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盼》Y葵葵

9、麻烦

　　一顿饭毕，付峡计划着下一场，却被我们三人直接拒绝。他又提出送我回家，又被裴首阳直接拒绝，不留余地。
　　无奈，他只得自己先走。
　　待到付峡走了之后，我又婉拒了裴首阳送我回家的提议，选择自己打车回家，让他先照顾好表姐。
　　许宴此时在一旁接电话，裴首阳让我在一旁等等他。
　　我拿出手机给母亲发去了消息，大概是一些无缘分，没看上之类的话。
　　并叮嘱她以后少听人一些花言巧语，结果遇见的都是歪瓜裂枣。
　　她消息很快回复过来，没说什么，只是说付峡刚好与我同在一个城市，想着相互照应总归有些好处。
　　我将付峡的联系方式删掉，正切换打车软件准备打车，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裴首阳的声音响在耳边，“这就把人删了？”
　　“不删留着过年啊”
　　裴首阳低头笑了笑。
　　“怎么过来了，表姐呢？”
　　“表姐被她男朋友接走了，本来也就是顺便过来看看我”
　　原来许宴真的有男朋友，我原以为是拒绝人找的借口。
　　于是，我放弃了自己打车的想法，跟着他走到地下车库上了车。
　　车子启动之际，他忽然对我说，“现在还很早，带你去个别的地方。”
　　虽然并不知道去哪，但是我很期待。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左右，到了一处小森林。
　　说是小森林，不如说是一个公园，典型的有路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景色宜人。
　　晚上七点多，公园里不少人，裴首阳将车停好后领着我走到了公园内一个较隐蔽的地铁口处。
　　我忍不住道：“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地铁口，修的这么隐秘。”
　　裴首阳：“其实之前不隐秘的，只是树枝长多了，又不怎么修理。”
　　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然后环顾了四周。
　　右侧不远处就是大马路，地铁口往后延伸并排几棵古树，树干很粗，枝繁叶茂。但树并不是很高，好些枝干有些撑不住似的压在地铁口建筑顶部。
　　每棵树都挂上了牌子，牌子上写着它们的专业名和年龄。树龄久远，但看起来却依旧年轻，生机勃勃。
　　这几天天气不错，许多人前来踏青春游，这个时间点地铁口来来往往人也不少。
　　裴首阳拉着我的手腕，带着我穿过地铁口到了背面。后面有一条通道，通道不大，被旁侧延伸出来的精壮树干盖住。此处距离最近的路灯也有段距离，所以显得周围暗黑，只有微弱的光芒穿透浓密墨绿的枝叶打进这一条通道。
　　通道上铺了石板，路边的杂草横生。通道内应是经久未曾打理，花草杂生。
　　两人大约一分钟左右，通道走到了尽头，随之而来的是一片不大的草坪和宽广平静的湖泊。
　　这是公园中心的湖泊，湖面呈一个数字7型延伸，头顶一轮圆月，又大又明，倒映于湖面正中心。从这方看过去湖面通至远处岸边高楼，大楼霓虹灯花花绿绿，下方公路上车水马龙，居然能看到半个公园的全景。
　　草坪两边都是树木，交叉着小道，错根盘立，在淡白的月光下郁郁葱葱，韫色正浓。
　　“没想到在这边也能有这样的景色。”我不禁感慨。因为这个景色实在宜人，北方很少能见到这样一幅自然与科技交织的画面，我想如果我是李白，我可能会作诗一首。
　　“嗯，有的。但很少有人知道这里。”
　　裴首阳拉着我走到了靠近湖边的长凳上，往凳子上垫了两张餐巾纸，让我坐在上面。
　　我今天穿的裙子，穿的打底裤也不算厚，尽管已至春末，但伴随着夜意渐深，晚风一吹，寒意上头，令我不禁寒颤。
　　裴首阳将从车上带来的外套盖在了我的腿上。
　　我侧头看了看他的脸，看着他垂下眼眸整理盖在我腿上的外套，眼睫轻轻煽动时，让我有些入迷。
　　外套将凉风隔绝在外，腿间瞬时暖了不少，心里也不禁有些暖烘烘的。
　　从下车开始原来他一直拿着的这个外套是给我带的，还以为是他怕冷。
　　他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梢，对上我有些着迷的眼睛，朝我婉婉一笑。
　　月亮泛着金光，光芒映在24岁的少年的脸上，只觉得那一刻看起来不像晚上，倒像是遇见了初晨的太阳。
　　他靠着背椅，将手交叉在脑后，目视着前方，道：“以前我有情绪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坐坐，坐上两个小时，人就会冷静下来。”
　　我好像从未去了解过他。他的爱好，经历，烦恼，人生，我都不知道不清楚。嘴上说着心里想着喜欢他，却也从未想过去了解他。
