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盛夏和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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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卡西欧的电子词典。”陈春见从一堆书本中抬头，笑着说，“用它查字典真的很快。”
“原来你基础这么差的呀。”董小桉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他一片红的数学历年真题卷，纳闷道，“初中三年，即使钟远臭着脸，阮元都坚持跑去帮你补课，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吗？”
他们三个要不是有阮元潜移默化的熏陶，读书这条路，绝对都走不出花路。
虽说离不开他们自己的努力，但是没有他，他们三个其实都挺稀松二百五，不怎么把学习当回事儿。
“他努力了三年，对你一点帮助都没有吗？”董小桉不可置信道，“陈哥，牛啊，威武没有屈。”
“没有，没有，他可厉害了。如果没有他，我根本考不上高中。”那是陈春见难得的高光时刻，说起来他眼里扑闪着亮晶晶的东西，“放榜的时候，我们班主任都震惊了，我们整个学校就考上了十个，我在第三名。”
“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我爷爷还在家门口放了一串鞭炮。”说着说着，他眼里露出些许的惭愧，光亮没了，“高中我就懈怠了。”
“他不在身边了嘛。”陈春见环顾一周，低低地说，“我挺怕他的，那时候他一直盯着我学习，我不敢懈怠。”
“虽然他讲完课坐在旁边不怎么说话，只看着自己的书。”陈春见做贼似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我挺怕他的。我偶尔有点不专心，他一个眼神过来，能把我吓个半死。”
“也没有对我发过一次脾气。”他咬着笔头沉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怕他。”
“我靠，我懂，我太懂那种感觉了。”董小桉似有同感，两颗脑袋靠得近近的，“我补课老师60岁了，戴着比一万人民币都厚的眼镜，都没他那压迫感。”
“他每次眼睛一转，眼神落在我手上。”他不自觉地按压着笔头，发出哒哒响，“我换个笔芯，都觉得自己在玩儿。”
两个圆圆的脑袋，又靠近一颗圆圆的脑袋：“每次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选择题，他扫一眼说C,我算了三遍的B，都得靠边站。羞愧得我连刷三张试卷，都觉得不够。”
董小桉和陈春见听到声音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转头：“大白天的，你吓死个人。”
“可能是他太厉害了，很轻松就碾压了我们。”薛庭和他们一样双手撑在小桌子上，三小只一起悄悄地分析，“太有权威了，我们不敢造次。”
“小时候看他上课在看漫画，熬夜在看漫画，我们踢球他也在看漫画。”薛庭舔了一下还有些发炎的后槽牙，“那时候和他一起写作业都没有压力，只是写得比我们快而已。”
“你是什么时候对他肃然起敬的？”薛庭轻轻肘了一下董小桉胳膊，“以前我们四个人一起写作业，你还会偶尔讲个笑话来着。”
“初二吧。”董小桉思索了片刻，“竞赛经常拿奖，我问他不看漫画的时候怎么打发时间来着，合该我就不该问。”
“他说追的漫画更新越来慢，闲暇时间越来越多，没事干就看英语牛津字典。”董小桉现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本字典在我家。”陈春见说，“高中看我没字典，送我了。他说被他翻得有点旧了，叫我不要介意。”
每次看到它，陈春见心里都不大舒服，被他藏到了桌底下。眼不见心不烦。
天才都比我努力。那种滋味曾经在他胸口千回百转，浮在胸口，在他认清自己没条件考大学这件事后，被他狠狠地压下。
“那你呢？”董小桉看着他问，“我记得以前你心里只有足球，写作业爱戴着耳机听音乐。”
“初一结束吧，成绩被钟远狠狠甩开之后。”薛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把钟远带的，一飞冲天，我望尘莫及。反正我不服，不认输。”
“那你什么打算。”薛庭一根肠子直来直去，“你这基础不吃不喝，也很难考上什么好学校好专业。 ”
“我打算把目标放得更长久一点。我好像不是学习的料，学这些有点吃力。但是别人一周背好的单词，我可以花一个月背好它。持之以恒，今年没日没夜地努力，先考上专科，再花三年没日没夜地学，专升本，再花更长的时间慢慢赶上你们。”
他抬头睁着双眼，眼神坚定，像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溪，小声地问：“你们觉得可行吗？”
“没毛病。当然行。”董小桉点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以后每周休息的那半天，把时间留给我，我找我老师给你补课。”
“我不想花多余的钱。”陈春见摇摇头，“你们帮我很多了。”
