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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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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
风轻云淡,桂花也渐渐凋谢,空中再闻不到清雅桂香,而在将那些被掳走的女子安顿好后,林玉也预备踏上回京之路。
布坊查不出线索,可这布料既只供给霞光阁,归其症结,最终依旧指向京中。况且,她已完成严行指派任务,安襄也接手了全部事宜,她也没有理由留下,总归也得回去的。
她得回去查一些事。
周桂站在马车旁送他们:“几位大人,此次真是多谢各位了。能结识诸位,是我周某之幸。若以后有机会来西南,必要让我诚心诚意好好招待各位。”
他身旁是早换了一身行头的窦玉亭,穿上自己的衣服后,她明显活泼不少。
她眉开眼笑,同样真心实意道谢道:“是啊,我们这一行人啊,都感激各位。若不是你们发现漏洞,我们不知还要在那魔窟里呆多久。其他人昨日才同家人见面,眼下正是团聚之时,一时间没能过来,我无亲无眷,也准备离开了。所以我就托个大,替全部被困的人,拜谢诸位。”
她深深地弯腰向三人鞠躬,势要把所有人的那份都带到,让林玉心里不禁涌上一丝感动。
再见身旁的孟源,眼圈都快红了。奚竹虽没有失态,但亦有触动。
林玉道:“窦小姐不必多言,这本就是为官之人分内之事。你方才说,要离开此地?”
“是啊,”窦玉亭道,“我娘走后,我便一个人在桐遥了,早先花萃陪着我,我倒也不觉得孤独,不过经过这一遭,我倒是想明白了。我这么年轻,正该多出去见见大好河山。此次,我预备往川蜀去,反正这小子天天在信上写西南风光,我总也得亲眼瞧瞧吧。”
她说话虽是对着林玉,但眼神却暗自撇向旁处浅笑的周桂。
林玉几乎一下就懂了,笑道:“好,祝愿你能见你所见。”
陆素牵着缰绳上前来道:“公子,奚公子,林寺正,车马已备好了。”说罢后他又朝向另两人,问:“二位要去西南?那里如今匪寇未清,又爆发瘟疫,两位可得小心。”
说罢后,几人便上了马车,往向京中方向。在即将离开城门时,陆素却将马勒停了,三人心中疑惑,往外看去。
城门大开,数十人站在门旁,有饱经风霜的妇人,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但不管她们如何,此刻都拼命挥舞着手,生怕别人看不见。她们不顾周围的目光,将自己心中的感激大声喊出。
“几位大人,走好!”
晴空万里。
被木板压住的丝线挣脱,终于离开高墙,往自在地飞去。
县衙,空荡荡的书房中,安襄正提笔写下从桂纶房里搜出来的银钱数目,随从进屋禀告:“大人,林寺正回京了,公子也跟着离开了。我看过了,公子行动自若,应当无碍。”
安襄笔尖一顿,顿时就把纸上浸上一个黑点。他随手就把这张纸丢开,道:“再拿新的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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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
陆素拉紧缰绳,勒住马车。
身后之人策马疾驰,追上后翻身下马,拱手半跪:“林大人,下官奉严大人之命而来!”
林玉连忙下车,接过他手中的信件,一目十行。
的确是严行的字迹,所写简明扼要,竟是要她往西南去。
奚竹叫她脸色微变,将信拿过,只见上方只写了几句。
“萧伏剿匪至今未果,恐生变故,速去西南宁城验明真相。切记,善自珍重。”
他心底划过一分不可思议,按理来说,匪寇之乱同大理寺干系不大,更何况是林玉这样的小官。
奚竹并未多言,只道:“我同你一起去。”
林玉应了一声“好”,便走到一旁,同东阳单独说了些话。
“东阳,你同孟源一起回去,先看看兰生是否安好,再替我办些事……”
两人窃窃私语之时,奚竹也未闲着。面对孟源也想去的哀求,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那里不仅乱,还有瘟疫横行,实在太过危险。你先回京,我们处理完后便立马回去。”
孟源还想再说几句,可看见奚竹不容拒绝的神情便知此事无望。往常也有如此时刻,如同此次去桐遥般,他死缠烂打后奚竹也会同意,可这次却异常坚决,铁了心不让他去。
他垂头丧气,只得接受:“好吧,那哥,你和林兄一定要平平安安。”
几人道别过后,便兵分两路,朝向不同方向而行。
夜色渐至。
林玉和奚竹找了一家客栈投宿。本该早点休息养精蓄锐,可林玉躺在床上没有半分睡意,睁着眼睛看了许久屋顶后,最终还是爬了起来。
屋外月明星稀,清静非常,恍惚中竟只觉天地只剩自己。她心中刚有苍茫之感,转眼却见奚竹屋中的灯亮起。
林玉不曾犹豫一刻,“咣咣”地敲了敲门。
奚竹开门见是她,没有半分意外,挑眉笑道:“睡不着?”
