，只有这样一双眼睛才能一直看到最后吧，以旁观者的身份。“莫言，你在这个场景里不会待太久的……这里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很快你就会回到你心心念念的四百年后。”
“你！”
“就像永夜告诉过你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就好了，等一切的结束。”含笑如归露出极其浅淡的笑容，却蕴含着不祥的坚决，“只要等待，你就能获得胜利。而我，我要去准备这最后一局，明知必输无疑，可还是要与命运争上一争。”
果然……萧子言闭上眼，依着墙壁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她来到这个时代的原因，是因为玩家含笑如归放弃了原本的任务选择了必死的路线。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莫言。可能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错身而过的瞬间，含笑如归离开的脚步像是想起什么，倏然停下。在刚入师门，还没有投入过多感情的时候，她也曾拼命的查找这个世界的资料，在游戏里翻遍了各路野史以及无名传记等，总算让她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师兄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未说完的话她都是知道的，包括墨家的存在，以及墨永夜背后……那既是祀奉又是镇压的存在，她都是知道的。希望她不要靠近墨永夜的原因，是担心她被祸端所累，但是从师兄想不到的是，从预言降下的那一刻这世界所有人，谁也无法逃离灾祸。
“在百年前，是有神存在的。”
“……什么？”萧子言是知道这个游戏有神存在，毕竟广告就宣传过，但是含笑如归特意提这一点是为什么？
“在这个大地，曾居住着一位神灵……真正的神灵。”
人间居住着神？萧子言不可置信的微微睁大眼。
“然而这是我所在的时代被埋葬的讯息，你明白这意思吗？”
“神的存在……被刻意抹去了？”
“对。也不对。”含笑如归低声回答，“不是被刻意抹去，而是被有意的遗忘，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而听说过这个事，知晓这事的人都会下意识的避开这个话题，不去谈论。尽管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只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就是不要提起，不要追问，好像和那位神灵有牵扯就会被灾难祸及。”
“为什么？”
“因为神死了啊。”
“……”
“没有想到吧？”含笑如归抿唇，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神竟然会和人一样死去这件事，我也没想到。神已经被遗忘了，神的死因更是不可寻，从人避之不及的态度来看，神的死……必然和人有关。”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如果你不知道的话，这个秘密就会被埋葬在这四百年前，再不会有人知道了啊。”发现这件事，传承这件事，挖掘出整个事实真相，这才是她们存在于这个场景的原因，“而且这个秘密关系着主线，而这个注定毁灭的时代需要传承，你知道的，不是吗？”
“你自己就可以做这些事，根本不需要我。”
“可我已经不想做了……是，你想的没错。这是一个被我触发的特殊剧情，只要我按照它希望的找出主线，完成任务，我就能摆脱这个特殊的时间段场景，回到百年后的游戏世界。”含笑如归的眼睛明亮的可怕，“也许那个有无数玩家所在的世界，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可是那又如何？”
“一开始我的确想着如何摆脱这种境况，可是在这里久了，固然这只是一段特殊的剧情，但又有谁能否认他们不是真实存在的呢？我对这个门派产生了归属感，那些真心关心我，对我好的长辈，师傅，师兄，师姐，我是打从心底的喜欢他们，舍不得他们。”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大概是没办法回到正常的世界里了，也没办法回到那个众多玩家都在的，正常的游戏时间段了……四百年后的游戏世界是你们的，而这个世界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无论含笑如归还是萧子言，她们都清楚失败的结果，“若我失败了，这个人物角色会被游戏删除，而我……也不想重建角色了，会自此A掉吧。至少我努力过了，实在不行，就让我陪着他们死去吧。”
萧子言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语。
阻止她？不，某些方面而言，她是能够理解含笑如归。
“莫言，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这个游戏，太真实了，真实的好像他们不是数据，而是活生生的人……算了，也许是我一直一个人走故事剧情走傻了吧。”
这个游戏的重要剧情不会只有一个选择，玩家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路线，帮助亦或者阻止。但所能选的不过是过程，无论选择什么，所造成的不过是过程的不同，所连接的结局早已注定，含笑如归必输无疑。