“哎，他老师就一个退休老头，不要钱。”薛庭说谎不打草稿，神态自若，“他给人补课就为了打发时间，年纪虽大，身上有使不完的活力，没处打发。你不嫌他凶就行，可凶一爷爷，像练了狮子吼似的，反正我受不了。”
“不要钱就行，我不怕凶。”陈春见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他不嫌弃我笨就行。”
“你们三个在干什么呢？”阮元戴着头盔进门，“这么热，还挤那么近。”
“先别写了。”他拍了拍手里的东西，笑着说，“去买了埔坪卤鹅，快来吃。”
埔坪卤鹅是陈春见很爱吃的食物，甜香味的，鹅肉嚼劲十足，酥香入骨，特别是那一截脖子，嗦骨食肉，越嚼越香。
苍北到埔坪，开电动车来回起码要2小时以上，这么热的天气，钟远汗流浃背进门：“再喝点杨梅酒。”
桌上摆了三倍杨梅酒，智齿发炎的两个人没有口福，哀怨地坐在廊下喝浓稠的凉茶。
“晚上吃火锅。”钟远含着一颗杨梅说，“吃完这顿，大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聚在一起吃饭。国庆离得那么近，大家都不回来的吧。最早也得等元旦了吧。”
夜幕垂下，太阳光亮消失，他们才拉着长长的电线，在院子里摆起了一桌的火锅菜。
桌上鸳鸯锅，一半热火朝天，香辣扑鼻，一半清汤寡水，漂浮着几颗牛肉丸。
“吃另一锅。”钟远挡住董小桉往辣锅里放的毛肚，“等炎症消退了再吃辣的。”
董小桉瘪瘪嘴：“就一口嘛。”
“有一有二就有三。”钟远不松口，“再严重要打针了。”
薛庭懂得怎么见风使舵，声东击西，他侧身，看着陈春见碗里，问了一句：“你那黄喉好吃吗？”
陈春见被他一问，立马夹起了辣味的黄喉，往他碗里放：“好吃，你尝尝看。”
“嗯，好吃。真新鲜。”他嚼了几口，赞不绝口，又侧身看着阮元碗里，问，“你涮的毛肚也这么新鲜吗？”
阮元夹起粘着辣油的毛肚往他碗里放：“挺新鲜的，你也尝尝看。”
他左问一句，右问一句，一不注意问到了老虎口。
“辣锅里的墨鱼仔挺好吃的，但是医生说智齿发炎的人不能吃辣的。”钟远笑着看他，“薛庭，薛庭，你告诉我，这辣锅里的墨鱼仔，是你的吗？”
“这不是我的。”薛庭吃瘪，诚实地回答，“我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清汤墨鱼仔。”
钟远又在辣锅里捞出一个他爱吃的虾滑，在他面前晃了晃，又笑着问：“薛庭，薛庭，你告诉我，这锅里辣的虾滑，是你的吗？”
“这也不是我的。”
钟远快速地从清汤锅来捞起一块土豆，薛庭立马去接，他兴高采烈地说：“对！这才是我的，我丢下去的就是一块清汤土豆片！”
钟远被他诚实和正直的品格深深地打动，往清汤锅里捞起了玉米、金针菇、嫩笋尖、茼蒿和海带苗往他碗里送。
“啧，你个假河神！”薛庭嚼着碗里的青菜，忿忿不平，“别让我等到你智齿发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阮元趁着那边战火，悄无声息地往董小桉碗里夹了一块辣肥牛，给了他一个wink，手指摆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陈春见邯郸学步，辣牛肉往他碗里夹到一半，被钟远瞪了一眼，来了个大转弯，往自己嘴里送了。
火锅热气沸腾，树上蝉鸣声声，少年们在白汽氤氲中，吃着火锅，风吹芭蕉，莎莎作响，少年们的笑声，散在夜里，彼时蛙声阵阵，他们过完了盛夏。
天边日头还懒洋洋的，薛庭载着陈春见到榕树下：“陈哥，我们下次见面，再一起吃火锅。”
窝在车头，蹲在脚踏板上的董小桉，探了探头：“陈哥，记得保护好牙齿，可别在吃火锅的时候发炎。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痛苦死了。”
陈春见点了点头：“你们记得早点去把智齿拔了。”
“我才不拔。”董小桉从车前下来，坐回后车座，“看到牙医，我就走不动路。”
他话音未落，薛庭开着车，飞了出去。
“我们还没聊完呢。”董小桉拍他背，“你急着投胎啊。”
“困死了。”薛庭打了一个哈欠，“快点回去补觉。”
“你以前不是挺不喜欢他的吗？以前每次阮元说去给他补课，你脸拉得比钟远还长、还臭。”车子转弯时，董小桉望了一眼榕树下的背影，背影缓缓地往里走去，他拉了一下薛庭衣角，问，“怎么还要早起，亲自送？”
“以前记仇呗。被他砸过脑袋。”薛庭撇了撇嘴，“长大了，就冰释前嫌了呀。越相处，越觉得……”
他像阮元。
那个脱去高智商铠甲，平凡、努力、善良的阮元。
一个处处照顾朋友，温暖的少年。
一个偶尔他觉得有点孤独的少年。
“他很好看。”董小桉接了他的话，“越相处，越顺眼，越觉得他很好看，是不是？！”
“对。”薛庭笑着回答他，“越相处，越顺眼，越觉得他很好看。”
一个和阮元一样好看，赏心悦目的少年。
“以前没细看，倒是没发觉。”董小桉也打了一个哈欠，“他原来这么好看。总觉得他和某个人很像，但是又说不上来像谁。”
晨风吹过少年发梢，他轻声说了一句：“也像你。一股憨劲儿。”
“说什么？”董小桉没听清，竖着耳朵，问了一句，“你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薛庭嘴角翘了翘，“抓紧，我要加速了。困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盛夏和少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