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聋女与盲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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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太太。
因为她遇到了陈先生这么好的人。
午后的阳光很温柔，陈太太看着躺在毛绒地毯上的一狗一人，忍不住笑了，跑去卧室里拿来轻薄的毯子，铺开毯子盖在一狗一人身上，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凑在陈先生身旁。
睡着的陈先生好像感应到了身旁的陈太太，轻轻翻了个身，长手一捞，将陈太太抱进怀里。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睁开眼，可是动作却行如流水般的流畅自然。
陈太太柔柔地笑，心口跟洒了糖一样，甜丝丝地往各个部位窜。
阳光，大狗，陈先生。
这就是陈太太最最最满足的画面了。
她只是有点遗憾，陈先生看不见这么美的画面。
可是如果陈先生看得见，那还会是陈太太的陈先生吗？
陈太太听不见，陈先生看不见。
可是正因为有缺陷，他们才能在一起的不是吗？
陈太太有点小自私，也有点小庆幸。
还好，还好陈先生是她的陈先生。
***
陈太太嫁给陈先生之前是林小姐。
林小姐是天生就看不见的，而陈先生却不是。
陈先生是为了救听不见大卡车喇叭声的林小姐而被撞瞎了眼睛。
陈先生和林小姐不同，他有个富有的家庭，幽默开朗，温和儒雅，正准备出国留学，却遭受了这样的重创。
陈先生的父母戳着林小姐的额头大骂她毁了她的儿子，骂到生气时还一巴掌扇过去。
林小姐跪在地上，木木地承受着他们的打骂。
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大概能猜到。
是她的错。
她不该上街的。
是她害了那个陌生的男人。
都是她的错。
***
林小姐偷偷地溜进了陈先生的病房里。
陈先生坐在病床上，双眼无神的处于放空状态。
林小姐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她有回去打听过他的事，一个本该前途无量的优秀男人却因为救她而失去了视觉。
“是谁？”
林小姐听不见，但她看得见陈先生的嘴巴在动，她连眼泪都来不及擦，跑到病床边坐下握住陈先生的手，她想开口道歉，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过声音，什么也说不出来。
突然的触感吓得陈先生一惊，瞳孔本能的收缩了一下。
看不见之后，他的听觉和触觉都分外敏感。
紧接着陈先生听到一阵像是刚呱呱坠地的婴儿发出来的哭声，夹杂着压抑模糊的音节。
滚烫的液体砸在陈先生的手背上，顺着手指缝滑落，烫的他的心跟着手一起颤抖了一下。
“林小姐，别哭。”
听不见的林小姐哭的更厉害了。
***
林小姐唯一能称得上是优点的地方大概就是她有一手好厨艺。
林小姐为了弥补陈先生，偿还心中的内疚，每天都给陈先生做好三餐送到医院给他吃。
陈先生的父母打翻过她带来的便当好多次，后来医生说她做的这些食物很适合陈先生吃，他们自己也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这才作罢。
他们恨林小姐，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们的儿子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他们更恨那个卡车司机，用刹车失灵这种理由就可以轻描淡写地带过撞人一事吗？
于是他们请了律师去告那个卡车司机，即使医生说了陈先生的眼睛已经治不好了，但是他们总得有个迁怒目标才不会觉得无法为陈先生做任何事。
林小姐每天都去探望陈先生，探着探着，他们就谈起恋爱来了。
那是一个雨后初晴的中午，陈先生的进食都是林小姐的一勺一勺喂的。
林小姐喂完打算收回手的时候，陈先生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低头吻在她的手指上。
他的嘴唇很温暖，她的手指微凉，当两个不同的温度交叠在一起，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体验。
陈先生慢慢抬起头，“看”着林小姐的地方，缓缓绽开一抹灿烂的笑。
这是林小姐第一次见到陈先生笑，很阳光，很温暖的一个笑容。
林小姐没有抽出被抓住的手，只是也跟着咧嘴笑了。
陈先生叫来护士，让她充当翻译。
护士一点都不意外，也没有多问。
其实她注意两人很久了。
