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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暖阳 ...


  •   深冬凛冽的寒风一吹,钟远缩了一下脖子,他戴着手套推动着半人高的银色行李箱。

      寒风刮着他的脸,风一吹,他就不由自主地眯一下眼睛,索性盖上了羽绒服的大帽子。

      这帽子很大,还带了一圈棕毛,盖上它之后,整个头都陷在一片温暖中,他拉高了衣领,扣紧了帽子上两颗扣子,瞬间视野只剩下一条狭窄的线,他低着头,加快了步伐。

      半年前,他推着这个笨重的行李箱无比兴奋地踏入那道拱门,离家半载,他现在归心似箭。

      阮曦开着她新买的黑色大G早早地等在了学校东门,钟远上车拿掉了他遮住大半张脸的帽子,她看见一张又黑了大半圈的脸一愣:“你怎么又黑了一圈。”

      “跑步跑的。”钟远憨憨地笑了一下,摸着他的寸头,说,“我们社长在考试周开始之前,带着我们在户外跑了好几次。没想到冬日日头那么毒,黑得比夏天还夸张。”

      “呦,热血社长啊,《强风吹拂》的少年们,”阮曦无比感怀,“还是青春好啊。”

      “阮曦阿姨,这就是你新买的车啊。”钟远系着安全带,眼里泛着光,兴奋道,“这也太酷了吧。”

      “比不上桉崽的。”阮曦开动车,随手戴上了墨镜,“我是回苍北看了他的那辆车,馋得我心肝脾肺都痒,奈何买不起啊。只能买辆中档的,过过瘾啦。”

      “桉崽那辆也帅,都帅。”钟远扬着笑脸,夸道,“开出去,你们俩都是苍北最帅的靓仔。”

      “考试周熬夜了吧。”阮曦看着他眼下的乌黑,体贴地说,“先车上眯一会儿,到了机场我叫你。看这路况,一个小时起码了。”

      钟远今早考完最后一门,他们现在要去机场接阮元,阮元今天11点多的飞机,下午2点左右到,他们约好了,在杭城再呆一天,等薛庭明天下午考完最后一门,一起坐阮曦阿姨的车回家。

      “不用。”钟远摇了摇头,他昨天之前还有点疲惫,但是考完试一身轻松,又是去接阮元,他有点兴奋,瞌睡虫早不知跑哪里玩儿去了,“我不困。昨晚没熬夜。黑眼圈是前几天留下的。”

      窗外景色缓缓而过,枯黄的杏树已见秃枝,这个寒冬他已经离乡过了一半。

      机场人声嘈杂,阮元已经到了,他刚打了电话,说在等行李,钟远伸长了脖子在出口处张望,出来的人一批又一批,都不是他等的人。

      “钟远。”阮元拉着的行李箱呼啦作响,他避着人群飞奔过去,和钟远撞了个满怀,“想死我了。”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隔了两个月有余,十月初十那日,钟远的航班在深夜降落帝都,他在帝都初雪下,赶上了那句“生日快乐。”

      “累不累?”钟远笑着摸了摸他手,触手生温,他满意地笑了,“饿不饿?”

      “不饿,听你的话,赶飞机之前,提前去买了自己平日里爱吃的面包。”阮元向来不爱吃飞机餐,往常懒得买,饿了吃些零食充饥,往常都是随意应付几口,“就学校东门那家面包店,你带我去的,还记得吗?买了那日你买给我当早餐的那款面包。”

      “北海道红豆抹茶吐司。”钟远还记得那个吐司的口味,很甜,甚至甜到有点齁嗓子,但是那日阮元难得的吃了两片,说到那家面包店,钟远不忘调侃道,“我当然记得。我都不知道那是你学校还是我学校了,居然有人对自己学校一点探索欲都没有,一问三不知,还要一个外来人牵着一家店一家店找好吃的。”

      “我吃醋了哈。”阮曦拉着滑出阮元身边两三米的行李箱,往他边上走,“我这么大一人,你飞奔过来,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往我身上蹦。”

      “想死我了。”阮元把阮曦抱了个满怀,嘴上却不忘抱怨道,“你还好意思吃醋。你这半年来就往我学校跑了一次!你问问你自己,你去看春……陈春见几次了。我还没吃醋,你倒是吃醋上了。”

      “这屎盆子给我扣的。”阮曦狠狠地拍了下他后背,“我那是回去看我妈,你外婆,亲爱的阮隋棠阮女士,顺道去看看他,你这叫倒打一耙。”

