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恋千月》橘子不吃鱼

52、接你回家

　　搬家对于两个人来说也不止是李溪月看到了那份被放在书柜里的租赁合同和那本写了留言的《小王子》，钟千祥和李溪月交接班，收拾行李的时候，在一堆稿子里找到了一些被李溪月遗忘的私密。

　　看着手里的心理评测报告，目光投向抑郁症三个字上，钟千祥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很酸涩，按下不表，收起报告，把他当做一个秘密，一个彼此熟知的秘密。

　　翻开画稿，把报告夹进去，钟千祥的目光被最下面那张画纸吸引……

　　画上人的人露出侧脸，留着碎短发，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前方，脸颊上有两颗浅褐色的痣，站在湖边风吹过他的衬衫身后是绚烂夺目的落日，那是自己，钟千祥很确信，那就是他。

　　随手翻阅着李溪月的画稿，海边…落日…山角…烟花…那厚厚一沓画稿里的无一不是他。

　　喜欢是什么？

　　是一遍遍描摹着那个的身影，留下他在自己心底最美好的样子，钟千祥很难去形容，他只知道这个和他朝夕相处的人爱惨了他，他也同样。

　　李溪月的行李是最后一箱，对于自己的发现钟千祥并没有和对方提起，就像他说的那是个需要暗藏于心的秘密，德柱和长安搬进新家很快适应。

　　新年，李溪月在研究擦玻璃神器，虽然是新房但总觉得过年要大扫除才安心。

　　钟千祥打开了扫地机器人，这会儿正在给德柱装猫爬架，谭女士前两天大手一挥买了个十层双太空舱的猫爬架送来当作给孙子的新年礼物，连小长安都拥有了自己专属的狗窝和零食大礼包。

　　“你们这边过年有什么习俗吗？”李溪月开口问道。

　　“没什么，也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吃饭。”钟千祥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他记得也不太清楚，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家人一起过年了，往年他总是很忙，驻外离得远钟千祥不怎么想回家，大多数是推脱自己忙不过来，和爷爷奶奶视频拜年就结束了一切，但今年是一定要回家的，毕竟他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父母身上。

　　“你们这边好像不吃饺子。”李溪月说了句废话，他买了对联，在思索什么时候贴合适。

　　“不吃，也不吃汤圆。”钟千祥提前预判，打断了李溪月的后半句话。

　　“……”

　　多冒昧啊哥哥！

　　“嗯……见深今年去致远家过年，你呢？真的不要跟我一起去我家过年？”钟千祥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个拿着棒棒糖的坏叔叔。

　　“不是说好了的嘛，我去和小姨过年，你带着小安回家过年。哥，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可以一起。”李溪月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不想和钟千祥一起过年，两个人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自然是意义非凡的，可钟千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得让钟千祥亲耳听到那些在时光中流逝，错过多年的亲情，即使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打消内心的空白，但李溪月知道，这颗小小的种子埋在钟千祥的心底会有长成大树的一天。

　　一个星期前，李溪月去见了钟千祥的父亲，一个长相儒雅的男人，眉眼间和钟千祥即为相像。

　　没有在咖啡店，也没有在钟千祥父母家，那是一个私密性不错的茶馆，男人端坐在太师椅上，扫视着李溪月。

　　“小李今年多大了？”用着自认为亲切的语调，男人沉声道。

　　“23，叔叔。”李溪月格外有礼，脸上挂着常见的微笑，起身给面前的男人沏看一碗茶，落座在男人对面。

　　“我听你阿姨讲，你现在和朋友合伙一起开咖啡店？”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目光却停留在李溪月身上。

　　“是的。”李溪月微笑着回应。

　　两个的对话无非就是钟父提问，李溪月回答，从咖啡店聊到李溪月的学校，从学校聊到李溪月的家庭。

　　“千祥是我的独子。”

　　话一出，李溪月知道，这才是今天这场会面的真正目的。

　　想象中的那些场景最终没有出现，钟父端起茶盏，拿起放下，最后开口道：“我曾经以为，我儿子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李溪月觉得这话耳熟，钟千祥说过，钟妈妈也说过，现在钟爸爸也这么说。

　　“你放心，我也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从来不相信那些所谓的拆散有任何意义，有的人走着走着就会发现他们不合适，更何况是千祥那样的孩子，我太太和我聊了很多，话里话外都是你是个好孩子要我支持你们，恕我直言，我做不到。”

　　李溪月静等着钟父继续讲述，见着男人眼中的试探，心里却是无比的坦荡。

　　“我有意和千祥和好，但也不会去做违心的事，前路漫漫，看你们怎么度过。”

　　李溪月笑了笑，望着钟父的眼睛回答道：“我父亲离世多年，但我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爸爸错拿了我的画稿当作废纸扔掉，在知道那是我的画之后，郑重的向我道歉，翻了楼下的垃圾桶帮我找回的事情。叔叔，这些话并不应该是我这个晚辈来说，但我觉得有的时候，正是因为是父子所以更需要道歉，您觉得呢？给一些小恩小惠当做弥补来抵消自己的过错或许都不如承认曾经的所作所为是错来的直接，更多的时候那个人需要的不只是弥补，是承认。”

