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朝闻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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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来，当世界不再有“国家”这种概念，当人类走向银河的天梯时。地月中转星港漂浮在五百公里高度的近地轨道上。*
十七世纪之前，学者只能倚靠头脑来进行研究。但后面人们忽然意识到世界，乃至宇宙，可能是由一系列数学与物理定律所驱动，而这些定律能通过机械式的计算得知。于是从那时起，人类便一直一直试图制造出更强大的计算机，想要推算未来，穷尽宇宙的真理。*
朝闻道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诞生，人类将真理的计算交给机械后，除了等待最终答案，剩下的时间都无忧无虑漂流在浩瀚银河中。
他身边的计算机的体型比一颗行星还要大，空中漂浮着最小的浮元单位，像宇宙中的几粒黑沙。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朝闻道盘腿在计算机身旁坐了下来。抚摸着对方庞大的躯体。亲切而冷硬。
最终，人类意识到，宇宙的尽头若想要被穷尽，则需要将宇宙中所有质量都用于制造计算机。这其中当然包括了全体人类，在“究极目标”的诱惑下，人类全体达成了共识。他们愿意将自身投降质量的洪流，组成计算机的一份子。
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们有一天的时间做最后的道别。
名字与这句古语恰好重合的朝闻道选择随处逛逛，他来到了一台计算机身边。计算机的名字是一串数字，长达三十多位。是遍布无数银河中的运算机械之一。一眼望不到头，
他就这样靠着计算机的外壳和对方闲谈起来。人类的决策早已通过计算网络传到银河的各个角落，计算机能做到的只有接收与执行。只是计算机仍不理解朝闻道来到如此偏远地带的选择。这一天应该是珍贵的，人类却选择了与一台计算机一起遥看宇宙明明灭灭的光点。
人类的体温从外层传递到计算机的主脑，几根机械臂从壳内探出，它注视着人类的面孔，十分年轻。可实际年纪或许要比远处的恒星还要年长。
他们就这样静静看着。
直到——异变突生。
几颗恒星猛地震颤了一下，随即计算机发出一声嗡鸣似的警告音，虚空的浩瀚银河忽然裂开了一条望不到头的豁口。朝闻道瞪大双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计算机已经伸出无数条触手将他层层保护在核心深处。裂口处的引力将计算机吸入黑暗内，它仍没有闭合，而是从内里吐出一个等同于计算机与朝闻道质量总和的恒星。
与此同时，宇宙中所有的计算机都经历了一次短暂的卡顿，但等它们再次计算整个宇宙的质量时，却发现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来不及分出更多的精力细想，人类殉道的时间到了。
所有原子的质量都被用于制造计算机，每一焦耳的能量都被用于维持计算机的运转。它们被记录，储存，最后筛查一遍。一如行百步者已经来到了第九十九步，人类的身体化为粒子，统统也被用于制造计算机。
站在起跑线上，质量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计算机开始推演尽头的真相，回溯开始了。
。
这一切都和朝闻道没有关系。
计算机的质量大小与运转倚靠的是炽热恒星的直接供能。在得不到应有能量供应后，它将自己不断缩小，最后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触手却仍牢牢护着朝闻道。
他们最终摔倒在一片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朝闻道从地上一脸懵的爬起来，他抬头仰望，感觉这里的布置就像是曾经资料中显示的神殿堂。中央厅的穹顶离地一百米，站在这里的人只能用渺小来形容。
计算机发出能量不足的电流音，它进入了短暂的休眠。而朝闻道正头晕眼花的适应着平衡丧失的眩晕。
在他恢复视力之前，耳边依稀有人在窃窃私语：
“成了！成了！”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粗粝而欣喜，“做的太好了，【赤杯】！我们找到了七重历史之外的人类。”
女人的声音轻飘飘而柔媚地出现，恹恹道：“这样就可以了吧？哎。”她叹了口气，“希望这次的管理员能坚持的久一点，别再被【辉光】抢走了。”
她小声说同事坏话：“祂净是做些让管理员飞升的事。”
他们说的并不是常见用语，是地球曾经出现过的小语种。还没等朝闻道张口询问，一双力道大的能将人骨头折断的手伸了过来，握住朝闻道的。
“你所在的宇宙已经湮灭后又重启，现在回去太晚了。”
那道声音残忍的笑了笑，“所以现在你无家可归，顺便一提，我们这里有个图书管理员的职位还空着，你愿不愿意来试试啊？”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他的声音如同灼烧的火焰，“——你可以叫我【狮子匠】。”
。
月光穿过透明玻璃窗洒在客厅，琴酒和朝闻道对立而站在，一明一暗。
