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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 ...

  •   “那之后呢?你怎么样了?”

      回忆浪潮式地打来,一声轻问唤醒陷入泥泞的奚竹,他抬头,见到那双从来坚定的眼中弥漫着忽远忽近的泪光。

      奚竹心猛地一缩。

      后来吗?奚竹清晰地记得所有发生的事,连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回到安府,冲进书房质问安襄时心底残留的那丝期待都忘不掉。

      他多么希望真相并非如此,是自己听错了;他希望能听到一句解释。

      可没有。

      什么也没有。

      尽管他已声嘶力竭,安襄始终淡漠地看向他。

      最后的最后,是他被关在了窗门死死钉住的黑屋中。

      后来母亲的旧部找上来,说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安襄追求苛政,父亲却不赞同,曾多次上书反对,两人于政事上理念并不相合。

      过后,奚竹彻底心死,认定安襄便是杀父仇人。可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甚至忍着对自己的唾弃住在丞相府中,也没能杀掉他。

      投军状被退回后,奚竹更是无比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恨不得死了算了。

      奚竹自嘲道:“我很没用吧,这么多年了,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话头未落,林玉一把抱住他,甚至因为动作太急,不可遏制地撞到他的胸口。

      她声音闷闷的,但神奇地带着安抚的意味:“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被撞到的地方感觉微妙,不疼,反而酸酸的,像是微风吹皱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时隔多年,竟有人轻轻抚平他心底结不了痂的伤口。

      奚竹眼角溢出一滴泪。

      “你的病……”林玉低声道。

      方才在山上奚竹动作利落流畅,与平常并无一二,甚至还更猛了几分,林玉还以为他已无大碍,可没想到竟如此严重,上山都是强行离开的。

      听到她担心的声音,奚竹像吃了一剂止痛药,隐隐约约的疼痛飞了个没影。他笑着摸了摸林玉的头,“无事,先去找肃王要紧。”

      林玉虽未放心,但也明白,他不愿再往裴归云那里去,只得答应:“好。等与肃王会面,说清沂水寨之事,便让肃王帮忙找个大夫帮你调养。”

      她的语气不容拒绝,奚竹认真地点了个头。

      转眼,二人继续下山。

      林玉疑道:“裴大夫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那句“宁城重疫,是安丞相让我来的。”

      奚竹答:“他是想说,安襄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坏。宁城瘟疫,又值匪祸,萧王爷带兵多日,却始终未清匪寇,陛下却始终不下令增援,朝中人拿不定圣上主意,大多冷眼旁观,竟只有几人上书派医官去救疫,而医官避之不及,唯恐自己摊上这事,皆称病不去。裴归云有心来宁城,却被他爹关在府中,是安襄将他放跑。从前他便不愿相信,到了如今,即使摆着一张愧疚的脸,却还是说有误会。”

      他语气含了淡淡嘲讽,林玉恍然大悟,暗自思忖: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每一次碰面,气氛都很是怪异,竟是昔日好友决裂。

      “可这跟你父亲的事有什么关系?”

      安襄为官数载,为朝廷做的事自然多如牛毛,民间也有数不胜数的人称赞他的功绩,就算如此,也不能抵消他害了奚竹父亲的恶行。

      除非,这件事里还藏了什么。

      奚竹摇头道:“不是因为他。你还记得刚才在山上,那老伯所说吗?”

      “大当家?他与你母亲是故交……”

      奚竹目光深邃,沉思道:“大当家说曾给我母亲写过一封信,而日期,正是在宫中大火前不久。母亲的旧部是主动找上来的,躲躲藏藏好多年才有机会越过丞相府找上我。可后来我疑心母亲之死,曾反复问过那之前发生过的事。但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提到过这封信。”

      林玉懂他所言,“你是疑心那些人并非真的宁将军旧部?而是有人故意安插在你身旁?若是如此,说的话自然也不能当真。”

      “没错,当初毒药之事,是他们最终确定的。”

      想到陪在身边多年的手下,尽管不多,奚竹眼中还是闪过一丝被背叛的痛苦,说:“可我想不通他们为何要骗我。”

      林玉握住他的手,坚定道:“看来,只有回到京城才知真相如何。”

      她也想知道,严行从何得知自己的女子身份?他背后那人究竟是谁?拥有特制布料的霞光阁,究竟与舅舅的死、兄长的失踪有何干系?

      为今之计,须得尽快将宁城的事解决,再速回京城。

      两人脚步愈发地快。

      申时,二人终于赶回了宁城。

      远远看去,薄薄的日光洒在盔甲上,侍卫执器立于大门,周身冷意。几人肃穆坚守,未动一分,势有将整座府院看守得固若金汤的决心。

      林玉深呼一口气,将腰牌紧紧握于手中,同奚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我想见王爷,几位可否通传一下?”

      方才她已看过,城中瘟疫虽得有效控制,但百姓仍惶惶不安,甚至因几日前夜里发生之事,恐惧更甚,城中已有不服的声音,只怕再过几日,酿成大祸也未尝不可能……

      林玉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完,可这几人竟毫无回应,她不由奇怪。仔细一看,那厚重头盔下,哪里是什么恪尽职守,分明是一张张酣然入梦的脸!

      百姓惶惶不得终日,这里的人竟还有心思睡得着!

