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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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碧瓦凝月，阁楼上红灯高悬。
他跃下马，随手将手中的马缰绳向迎上来的龟奴身上一扔，卷着一身的寒气进了翠阁子。
大厅里灯火辉煌，热意拍面。才进去衣服上沾染的寒意便散了，只有身体还有点凉。但厅里明黄的灯火和喧闹好似会透进衣服穿进内腑似的，先暖了一角，再漫延开来，一丝丝的驱散了残留的冷意。
他站在门口眯了眯眼方才开始打量。他天生奇相，白发白颜瞳孔漆黑，兼一袭黑衣，森森的立在门口，像极了徘徊在夜里勾魂索命的无常。
厅里的声浪不免小了几分。
张训正在厅里候着，抬头看到是他便迎过来：“大人，薛大人他们在里面的雪松阁，就等你了。”
他短促的“嗯”了一声向里走。直到他穿进了内厅，大厅里的气氛才又活泛起来。
雪松阁里暖炉烧得正旺。有个伶人在自转琴弦清歌吟唱，泻珠溅玉的，颇有声色。一人合节击鼓，还有三位丽人穿梭其间，婉转轻语的为宾客斟酒。薛勇和几个同僚坐成一圈，把着盏神态各异的细细听着。
他进去了也不多说话，众目睽睽下端了杯子先自罚三杯，拭了唇边酒渍走到薛勇旁边盘膝坐下。
薛勇转脸看他，一脸酒意的豹眼一翻：“事情办妥了。”
“是。”他冷道，声音是听起来好像喉间藏了一把刀：“广州涉案诸人俱已归案。要紧的证物和供词我已带回来交于寺中主簿。”
“不错！你办事我放心。”
他仿若未听到薛勇的称赞，背挺得笔直，森冷的眼神一一扫过四座以后才低声道：“为什么在这里？”
薛勇裂开嘴哈哈笑了两声反问：“到这里怎么了？到这里不好？”
“为了查案？”他漆黑的眼睛灼灼盯着顶头上司不移半分，毫不松口。刑部前两月交来的官盐走私案，不清不楚牵扯甚广，后来查到接头的人和地点似乎涉及这个翠阁里的伎人，只是他已有广州案在身，这案子便没费什心思，专心去了广州，回来了却得知薛勇叫他去翠阁子见面。
“这案子已经破了，该拿的都拿了。”上司鼻间重重哼了一声，端了杯酒一饮而尽，又夹了一块肉细细嚼了才接着又道，“到这里来就是让兄弟们玩耍一下，正巧你结了广州案回了京，就嘱咐他们把你也叫上，而且我也正好叫你见个人。”
“大人若有心，便将七年前我裴家灭门的所有卷宗全都放给东来看上一宿。”他回道。裴家灭门公案卷宗被薛勇捏在手上，明是说是亲历亲为，却总不见动静。他这些年全力登上这寺正之位，本以为自己终于掌议狱，正科条，正可明查此事。哪知他却连卷宗都没办法看得全部。他只得自己继续慢慢抽丝剥茧，但却总如同盲人摸象一般，即便眼前依然有了路子，走过去了，却发现依然寸步难行。这几年下来，他也明白裴家一案涉及很广，以他一人之力绝难为裴家报仇。只是二十九具尸体还历历在目，养父对他恩义深重……他早将这个仇恨刻到了骨头里。
薛勇偏了偏头眯起眼睛，不搭他这一茬。
“那人不是伶人。但我保证你会对他有兴趣。”他扯了过来倒酒的丽人吩咐她去把人叫进来。
冷焰在他黑瞳里烧了个翻天覆地，放在身侧那握得死紧的手微微有些抖，终究还是化成一声冷哼。他闭起眼，好半晌才又问：“是疑犯？”
薛勇这才又瞥他一眼道：“不是。”
他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唇角，心底冷道：除非他是我裴东来的灭门杀父仇人。
——但是他还是失算了。
舞伎带出来的是个男人，看穿着是个杂役。这让他起了一丝兴致——薛勇不会专程叫他来跟一个毫无用处的杂役见面。
他的冷静在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时支离破碎。
他从席上一跃而起，好似只受了惊的野兽，充满不可置信和警惕。
——那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不一样的只有肤色。
旁边传来同僚们的大笑，他充耳不闻。
他惊疑不定的踱到对方的面前。面对了面，他发现对方跟自己一般高。
对方好似吓得呆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抬起手，带着些力道搭上对方的脸，用力抚了一下，然后看了看依然苍白的手指。
“不是易容术。”他说。
他逼得更近了些，近到鼻息可闻的地步。他可以看到对方同样充满骇然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样子。他转头闭了闭眼，但眼前依然有一模一样的两张脸晃着——一张黑的，一张白的。他突然暴怒起来，一把攥了那人的领子拖近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
“鬼……”对方嚅了嚅唇，艰涩含糊的吐出一个字。
“鬼市？”果然只有那个地方才会总出这种妖邪的人物。
他第二次的询问没有得到答案。对方很不给面子的在他对面翻了一个白眼，倒了下去。
他一愣，才发现——对方很不给面子的晕了过去。
背后的笑声变成了一阵喷酒呛咳。他没好气的回头怒目而视，却悻悻然看到上司呛咳得好像快喘不过气来。
“东来，你也太心急了吧！”薛勇用袖子拭那从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我原本还以为是你兄弟，正说这下可刚好叫你俩兄弟相认了，结果话还没说人就给你吓晕了！”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