长久的僵持下，琴酒率先移开视线。而朝闻道疑惑地“嗯？”了一声，显然是在等待对方的答案。
……居然是认真的。
朝闻道听到对方发出无奈的叹气，然后皱着眉反问：“我为什么会开飞机射击东京塔？”
朝闻道眨眨眼：“这是【不会】的意思吗？”
“显而易见。”
“很好。”
朝闻道小幅度点点头，“我会记住今天你的回答。那么换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一个前提情要，琴酒先生，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吗？”
琴酒站在朦胧月光中，直挺挺一动不动，头微微抬起，深深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现在，他可以听到第一个靠近他的谜团：吱吱嘎嘎、咆哮而来。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快速有力地跳动着，“这和你的答案有什么关联？”
“当然有，只出于我自己的建议，你最好信一下。”
朝闻道笑道：“否则我的回答会更让你觉得匪夷所思。”
琴酒觉得好笑，对方的意思是，如果信神的话就会被他用谎言蒙骗过去吗？
“恐怕你要失望了。”他说，“我不做选择。”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琴酒不退让。
那么朝闻道便回以这份果敢同等的真相。
“好吧，好吧，”朝闻道无奈地做了个开头：“人类一直试图推测未来。”
他娓娓道来：
“人类能理解的信息量也存在一个极限，这个极限约等于和地球相同质量的计算机，在长等于地球年龄的时间里所能处理的信息量。”*
他顿了顿，“这是地球上所有智慧生物无法逾越的沟壑，也被称为布雷默曼第二极限。”
朝闻道双手一摊：“如此，理论来说，只要能计算出所有原子任意时刻的运动轨迹。就能在此世界拥有几乎预见未来的能力——所以严格来说，我并没有预知未来，而是通过计算。”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推测出最可能发生的事情罢了。”
这话说的倒是有理，但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吗？
答案句句没有神，却更让人难以接受。短暂的，不过三分钟的回答反而引出了更多疑窦。
但琴酒什么也没说，听到朝闻道的回答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认可了对方的答案。
他提炼精髓，“所以只是预测，不是未来。更不是因为你暗中插入了自己的眼线。”
……
一阵死寂。
直到朝闻道小声惊讶，“哇塞。”
不为别的，琴酒的回答实在是太——太务实了。
他一瞬间失笑出声，可怜兮兮的双手合掌，“拜托，拜托，请不要恶意揣测无辜的科研人员好吗？”
琴酒没有什么感情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
这是栋十几年前的老楼，朝闻道住在四楼靠近街道的一侧，窗户外能看到外围栽种着几颗枯槁的死树，此时已经是凌晨，但仍有零星的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
琴酒观察了一圈，认为居民楼内没有人注意到了这里。于是他像朝闻道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继续休息了。然后鬼影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到阳台点燃了一根烟，继续守夜。
火星明灭，琴酒的衣摆被夜风吹起，仿佛扇动的翅膀。银发在月下的光辉与刀刃散发出的别无二致，好似能劈开任何迷惘走向顶端。
狮子匠这时候又跑出来和朝闻道说，【他真是个好苗子。】
这朝闻道当然知道，他微笑着，在琴酒看不到的视野内捏住狮子匠的嘴筒子。
“当然，当然。他的厉害之处我比你要更早知道。”朝闻道的嘴唇嗡动。
琴酒吸了一口烟，烟雾受空气气流的流动，幽幽飘在空中。
见朝闻道一时间没有要回去的打算，于是侧身又问了个问题：“我扫射东京塔，也是计算后的推测？”
“什么？”朝闻道正在和狮子形态的狮子匠作斗争，闻言愣了一下，很快摇头，“不，不是。”
他最后镇压住了狮子匠，手捏着对方的嘴筒子，面上不显露分毫。笑着回答：“嗯……这是我从一本书里看到的，里面有个人气质和琴酒先生很像，在故事后续的发展里，他扫射了东京塔。
所以自打看到琴酒先生后我就在思考，你们这样的杀手，也会大张旗鼓的做出一番让人印象深刻的行动来轰动社会吗？”
得益于漫长的生命，朝闻道在自己曾经的世界里正儿八经将地球曾经的各种文学类，娱乐类的作品翻看了一遍。名侦探柯南这么经典的作品他当然没有放过。
这是带着点调笑兴致的发问，一个问句的结尾。
琴酒：“…………”
怎么办啊，这到底是哪个人写出来的剧情。让对方对杀手产生了如此严重的印象偏颇。
不过想到组织的财力和人脉，未来可能真的有需要他扫射东京塔的时候……
于是朝闻道就听到琴酒复杂地说：
“……或许吧。”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朝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