　　其实我一直有一种感觉，好像他和我本身就认识一般，就在现在，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我不是没想过，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他，可始终没有一点印象，我的记忆里，没有重合的这样一张脸，这样明媚的一个人。
　　我问他：“你也会有很多烦恼吗？”
　　“嗯，有，很多，其实我的外表都是假的。”
　　我笑了出来，“我知道了，你是伪装者”
　　裴首阳将手放下，也跟我一起笑了。“没错，我是一个高阶伪装者，我拥有法术，你看的我只是我的分身。”
　　我没想到他还会抽象，终于忍不住，大笑不止。
　　裴首阳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跟我一起笑。
　　笑了好几分钟，然后收起表情，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可以跟我分享你的烦恼。”
　　见我认真，他与我对视片刻，又转过头去，道：“我的烦恼都是一些很大的麻烦。”他抬头，看了看悬挂于天边明亮洁白的月亮，他也曾想像月亮一样，干净，皎洁，在无尽蔓延黑夜也能带来光芒。
　　“那能跟我说说吗？”我问
　　“你会害怕麻烦吗？”
　　“不会”
　　裴首阳看着我，表情复杂，似是有些不信，我又强调：“真的，麻烦而已，解决就好了。”
　　“那如果是很大很大，无法彻底解决，也无法避免的呢？”
　　“不会的。既然称它为麻烦，就证明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而已。”我说的认真，严肃，想给他信心，给他安慰。
　　已经入春很久了，不远处的湖里传来蛙声，伴随着树头的鸟鸣，整个草坪也不是那么的安静。
　　可有好几分钟，两个人都不言语，沉默许久。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有事的话，我也会很快的，彻底解决掉他。”
　　我拍了拍他的肩，大方安慰他：“我相信你，你很厉害，很成熟，所有事情都会游刃有余，胸有成竹。”
　　他勾起唇角，像是又在笑，“我这么厉害呢？”
　　我深深地点了点头。
　　半晌后，他又问我：“我要是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有很多阴暗面怎么办？”
　　我思索片刻，回答：“不怎么办。我认识你虽然时间不长，但你很好。”
　　又道：“其实每个人都会有阴暗面的。我小时候因为没有人于是被老师强制派去参加学校的辩论赛，有一个很普遍的辩论题，叫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我当时年纪还小，就有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其实我从小就一直相信着人性本恶的，我一直认为是后天外部约束和教化来保持秩序，加上心灵情感的引导，引导着我们向善，人本就是受欲望驱动的，欲望是人性最基本的需求而已。就像我也有阴面啊，我有时候不想上班了，就想着这个城市能不能突然来一场自然因素或者灾害，导致我们都无法再继续出门工作，尽管我知道这对所有人所有建设都不好，可我有时候还是希望它发生，就为了让我不用早起去上班而已。”我说的很认真，也很真诚。
　　说了一大堆，还有些偏离的话题。然而裴首阳盯着我一开一合的嘴，早已听不见我在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唯有他的嘴角疯狂上扬，看着我满眼温柔。
　　但这些我都没有看到，我依旧沉浸在自己安慰人的艺术里。毕竟平生也没这么安慰过别人。
　　我正想问问他的看法，一转头，却发现他盯着我在笑，我有些不满：“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笑啊。……你听没听啊？”
　　裴首阳听我说完这一堆，后面直接笑出声来，笑声爽朗。
　　月光倒映在他眼底，配合着他眼里微微闪烁的宠溺，令人沉溺，让人想要珍藏。
　　我虽然不满，但总归看着他心情好了不少，我也跟着笑了，至少没有浪费我这么多口舌。
　　我扒拉了一下他的手臂，笑着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小时候参加这个论题的辩论赛，得了冠军呢”
　　“好好好，傅小辩手，我信，真的”
　　其实我能看出来他今天的心情不一样，从今晚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原本打算回家之后发信息或者问问，安慰一下，逗逗他开心，没想到被裴首阳带着来到了他的秘密基地。
　　我也真的很开心，甚至说得上是兴奋。这成为我向他身边迈出的第一步。
　　从认识他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心事重重的他。尽管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就是能一眼便出来他的情绪变化。他这样一个人，就该永远开开心心，所有的他想要的、他要做的，都得偿所愿。