“麻烦你告诉她，我喜欢她。”陈先生笑意加深，“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交往。”
护士将陈先生的话写给林小姐看，面带微笑。
林小姐看着纸上的那一行字，愣了一下，捂着因吃惊而张大的嘴，飞快地点头。
林小姐微垂下眼，看着陈先生的笑容，也跟着唇角上扬。
然后慢慢地，就红了脸颊。
***
陈先生和林小姐的爱情很是艰难。
他看不见，她听不见，他们的沟通需要一个人来翻译传达。
不只是沟通问题，陈先生的父母并不喜欢林小姐。
可是陈先生就是认定了林小姐，林小姐也笨拙地抓着陈先生不肯放手。
这份僵局被陈先生的未婚妻打破，她是个很温柔知性的女人，来自书香世家，自幼与陈先生一起长大。
她对着不安的林小姐柔柔地笑，然后又对陈先生说：“恭喜你，如愿以偿……虽然代价惨烈了一些。”
陈先生也笑：“我希望你能帮我劝说我的父母。”
她说，好。
林小姐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可是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和那种她插不进去的氛围，她感到很难受。
她不禁开始想。
如果，她没有聋该多好。
可是那样的话，她还能遇见陈先生吗？
***
林小姐总是纠结矛盾的，因为天生的缺陷令她非常自卑。
可是当她得知陈先生虽然看不见却还是想要学习手语之后，她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整颗心都静了下来。
于是她也拜托起了别人来教她唇语。
如果无法沟通，那就为了能够沟通而创造机会。
同时，林小姐还在心里暗自下了个决定。
***
陈先生在和林小姐认识了五个月之后，带着她去了一处小房子住下。
陈先生将那里称为他和她的家。
小房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只有这一对爱着彼此的小情侣。
于是陈先生和林小姐开始布置他们的家。
他们开始了同居生活。
陈先生的未婚妻偶尔会提着一袋零食来看望陈先生和林小姐，每当那个时候，陈先生的晚饭总是出奇的丰盛。
并且做饭的人还会希望他全部吃下去，每每这时都吃撑的陈先生由衷地希望他的未婚妻不要再来了。
因为林小姐每回都被刺激的不清，但是倒霉的却永远都是他的胃。
***
陈先生和林小姐同居五年后向林小姐求婚，从此林小姐变成了陈太太。
而陈先生的未婚妻……不，她早就不是他的未婚妻了，她很早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听说明年打算结婚。
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特意赶来送祝福。
陈先生……那天又吃撑了。
这次，是他主动的。
隔天，陈先生的父母登门拜访，没有阻拦，只有几句感慨和祝福。
***
陈太太有个秘密一直没跟陈先生说，她为了能让陈先生的父母认可她，曾经在陈先生的父母面前下跪磕头，一跪就是五个小时。
陈太太一直以为这是个除了他们三人，谁也不曾知晓的秘密，却不知陈先生以前的未婚妻在当天这件事发生没多久后就来劝说陈先生的父母，意外得知了这件事。
然后她告诉了陈先生。
所以陈先生觉得不能对不起林小姐，就带她走，给了她一个家。
***
而陈先生也有个秘密不曾告诉过陈太太。
他认识她，认识还是林小姐时候的她，在很久之前，并且一直在偷偷注意她。
否则她出事的时候，他又怎么会那么巧就在旁边，又那么巧就看见了。
那个时候刚入春，空气里还残留着冬末的冷意，光秃秃的枝桠驼着还未消融的积雪，被风一吹，洋洋洒洒地散落在行人的肩头。
上街散心的陈先生无意间看见了一个女孩蹲在积雪未消的地上，抱着一只大狗，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狗披上，脸被冻的通红，脸上的笑容却灿烂的直逼太阳，驱散所有阴霾，看不见一点尘埃，美好的叫人忘了呼吸。
陈先生后来每回都会偶然路过那个地方，在暗地里静静看着那个女孩的笑容，只是看着，便心情愉快极了。
他也尝试过搭话，站在她身后，鼓足了勇气才挤出一句……今天天气真好啊。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的陈先生很沮丧，便不再想着搭话这事，直到后来通过旁人的三言两语他才知道……
原来，她听不见。
***
他认识她，认识不认识他的那个她。
命运多么奇妙，有缘的人始终还是会遇到。
你要相信，所有温柔的人都会被这个世界善待。
你不会被辜负。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聋女与盲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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