　　李溪月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被听进去，他不希望自己掺和太多钟千祥的家事，带着自己的私人感情去替钟千祥做些没必要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他更需要离开钟千祥身边，给他一些私人空间，去接受那难以消化的一切。

　　李溪月靠在钟千祥的肩膀上，难得的太阳天，坐在房间的飘窗上，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脚边的德柱被长安按着舔毛。

　　“我会想你的。”钟千祥揽住李溪月的腰，枕在他肩颈处。

　　“没多久啦~我最多去一个星期，你就乖乖在家里啦，等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李溪月转身看着钟千祥，觉得他现在这个可怜巴巴的样子很可爱，抬手揉了揉钟千祥的头发。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钟千祥，李溪月带着德柱开车上路，因着提前出发的缘故，高速上没有什么车，一人一猫享受着独处的时光，钟千祥还要加班，不过两个人约好了每天晚上都要打视频。

　　秦见深知道发小的意思，本意是和李溪月一起回去，但这次要和谢致远全家会面外出旅游，日期早已订好，他推脱不开，看着李溪月眼底的心疼按耐不住。

　　洛市的旧宅，上次出发前他们做了整理，家里现在空落落的罩着防尘布。李溪月并未多做停留，在主卧小姨的衣柜里取了一串钥匙就带着德柱出门了，目的地是他家在乡下的老宅，李溪月的姥姥姥爷葬在那里，再小一点的时候父母工作忙，李溪月都会跟着姥姥姥爷回到这里度过暑假。

　　推开院门，杂草丛生。

　　老屋还是从前的样子，砖瓦垒的屋顶，院子里一棵参天的枣树光溜溜的，也算是心血来潮，以往小姨扫墓的时候总是当天来回，这一次李溪月想住一两晚再离开自然要收拾一下，没有进主屋，推开堂屋的门，是他父母生活过的地方，老旧的衣柜上还贴着两个年轻人的结婚照。

　　德柱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陌生环境中小家伙一点点的探索着，李溪月看着他撅着小屁股用枣树磨爪子就觉得自家小猫好可爱。

　　水龙头被冻上，但好在后院还有一口井，敲破井面的浮冰，井旁的石墨上是压水机，找了一个不怎么破的木桶，打了一桶水。拎着水桶回到堂屋，摆开桌椅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再摆开行李，打扫完卫生已经到了晚上，随意躺在屋里的木板床上，李溪月想‘有机会带千祥哥来看看吧。他一定会喜欢的，最好是夏天，看看星星吹吹晚风。’

　　李溪月老家在景区附近，吃饭倒也方便，只是姥姥姥爷的墓地在山上，一大早背着德柱带着回来路上买的祭祀用品，李溪月开启了爬山之旅。

　　大概是因为来的早的缘故山路上没有人，李溪月干脆就把德柱放下来牵着绳子，任由小猫在路上跑。

　　【明天开年会，开完就放假了】

　　【早安啊哥哥~你跑步回来了嘛~年会不好吗？我之前最期待年会了，可以抽奖，嘿嘿】李溪月看着钟千祥的消息想了想，钟千祥现在估计皱着眉头就觉得好玩。

　　【回来了，刚吃完早餐。喂了长安一个罐头，德柱不在小家伙想哥哥了，你呢？和小姨成功会和了吗？晚上打电话我给小姨拜个年吧。】

　　本来还开开心心回复钟千祥消息的李溪月，瞬间垮脸，救命啊！！！也没人说啊，这！我怎么接啊这个话！我就知道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还没有，小姨和妹妹过两天到，我提前踩点，嘿嘿】李溪月心虚的扯谎到。

　　钟千祥看着李溪月的回复，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想了想给钟妈妈发了条信息继续回复李溪月。【好吧，玩得开心。我会想你的~】

　　【嘿嘿，我也想你，特别特别想你。德柱也很想你哦~】李溪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千万保佑钟千祥不会发现啊！

　　【我去公司了，明天放假。今天还有一批图纸要处理，会很忙，等我晚上给你发消息，到时候再打电话，记得好好吃饭，注意安全】

　　【收到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李溪月耍宝的消息，钟千祥抿唇笑出声，好可爱。

　　钟千祥的消息让李溪月暂时松了一口气，心不在焉的牵着德柱的绳子晃来晃去的，也不知道他哥的心结能不能解开，他这么做会不会让他哥觉得不舒服......