      她冷笑一声,怒意攀至顶点,奚竹洞悉她的想法,“唰”地一下将手中的剑抽出架于那人脖颈之上。

      刀光凛冽,不同于虚张声势的盔甲,冰冷得让人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谁啊,大白天的扰人清梦,”那人睡眼惺忪,语气中带着十足十的抱怨,可待看清脖子上的剑后,登时连魂都吓出体|外,抖着声音道:“两……两位公子,有……有话好好说……”

      林玉冷眼道:“你便是如此看守宁城?”

      那人被吓得清醒过来,也认出眼前之人,“你你你!不是前几日冒充官员的那人吗?”

      奚竹把剑逼得更近,狠声道:“睁开你的狗眼好生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字。”

      “是是是……”那人腿脚发颤,怕到极点,不敢违抗男子的话,眯着眼睛,在太阳光下好不容易才看清那几个反光的字,“大……理……寺……大大大大!大理寺!”

      他终于明白那日男子所言非虚,而他竟以为是假的,把人打了出去!那官再如何,也是京城里的官。他一个无名小卒何德何能,惹上这么个大人物,闯下弥天大祸!

      想到后果,他一时间竟也顾不上横在脖子上的利剑,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不住磕头道:“大人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人先前不该阻拦!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求大人饶小人一命……”

      他这一跪,旁边几人心里发慌,也接连跪在地上磕头。

      霎时,原本静悄悄的大门外响起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因着这一异动,府内来人查探,知晓二人身份后忙不迭地请人进去,同时派身旁小厮向肃王禀告。

      林玉与奚竹皆是冷眼旁观,侧身而过时,林玉才丢下一句:“你该对不起的是宁城的百姓。”

      先前她腰牌被偷,又无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被拦在院外,姑且还称得上这几人小心警惕,可如今宁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这几人在岗之时,竟公然偷懒睡觉,实在令人恶寒!

      纵使她从未进过军营,也知军中不可能如此散漫,真不知这萧伏是如何治军的!

      奚竹亦有同感,蹙眉道:“门外几人偷奸耍滑,即可看出军心涣散,而我们来这日,只偶见军队巡逻,更谈不上什么剿匪。”

      “肃王究竟在做什么?”

      穿过回廊,眼瞧着将至大厅,林玉低声密语:“你同他打过交道吗?”

      奚竹极其细微地摆头道:“不多,小时候随帝南下时曾见过几次,但没说过什么话。”

      那时他还不知父亲之事,而皇帝因他母亲死在宫中大火之事,对他存有一丝愧疚,又因着丞相的缘故,微服出访时便也带上了他。

      他还记得南方的糕点很甜,自己还拿给过一个养病的小姑娘槐花糕,陪她一同喂过猫。记忆中的小女孩眼睛和小玉还有些相似,都是向上挑的丹凤眼。

      走至门前,领路的侍卫大声禀告:“王爷,林寺正和奚寺正到。”随着声音落下,里处的踱步声停下,侍卫打开堂门,侧身弓腰道:“二位请。”

      厅内装饰中规中矩,只得几张长桌、一扇饰有牡丹的屏风,乍眼看去整洁有秩,但细看边角处存有残灰。西面早已摆好两个雕花梨木太师椅,应是特意为他二人准备。

      客人已至,却不见主人。

      林玉出声询问先前引路的人,“不知肃王殿下何时前来?”

      此话一出,屏风后的人恰时开口:“本王在此。”不过声音低沉,略显沙哑之势,那人咳嗽几声,续道:“宁城不安,本王是日疲累,不慎感染风寒,病容憔悴,不料二位突至,才不得不委于屏风之后相谈。”

      此话竟有些责怪他们不打招呼就“杀”到府外,不过林玉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殿下为民,实属辛苦,想来近日未得休息,我看此屋设有沙盘,莫不是殿下一直在此地作战?”

      “咳咳——”肃王似乎压制不住体内的咳逆,半晌才道:“没错,我的寝屋与此地颇有些距离,但战事着急,为求方便,夜里我便就宿在此地。”

      林玉朝那木椅走去,手指不经意擦过桌沿,表面奉承道:“殿下鞠躬尽瘁,实乃百姓之福。”

      待坐下后,她又将此次行动目的和盘托出:“此番前来,实则是因我在外公干,而上峰关心宁城战局,但近日似是通信有误,朝中已有些时日未收到最新消息,恐生变故,才令我前来查看一二。”

      奚竹坐在一旁,目光一直停留在屏风上。

      林玉一番话说得滴水不露,肃王并未发难,哑声道:“劳烦大理寺卿挂心了,宁城无异,未有消息实际是因此番作战计谋。那帮土匪生性狡猾,如泥鳅般油滑,抓也抓不住。因此,寻常计谋治标不治本,一次之后不知何时又会有第二次。而我故意按兵不动,为的是让敌人放松警惕,待其以为城中失势,大肆进入时,便是反攻之际。此为机密,而宁城距京城尚远,我恐途中或生变故,这才没有写信告知。二位不必担心,只需尽早离开禀告京中。”

      有勇有谋,卧薪尝胆,听上去是个极好的办法。林玉道:“原是如此,殿下智勇双全,我并非沙场之人,自是不敢妄议。不过我这一路走来,百姓惶惶,下官斗胆提议,若是能适当安抚,便更好不过。”

      “那是当然,”肃王的言语中也带上一丝得意,再次提到:“大理寺事务繁忙,二位离开许久,现下完成任务,当迅速回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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