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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入城 ...

  •   天亮了,星星从江河尽头隐去。又是一日清晨,许明霁一行人到了泗州城外的码头。
      “姜先生!”
      是林云云,她全然不顾就在旁边的许明霁,眼角甚至有些哭过的红意,“之前总是麻烦姜先生,是我不对。这个香囊缝的不好,你留下只当个留念吧。”
      姜序一脸为难,他不想收下林云云的东西,让姑娘家有误会更是不行。“已婚”的他推了一把许明霁。
      “林姑娘的好意我替他心领了。”许明霁也不多说,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而已。
      林云云扭头就跑了。
      劝阻孙女无果的林老叹口气,上前打圆场。他其实也有私心,留下一个识字的先生并无坏处,可已多次受人恩惠,他也不好强留。
      “许娘子,姜先生,二位莫怪。是我这个老头子曾在云云面前念叨了几句。”
      许明霁把鞠躬的老人家扶起,正要道别。
      “二位若不嫌弃,不如赏光去咱们村子吃顿便饭。老头子我还有一事请求,我已数月未曾回村,不知村中如今是何状况,还望玄猫大人亦能屈尊。”
      听闻村子里的小溪有方圆数十里最鲜美的小鱼,许明霁见小黑蠢蠢欲动,他们二人也暂无落脚之地,便应下了。
      不曾想,村子里的人并不欢迎外来者。
      自南江决堤,又起疫病后,周遭乱得很,烧杀掠夺也不少见。
      幸亏林老在村中还有几分薄面,加之船上众人都愿意担保,许明霁和姜序才得以入村,暂居一处茅草屋。
      还未曾歇息多久,屋子外头就传来了喧哗。
      “他们既有能耐治病救人,又何苦藏着掖着!定然是邪术!”
      “许娘子不是恶人,她为人和善,还救了我的命!”余家小子争红了脸。
      “谁知那毒蛇是不是她用邪术引来的!先害了你们,再假惺惺救一救?又或者染病也是他们搞的鬼……”
      “荒唐!”
      林老拍得桌子震响,他竟不知村子里防备到了这般境地,有他们担保还在疑神疑鬼。林老让大家各退一步,许明霁和姜序就住在村子外围,大家互不干扰。
      林三牛不满的哼声,他就是煽动大伙的人。
      林云云一回来便以泪洗面,这让自认为云云非他不嫁的林三牛气不打一处来。该死的假书生臭骗子,他哪能让姜序继续住在村子里。
      至于许娘子,瞧着就有几分勾人的姿色,如若她成了寡妇,林三牛也可以勉为其难多照顾照顾她。那劳什子巫医他是半分不信,只当又是江湖骗术,可怜他们在船上晃荡久了,脑子都进了水。
      但能救命这句话被一妇人听进了心里,她的小儿子已经发热几日也不见好,当下便要回家抱着小儿子去求医。
      “求求神医救苦救难!求求神医救苦救难!”
      “赶紧出来!有病人你们还不快些医治!”趾高气昂的林三牛直接拿脚踹门,他巴不得这二人被当众揭穿,好让云云看看自己慧眼如炬。
      喵——
      [捂住口鼻!那个孩子染了疫疾!]
      窗台上的小黑跃到许明霁脸上,大字状抱脸。
      姜序见许明霁一脸沉重,他也知大事不妙,当即戴起面罩,开了门,却远离那对母子。
      “病入膏肓,没救了,尽早准备身后事吧。”
      “你个假书生只看一眼便知病重几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许明霁拿着艾草沾白酒,挥舞着,顺带打了好几下林三牛。
      “你!别以为你是女子我便……”
      “林老,你们离小孩远些,他染了疫疾,近日用过的衣物等都要焚烧,若是咽了气,尽早深埋或是也焚了。”
      许明霁觉得小孩很可怜,高烧到神志不清出气多进气少,与其痛苦挨着,不如给他一个痛快。而且这么多人聚在这,指不定都得染上病。
      “大家听听,这二人多么可笑,他还没死呢,就要焚尸?我们村子不欢迎冷血无情的人!”
      “我儿只是一时病了!他一定会好的!”
