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海世家》烛影斧生

2、第 2 章

　　雨，下得海上一阵发闷。

　　桅杆上的旗蔫蔫地垂着，四下满是咸腥的腐朽味。

　　许师孝被人推往栈桥边去，眼见港里已乱得不成样子——海防道的兵丁封了各處隘口，大小商船聚在湾内，桅杆森森如碑林。

　　远处有人对骂，闽南话与官话起起落落，听得她有些烦躁。

　　许师孝坐在遮雨的棚子下，扇着蒲扇，“李三爷人呢？”

　　“三爷此刻大抵在与海防道的人说话，想必很快就来了。”淙老安抚道。

　　许师孝兀自靠着椅背，想起过去的一些事，“听闻李三爷的船队，一贯是在西洋做买卖，怎么今年没出海，这个时候还待在泉州城？”

　　淙老接话：“三爷原是要走的，但再有一月，新任福建总兵就要上任了，老爷嘱咐他今年守在家里，也好四面看顾着。”

　　许师孝摇着蒲扇，点了点头。

　　李家二叔李自敬常年在海外，李家大哥今年又刚中进士，进京去了，现下泉州城里，要留个主事的，也只有那位李三爷了。

　　等了许久，暑热未退。

　　雾气落人衣襟上，便凝成细密的汗。

　　许师孝合上眼小憩。

　　须臾，雨势飞斜，脸上清凉一片。

　　她蹙眉，抬眼时，正见雨幕里缓缓移来一团清冽的光。

　　是灯笼。

　　提灯的是两个青衣侍从，手臂伸得笔直，灯笼在风里静静摇曳，后头还拥着几个部曲。

　　而那走在中间伞下的人，必定是李三爷了。

　　李廷勘缓步走到棚边，将伞递给随从，那身姿便全然显了出来。

　　他约莫三十上下，生得一副南人少见的骨架，挺拔而不清瘦，鼻梁直而挺，一双眉眼是极深的，眉骨略高，眼窝便显得深邃，眼神望过来时，像雨夜里隔着一层琉璃灯罩的光，温然却不见底。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