林玉摊手,无奈道:“是啊。我能进去坐坐吗?”
纵使她极力表现出一副轻松的神情,在奚竹的眼里,她眉目间的忧虑已无所遁形。他没有问什么,后退着把人往屋中迎,并递给她一杯水。
林玉紧握住茶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丝丝暖意,心中的不安也被抚平一些。她张嘴正想说话,却被奚竹先抢住话头。
“如果是想说让我回京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奚竹盯住她,看到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认真而坚定,他开口,是对林玉承诺,也是对心底的自己承诺。
“林玉,我不会走。”
这几个字毫无预兆地传进耳中时,林玉愣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他会主动说。
“我不会走。”
先前的不安全然消失,她的脑海里只剩下这句话与它带来的意外,而后心底升起轻微的跃动感,一点一点,清清楚楚地敲在心上。
她太懂这是什么感觉,每当和他接近时,每当两人独处时……可这样愉悦的感觉不能太多,因为她要想很多事,要想怎么才能找到杀害舅舅的凶手,要想怎么才能找到哥哥,要想严行让她去西南的用意,要想舅母,要想案子,要想太多太多。
她清楚自己对他的变化,也坦然接受这份情感。
可她不能、不允许这份感情占比太重。
可现在,这一刻,她不想抑制,她任由那隐秘的幸福感蔓延开。
林玉道:“好。”
她又道:“其实我不是来说这个的。早在那夜你说让我信任你后,我就再没想过此事了。今夜我想说,西南之事,按理来说不该由严大人来管,更轮不到我这样一个小官。”
奚竹也有这个想法,“可我看过,那信上字迹与大理寺印章,确为严叔不假。”
她拿出那封信,思忖道:“信应当没有问题,但我总觉得这背后不止是严大人,还有另外的人。甚至可能就是因为那个人,才促成此事。
那时严大人同我说,桐遥有弊,让我去查清隐情。我当时并未多想,可到桐遥后,发觉县令恪尽职守,百姓安居乐业,未曾听说过什么冤情,最大的问题不过就是桓河有些邪门罢了。直到后来我查了数十年的卷宗,才掀开此事。”
奚竹频频点头,思绪跟着她的话一同回到那时。
林玉继续道:“昨日我去问过,那些女子的家人从来没怀疑过溺水之事,悲伤过后也只能接受现实,因此,也从未有人去叫过冤。那么,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安无事的地方,为什么严大人会认定那里有所隐情,并命我去查呢?”
奚竹顺势,几乎一下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是不是他们早就知道布坊之事,但却没有办法找出来,也无法将其揪出来?所以才让你去?甚至还是秘密出行。”
说后他心底冒出一股寒意,难道是故意让林玉揭开此事的?因为布坊背后那个神秘的人?但紧接着他又否认:“不会,严叔不是那样的人。”
林玉亦是如此想:“我能感受到,严大人不是那样的人。可我不知另一人是何目的。布坊,或许还有我们不知之事,也正是如此,严大人才道桐遥有异。更有可能,就是这个我们想不到之处,才让他们投鼠忌器,不得不选择我去查。”
奚竹疑道:“为何是你?”
林玉不解地摇摇头,道:“所以此次,我认为同样是背后的那个人,想要我去西南,甚至还把你也算计在了里头。”
奚竹明白她是想说此行危机四伏,宽慰道:“我知道前路艰辛,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当初严叔让我好生保护着你,我怎么也不能丢下你吧,那回京后他老头子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我。”
林玉听见他故意作出的腔调,不由自主笑了笑:“行。回头我就告诉严大人,他在你心里的形象是这样的。”
“诶,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忧虑担心在这一刻都不见了,只余满满当当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