      村子里的人都不能接受许明霁的一番话,霎时群情激愤,要外乡人滚出村子。
      林老几人也插不上嘴,他们知道许明霁和姜序说的大概率是真的,村子里已起疫症,更是焦心,又谨记许明霁叮嘱过的病气从口出,不敢靠近唾沫星子横飞的众人。
      许明霁当机立断,和姜序拿上行礼就要走,原计划就是先进城替王玚摸清情况。
      临走前,许明霁特意叫了林老到一旁,再次叮嘱防疫基本的知识。
      “许娘子,我们信你!可否稍等我们一等,待叫上亲人,我们一同回到船上去吧,远离纷争,安全些。”
      “居水上亦是办法,我们本就为了寻亲而来,便不再叨扰了。”
      林老挽留了许久,直到四殿不眨眼牢牢盯住他,叫他背后生出寒意,他才噤声。
      “老人家多保重。”
      留下最后一句话,许明霁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了几里路,恰巧到了一座尼姑庵附近。想起答应过谢成替他扫墓,许明霁便敲响了尼姑庵的大门,也打算讨杯水歇歇脚。
      “这里有人吗?”敲了五回门的姜序疑惑,一点回应都无。
      “不愿意理睬我们而已,这门边的挑担还沾着新鲜湿泥,看来匆匆扔这就关门了。”
      也罢,许明霁不强求,周遭转转找到了那个松树下的无字碑,记住地点便先行离开。他和姜序要在天黑城闭前入城。
      二人不知,这日王玚也到了泗州城。
      一路上如非必要,马不停蹄,随行的李大监都快被颠簸去了半条命,他都不知这王小将军竟然如此心系百姓,短短时日便赶到了此处。
      泗州城外便是码头,收鱼的、讲价的、盘问来往船只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哪里都不像是经历过水灾和疫情后的城池。
      “王公子,咱家就在此处等着。”李大监已经沉下了脸色,这州府好大的威势,京城里来的大人物都不出城迎接,更是不把圣旨放在眼里。
      “等?何苦晒着自己。”
      王玚直接吩咐护卫接管城门,然后去把州府押出来接旨,与此同时,守住谢府所有出入口。
      “我奉朝中之命前来赈灾,得旨可诛杀一切害民之犬。”
      “喏!”
      应答之声慷锵有力。王家的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铁血汉子,当即抽了剑纵马,疾驰入城,众人莫不敢违抗。
      从城门到落脚的府邸前,这段路不仅不见困苦,反而井井有条,事出反常。
      府邸是个三进大院,州府杜鉴书挂着满脸笑容,只道自己忙于救灾,疏忽了诸位京中贵客,还望体谅。
      谢府匆忙赶来的管家更是趾高气昂,他指着李大监质问,哪来的阉……啊——他下一秒便倒地痛呼。
      李大监怒极而笑,他抽出随侍的佩刀,直接割了那人的手腕。不教教规矩,什么狗东西都敢爬到自己头上了。
      血溅了一地。
      “呸,脏了我的手。”李大监让随侍替自己擦干净沾上的污物,他转头看王玚。
      王玚坐在轿子上,一脸冷漠。
      各方下马威的戏都做完了,王玚只要实情。他把杜鉴书“请”到了府邸厅堂,要他知无不言。
      五甲早早在泗州城各处开始探查,王玚深知万万不能只听信这些奸臣贼子的片面之言。
      许明霁和姜序入城后就遇到了麻烦。
      泗州是南江一带最为富足的城,即便遭遇洪水与疫病,仍可勉力维持繁华之景,因而周围城镇的百姓常常前来投奔。
      那些一时无处落脚的人,若选择缴纳“入城费”,便可住进收容所;否则,就会被驱赶出城。若是瞧着似有病症,那便先收了钱再通通赶到平民窟里,关起来自生自灭。
      尽管许明霁和姜序有意扮作清贫,甚至不忘在指甲缝留下泥污,可进城时还是被拦下索要钱财。
      守城的显然是本地人,许明霁早有准备,他把大部分银钱装进小包袱里让小黑和四殿带走,如今只把身上所剩的铜钱给了出去。
      “有钱磨叽个什么劲。”城门的士兵满脸干瘦,尖嘴猴腮相,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重量,便放两人进了城。
      “你媳妇瞧着腰身还不错,若是你愿……”
      姜序怒目而视,士兵哈哈笑作一团。许明霁拉着人走远,他听闻京中的人依然到了城中,心已放下大半,便打算先在最底层摸清情况,再去找王玚。
      收容所里,王家的护卫威武有序,他们前来接管此处。
      大致是提前有过吩咐,收容所的卫生状况还算不错,免费的粥并非稀得可怜,还配了一个馒头。如此看来,这里的赈灾工作似乎已有成效。
      然而,许明霁在粥里嗅到了馊味。床铺瞧着干净,翻开一看内里破烂发臭。
      “是外地来的吧?”