　　“那现在呢，会愿意告诉我情绪变动的原因吗？”
　　裴首阳思索了片刻，替我往上拉了拉盖在腿上的外套，说：“今天表姐过来，告诉我，我曾经惧怕过憎恨过的那个人那件事又有新消息了。我以为的麻烦解决了，其实不过是隐藏起来了，根本没有彻底解决。”
　　“没关系的，既然你之前都做到他隐藏起来，证明你解决的已经很好了。就算他又卷土重来，那就再解决掉它一次，或者两次、三次。”
　　听完，裴首阳深深地凝视了我一眼，许久，才下定决心般的点了点头。
　　但随即又道：“你说的对，他敢来，我就弄死他。”眼里闪过狠意，被裴首阳掩盖在长长的睫毛之下。
　　我道：“对，如果他是个罪该万死的坏人，他伤害了你，那你不要放过他。”
　　“再者说，如果他是个罪不至死的坏人，那我帮你诅咒他，让你受的都反弹到他身上。”
　　我猜淡淡的月光也会打在我的脸上，再钻进裴首阳的眼睛，让我也显得有那么些动人？
　　我从裴首阳的眼睛里看到了我自己，柔柔的，又很坚毅的。
　　裴首阳一直看着我，眼神幽深，慢慢地带了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更不懂他此刻会在想些什么，对视良久，让我渐渐觉得或许他眼里也有我，我对他来说或许也是特殊的。
　　从相识到认识这么些天，他对我根本不像一个认识没很久的新朋友，倒像是对重逢的故人。我能感受到他的温柔，他的体贴，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这些都是我所感觉到的，并非百分百确定。我本就不多的自信尤其在感情方面更会欠缺大部分，即使我对他也有不一样的心理。
　　就这样，他看了我半晌，突然问我，“能抱一下吗？”
　　见我愣着，又解释道：“朋友之间，安慰一下，有点疲惫，借朋友充充电。”
　　原来如此，我尽力压制因他一句话就疯狂跳动的心脏，佯装大气，说：“当然，来”，然后张开双臂，迎接他的怀抱。
　　他抬手起轻轻搂了我的肩，将我轻轻按向他的怀里，手臂微微下滑贴在我腰背的位置，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左肩。
　　胸膛并没有贴胸膛，我和他之间除了肩膀以上靠的很近，其他地方都隔着一点距离。
　　但尽管如此，我的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加快了跳动频率。他温热的鼻息打在我的发间，将一缕发丝微微吹起。
　　短暂的拥抱，持续了半分钟不到，裴首阳松开了我。
　　松开之后，我们欣赏起了月亮，又聊了很多开心有趣的事，我也如愿以偿地打听了不少他的兴趣爱好，但总结下来，好像他也没有具体的爱好，他说，他学习时代除了学习还有很多课外的东西要学习，那些都很无聊，但也很充实。
　　我们聊了很久，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或许都不止，总之聊到很晚很晚，聊到我们都打了很多个哈欠，聊到屁股一动不动地坐僵硬。
　　在他跟在我后面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我开玩笑的说，“你传染哈欠给我了”
　　他没有否认，又只来回开了好几个让我觉得带有些许调情意味的玩笑。
　　最后，我们准备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坐到车上，我向领导请了明天的假，假装车祸复查，又把早就p好的复查照片发了过去，当了个伪证。
　　但其实距离车祸出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左右了，身体早就好了，照片一直备着就等着偷懒用的。
　　裴首阳看着我一通操作，似是有点震惊。我无情的阴阳怪气了一通“好学生没见过吧，这都是基操”
　　他笑着说：“我可不是好学生，但是你作为一个好学生，是我小看了你，我道歉”
　　“好学生的操作多着呢，好好看好好学”
　　“好的，那，请小傅老师以后多多指教？”
　　我又意识到他是个老板，不需要找人p假条，于是哼了一声假装不理他。
　　裴首阳收了笑容，朝我认真的道了个歉“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都这么晚了”
　　我皱了皱眉头，“你别说对不起啊，说什么耽误啊，不好听，我倒是很愿意你占据我时间的”
　　“哦？很愿意？真的吗？”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倒显得我不像个好人。
　　我知道他又开始了，我还能猜到他下一秒会说什么，于是我朝他努了努嘴，表示不满，但没作声，偏了偏头，将视线投到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