      “什么倒打一耙,这叫扯平了。”阮元和她并肩走着,甜甜地笑,“晚上给你煮甜汤,我室友教了我秘诀。他家在澳门开了二十年的甜水铺,只传室友不传室友外的男女老少。”

      “信你厨艺,不如信我自己是厨神。”阮曦笑着给他泼冷水,“煮的东西都看不出是什么玩样儿,只有钟远吃得下。”

      “我可还记得啊,钟远他们军训那会儿,你在家里倒腾了好几天,带着那么大食盒,分别往他们俩学校送,都把他们吃进医院了。”阮曦提起他的糗事,更是乐开了花,他的小辫子可不怎么好抓,她得抓紧喽,“薛庭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哦,我还记忆犹新。军训都给人家中止了。”

      “那是我自己不中用,不关阮元的事儿。”钟远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紧跟在他们身后,笑着说,“我自己突发肠胃炎,和他做的东西没关系,我肠胃本来就不大好。”

      “你听听,你说这话,薛庭他能同意吗?薛庭也是喝了他煮的汤,当晚上吐下泻的。”阮曦想起那天夜里她正在公司焦头烂额地加班,阮元一个电话,她火烧火燎地赶着去薛庭那边的校医院,她急得满头大汗,走楼梯时还断了一个鞋跟,半年过去了,却仿佛就在昨天,“薛庭吐得,都没认出我是谁!”

      “那他肯定平时肠胃比我还差。”钟远想起自己虚弱地躺在床上,阮元细心地帮他洁面,医生嘱咐不能喝水,他就用棉签蘸水湿润他的嘴唇,给他缓解口干不适,肠胃的绞痛感早已忘记,现在想起只觉得胸口甜丝丝的,“绝对和阮元送的食物没关系。”

      那晚,大庭广众之下,阮元正大光明地照顾他,用棉签轻柔地擦拭他的嘴唇、牙龈、舌面和上颚,棉签触碰他口腔,那种痒痒的酥麻感,震得他心下发烫,隐秘的角落,有一股窃喜冉冉上升,在幽暗见不到光的地方似要开出花朵来。

      他的角落,总有一些难言之隐的下等秉性。

      “钟远,你是阮元最忠实的教徒吧。”阮曦用你没救了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你们去出口主干道上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记得在8号站道等,”阮曦逆着人流往地下停车场走,车停得着实有点远,“这可怕的寒假大军,找你们如大海捞针。”

      他们顺着人流往出口主干道上缓缓移动,主干道上出租车来来停停,停停走走,他们在门口向右走了三十米开外,找到了8号站道,停在行人比较少的台面上说说笑笑。

      “不好意思。”一声急切的道歉声在车鸣声中响起,一个女生的行李箱不小心撞上了阮元的行李箱,阮元行李箱带着惯性重重地撞在了钟远大腿上,“真的非常抱歉。”

      阮元听到声音,侧了下身,看到那个女生像看旅游景点似地看他,脸上带着不小的惊讶。

      果然机场是最容易遇到认识人的场所之一。

      “阮元同学,好巧。”那女生微微地抬手打招呼,怕他不认识自己似的,过了一两秒后,添了一句,“我是你高中同班同学,李和。”

      这句话真不是画蛇添足,李和虽和他同班了两年,但和他讲话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阮元在班级里很独,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李和没见过他主动和班里任何人亲近过,甚至没见过他和同桌闲聊过。他不管和谁,关系都是淡淡的。

      又因为他经常去竞赛而长时间不在学校,和她很少有交集。

      在李和眼里,他就是那轮被繁星包围的皎月,耀眼夺目又神秘,清冷高傲地悬挂在黑夜里,看看就很好,不好接近,也不想接近。

      没想到他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和人打打闹闹,还笑出了小梨涡。

      他笑起来更好看!

      这哪里是月亮,这明明也是一株向日葵,只是不长在向日葵地,长在了山崖上。

      李和像撞见他的秘密似的,雀跃又震惊,那汪月亮好似堕入繁星里,她迎着月光:“啊,你真不认识我啊?”

      阮元被她语气逗笑了:“怎么会,一班向日葵。”

      李和:“……..”