      “这位大哥有何见教?”姜序站到前面。
      许明霁看着隐隐抱团的几人,一脸地痞相,也起身暗暗警惕。
      “不用紧张,只是想告诉小兄弟一个道理,天上呐,是从不会掉馅饼的。”
      “要钱?”
      “小兄弟,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若是想孝敬一下我们大哥,我们大哥自然会在吃住优待你们。”
      “给。”许明霁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掏出剩下的一串铜钱,分了一半出去,“我们自己也还需要用,只能给这么多。”
      “懂事。被子我们拿去换洗了,下午应该就能晾干。”
      三五地痞勾肩搭背离开。
      “为什么要给他们钱?”姜序倒不是心疼钱,只是他清楚许明霁向来不是逆来顺受之人。
      “争论没什么意义,万一打起来他们人多,我们现在的处境会更艰难。打赢了,他们更是要打回来,不值当。”
      “哦?”姜序看着似乎胸有成竹的许明霁,“又有什么好主意?”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有一块碎银,咱想办法不经意地让他们看到。”
      “王家的护卫?”
      “嗯。”
      再去领粥食,果然和许明霁预想的一样,粥里仍是掺着沙子的,馒头也是馊的,瞧着像反复利用的道具。
      “小兄弟,官府发下来的吃食本就不多,我们当然只好先紧着自己人。”
      许明霁捏紧拳头,状似不忿。姜序似在劝他。
      “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财了,想来各位也不至于逼人上绝路。”
      “说这话就难听了。我们可从不欺负新人,况且你娘子衣袖里的银两,没藏仔细啊。”
      许明霁忽然慌了神,一脸做错事的紧张。
      “那是给家里老祖母的棺材本,别欺人太甚。”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常在庭院外看守的门卫走了进来。
      “你二人为何在此闹事?”
      这人没问发生了什么,出口就给事情定了性,估摸着也是一丘之貉。周围三三两两的人反倒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都看了过来,或是担心新来的夫妻,或是在找乐子。
      “大哥,您来的正好!这新来的不懂规矩。”
      “这收容所已是其他州府没有的优待,怎的不识好歹!还来闹事?安分点。”
      门卫说着还不忘耍弄手里的杀威棒。
      许明霁没有回话,他在等。他很快就等到了王家护卫,他们刚接手必定会来巡视这里的喧闹。
      收容所里的人和本地人拉帮结派,欺负弱小,可实际上他们还是忌惮官府,不然也不会把脏的臭的东西都藏起来。
      “大人,我们这个院里可好了。我领您好好瞧一瞧。”
      “今日之事,且散了。”门卫赶紧让众人散开。
      许明霁端着粥就冲出门,往王家护卫面前一泼,粥里的沙石淌了一地。
      “这就是赈灾食粮吗?乞人不屑,猪狗不食。”
      坏事了,门卫举起棒子就要打人,嘴里喊着:“说的什么鬼话!”
      那护卫喝止了滥用武力。
      “大人冤枉啊!这人满嘴胡言!不信大人您去问问院子里的人!”
      许明霁也不反驳,只是满脸后怕和气懑,姜序护着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勾手示意。
      一直躲在人群后的小孩,手里拿着许明霁给的几文钱,突然放声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可怜。
      “饿……娘,我饿……”
      “想来你也和他们沆瀣一气,我们走!”
      姜序拉着许明霁就要走。
      王家护卫看的一清二楚,这些人分明在欺负新来的外乡人,这小兄弟要不是今日遇上了自己,恐怕只是讨口饭就要被谋财害命。
      “小兄弟,你们不必离开。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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