“这游戏给了玩家选择的权利，可是局中人却没有。我不做，会有另一个设定好了的人来做，而我做了……就当我自欺欺人好了，至少给了他们挣扎的时间和机会，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幻想如果发生奇迹呢？”
“告诉我……会让这个时代覆灭的真正的原因。”手不止一次的握紧成拳，又松开，最后萧子言想知道的，只剩这一个。“墨永夜的预言，究竟是什么！”
“这个时代覆灭的原因，其实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含笑如归低下头，“至于预言的内容……”
“如归！”此时一个小女孩的出现打断了她的回答。
“是烟烟啊，怎么了？”被唤作烟烟的女孩一头扎入含笑如归的怀里，矮小的她紧紧抱住对方的腰部，“怎么了，谁欺负烟烟了？”
女孩只是抱着含笑如归的腰，闷闷的摇头。
“发生什么了，连我也不能告诉吗。”含笑如归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就像过去师兄经常做的那样。
“我刚刚看到瑾轩师兄了。”烟烟的话让她的手不自觉的停顿，“我头一次看到瑾轩师兄露出那样的表情，好可怕。”
萧子言大概能够猜到，小女孩口中的瑾轩就是含笑如归的师兄，那个青衣男子。
“哦？我们的烟烟又惹瑾轩师兄生气了？”
“才没有，师兄从来不生烟烟的气的……只是……”
“恩？怎么了？”
“刚刚的瑾轩师兄好奇怪，而且……而且……”烟烟说到这里，松开了抱着含笑如归的手，有些迟疑，“他刚刚问烟烟……问烟烟知不知道墨永夜大人跟如归说的预言是什么……”
“什么！？”
“大概是看到我曾去墨永夜大人那找如归的原因吧，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跟瑾轩师兄说，真的！烟烟发誓！”
“烟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听了永夜告诉我的预言！”含笑如归失态的抓住了烟烟的肩膀。
“痛！好痛，如归你捏的我好痛啊！”
“对不起，烟烟，我没注意，对不起。”含笑如归急忙松开了她。
“没……是我不对，对不起。”烟烟缩了缩脖子，“我去找你，却听到了永夜大人和你的对话，还听到永夜大人说的有关命运之子的预言。她说‘命运之子降临，大限将至，弑神之罪终将偿还’……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偷听的！”
“……”
“如归，你生气了吗，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没生气。”
“真的？”
“真的。”只是回答烟烟的时候，含笑如归的目光却注视着萧子言，哪怕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却也算是给萧子言解惑了吧。
“不止瑾轩师兄，最近如归也怪怪的，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预言的关系？”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我不小啦！而且不止我，大家都这样说呢，说如归最近……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是忧心忡忡的！”烟烟人小鬼大的模样差点逗笑含笑如归，可是不等她开口，烟烟又沉默了，“不过我也很害怕。”
“害怕什么呢？”
“虽然我不明白这个预言的意思，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不要想那么多，小孩子就该高高兴兴的，你看师娘不久前还给你生了个弟弟呢，不好好照顾弟弟，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提到那个弟弟，烟烟的表情变得更糟糕了，她拉住如归的袖子，“如归……我害怕那个孩子，我能……不要那个弟弟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这话我只敢告诉你，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刚出生就有很强的力量，对音乐的掌控和感知，父亲母亲都很开心……可我很害怕。我觉得那并不是好征兆，我真的太害怕了，我很想忘记，可是每当我看到那个孩子，闭上眼就是永夜大人的预言。”
“烟烟！”含笑如归一惊，“为什么看到他，你就会想起永夜的预言？”
“如归，永夜大人的预言究竟说的是什么呢？还有弑神……弑神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偿还弑神的罪，谁偿还？这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刚好是预言中命运之子降临的那一天，他会给母亲、给我们大家带来灾难吗？ ”小小的孩童似乎更能感觉到危机将近，幼小的身躯正不住的颤抖。
“没事的，不要瞎想。”含笑如归抱紧了那孩子，想要给她安慰。
看到这里，萧子言知道自己该离开了，离开前她看到含笑如归无声的动了动唇，那是‘墨永夜’。
找到墨永夜，就可以得到剩下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