　　李琳琅女士和谭晓女士不久前加了微聊好友，两个人默契的认为对方不知道自家小猪把别人家白菜拱了的人成了朋友。

　　谭女士看着儿子发来的消息一头雾水，但是按照嘱咐给李女士发去了慰问信息，看着李女士发来的消息谭晓急忙截图给自家儿子。

　　钟千祥看着妈妈的发来的信息心下了然，果然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啊。

　　回复了妈妈的信息，钟千祥看了看时间，嗯......争取下班前处理完。

　　在老家的李溪月自然不知道他已经露馅，处理完墓碑旁的杂草祭拜完姥姥姥爷，心里还在想两个老人要是见到钟千祥一定很高兴，两个老人最喜欢长得好学习也好的人了。

　　‘有点想他了......’回到家李溪月对着院里的树发呆，脑海里钟千祥的身影挥之不去。

　　得到了答案，钟千祥不想浪费时间，做完工作开车回了趟老宅。

　　新年，他大伯一家也回了苏市，一家老小，落坐在正厅，钟千祥站在他爷爷的正对面，低头不语。

　　“定了？”良久后，钟爷爷开口。

　　“定了。”钟千祥探头看了谭女士一眼，望着妈妈面带面容的样子点了点头。

　　“不后悔？”钟爷爷看了自家孙子一眼，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人神色各异，但都不至于很难看。

　　“不后悔。”钟千祥抬眼看着他爷爷，神情格外镇定自若。

　　“老二媳妇儿，你们呢？”钟爷爷又看向谭女士和钟爸爸。

　　“他想做的就让他做吧，爸您知道的，千祥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钟父看着自家父亲又看了看儿子，最后握着了谭女士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面色坦然。

　　“你们都不反对？这个事情说出去名声可不太好听。”钟爷爷再次扫视一圈，钟伯父面无表情，钟千祥的姑姑反倒一脸欣慰。

　　“我们老了，孩子想，就让他去吧。他过得幸福就够了。”钟奶奶叹了口气，看着站在原地接受一家人审判的钟千祥最后开口道：“千祥，把那个孩子带回来吧，我们也见一见，过个年家里多个人也热闹。”

　　“好。”钟千祥看着奶奶眼底的温柔满怀感激的点了点头。

　　钟千祥不是什么天才只是大概能猜到一些，李溪月的欲言又止，爸爸突如其来的道歉，以及说好的旅行却在自己说要和小姨拜年的时候模棱两可的回答，钟千祥只好找母亲试探一下，看着李溪月小姨发来的消息，心下了然。

　　没有选择连夜出发，钟千祥准备收拾收拾行李，距离过年还有两天，他可以和李溪月过一下二人世界。

　　【吃晚饭了吗？】钟千祥点开聊天框，抿唇思索。

　　【吃了的，你呢？】

　　李溪月借了锄头和镰刀正在后院处理杂草，院子里的天然猫草，让李德柱兴奋不已，他计划再住一天之后再回洛市，想到后面还要想办法骗钟千祥，李溪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小姨母女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过过年了，趁着这次机会李溪月转了笔钱想着母女两人正好可以旅旅游玩一玩，钟千祥那边要和家人团聚，秦见深和谢致远全家出门旅游，到显得他有点像孤家寡人了。

　　抱起院子里的德柱，李溪月揉了揉小猫头“宝宝，还好有你在，嘿嘿~明天回家爸爸带你买烟花！”

　　回洛市的路上，李溪月买了年货和烟花，开车带着德柱在小吃街溜达了一圈才回家，他们家楼下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那里，李溪月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有些不确定的走过去。

　　是钟千祥没错，李溪月撇了撇嘴，看来应该是穿帮了......

　　从身后捂住了钟千祥的眼睛。

　　“想我了吗？”低沉的嗓音，沉重的呼吸扫过李溪月的手心。

　　“一点点吧~”心底有一丝雀跃，李溪月转过身搂住了钟千祥“我怎么就穿帮了？”

　　“嗯......你不太擅长撒谎。”钟千祥低头亲了亲李溪月的嘴角回答。

　　“我本来想着让你在家好好过年的。”李溪月小小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的，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妈妈告诉我了，和你见面的事情还有你去见......爸爸的事情。”钟千祥抬手按在李溪月的头顶，像揉小猫一样抓了抓。

　　“会讨厌我吗？”李溪月盯着钟千祥的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歉意。

　　“讨厌你什么？”钟千祥不明白，他确实需要一个道歉，需要一个对童年的钟千祥来说的道歉，弥补有用吗？有，可再弥补，那个小时候都自己都感受不到了，童年渴望的那句对不起，在他快三十岁那年才听到。

　　“讨厌我掺和太多你的家事。我觉得，你原不原谅是一回事儿，有没有道歉是另一回事，伤疤在你身上就算愈合了，受过的伤痛却是真的，还留在你身上。我不想你觉得我管的太多，但我想尽我所能为你减少一些伤害，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李溪月拍了拍钟千祥的肩膀，轻轻靠了上去。

　　那一刻，钟千祥的心疯狂跳动着，他明白，他都明白，原来真的有一个人明白他所有的想法，“柚柚，你很好，特别特别好。”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接我回家？”李溪月揽着钟千祥的腰蹭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着钟千祥。

　　“是的，奶奶昨天说的，她们等着我们一起过年，当然，一切都尊重你的意愿，你不想去的话，我留下来陪你一起过年，你想去的话就我们两个一起回去。”钟千祥乖乖站直身子，看着李溪月咧嘴笑。

　　“.......”李溪月看着面前这个傻笑的人，觉得脑袋上飞过几只乌鸦。他到底是怎么对钟千祥产生了很高冷这个误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