      向日葵是他们班主任对她的调侃,班主任觉得她没心没肺,刚被批评粗心不审题,打铃三秒后就能听到她在走廊的笑声,又经常说她像不给阳光也能灿烂的向日葵,考试没发挥好的同学学学她,野蛮生长,别娇滴滴的,一蹶不振。

      班主任夸她说她是向日葵,批评她也说她是向日葵,是以她弄不明白,阮元是夸她,还是调侃她。

      “那就当你夸我喽。”

      向日葵的声音像旷野里的清泉,清澈、灵动,阮元弯着眉眼笑着回:“就是夸你呀。”

      “这是我小学、初中的同桌,”阮元转身,笑容依旧,雪白的脸上两个梨涡像宣纸上晕染开来似的,向她介绍身边的男生,“钟远。”

      “青梅竹马的朋友呀。”李和隔着行李箱,笑着和他点头示好,扬着脆甜的嗓音,“你好,我叫李和。李世民的李,郑和下西洋的和。刚才真的抱歉啦。”

      “你好,我叫钟远。”童年的往事像寒山的钟声由远及近地袭来,钟远嘴角扬起的弧度又大了些,“钟繇的钟,马致远的远。”

      “你朋友比我还像向日葵啊。”李和先愣了一下,“喀哒”一声,心里有冰裂的声音,第一次有人回应她这么一本正经的介绍,她打趣道,“笑得比午后的阳光还灿烂。”

      “那就当你夸我喽。”钟远带着她刚才有点俏皮的声调,鹦鹉学舌,说完帮她把行李箱搬上了出租车的后备箱,“李和同学,很高兴认识你。”

      “就是夸你呀。”李和坐在车里,摇下玻璃窗,和他们挥挥手,“很高兴认识你,有机会我们三个一起吃饭。”

      “阮元同学,你一定记得通过我企鹅号的好友申请啊。”李和的声音由近及远地消失,“我没你手机号。”

      “好的。”钟远代替阮元大声地喊,“一定。”

      出租车已经驶出主干道,消失不见,钟远迫不及待地转身,伸出手说:“你好,阮元。我叫钟远。钟繇的钟,马致远的远。不是闹钟的钟,远近的远。很高兴认识你。”

      时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们初遇的第三天。

      “你好,钟远。”长大后的阮元配合地伸出自己的手,紧紧地握着钟远的手,郑重地晃了三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啊,我的童年没有遗憾了!”钟远兴奋地和他说了事情的始末,憨着笑脸说,“不是不是太幼稚了。”

      阮元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件糗事,笑得合不拢嘴,调侃道,“我现在装逼都不这么自我介绍了,我现在都说,我叫阮元,阮元的阮,阮元的元。你都没学会与时俱进,没学到精髓啊。”

      “怎么会,刚才李和还说,李世民的李,郑和下西洋的和呢。听着多气派。你们城里人,还这么介绍。”

      “那是因为……”阮元解释,“我们老师调侃她用的,她应该经常熬夜学习,偶尔上课有点嗜睡,我们数学老师比较尖酸刻薄,每次叫醒她的方式都是对着课堂大喊’李世民,郑和叫你起床一起下西洋啦,睡醒了没’,从此她对谁都是这么介绍的,也算是一种创伤应激的一种自我调侃吧。”

      “她一个女孩子,那你们数学老师确实挺尖酸刻薄的。”钟远转头问他,“他对你尖酸刻薄了吗?”

      “那倒没有。”阮元说,“师德不好的人,会更加庇佑给他履历增光添彩的幼苗。不过,我和他也不熟,和带我们几个数学竞赛的老师比较熟。”

      “哎对了,差点忘记了这个,”钟远从羽绒大衣的口袋里摸出八颗棒棒糖,把它们握成一个花束形状,说,“阮曦阿姨在,我不好意思捧着一束鲜花来接你,给你这个。”

      “阮元,欢迎回家。”钟远把棒棒糖递到他眼前,“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机场到处可见捧着花的人,我下次一定捧着真花来接你。”

      “你看好巧,这些糖纸上印的都是向日葵。你同学刚才说我也是向日葵。九朵向日葵接你回家。”

      “哥哥,你不是向日葵,你是冬日里的暖阳。我才是那株围着你转的向日葵。”冬日里的阳光透过树梢落在人身上,并没有多少温度,阮元脚上踏着着零零碎碎的光影,“今天九朵向日葵迎着暖阳一起回家。”

      “哥哥,我们快点回家,我想亲你。”阮元接过棒棒糖,饿死鬼投胎似得抱怨,“阮曦怎么还没来,怎么那么磨蹭呀!我打个电话催一下她,让她开快点。阮曦这人,怎么回事,重要时刻,天天掉链子。”

      阮曦在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地下车库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揉着鼻子说:“谁整天在念我!”

      寒风一吹,钟远伸手戴上了自己的帽子,借着给阮元戴帽子的动作靠近了他,掐着他的脸颊肉,在他耳边低语:“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我一直都等着呢。”阮元眼里泛着奸计得逞的光,“上次我生日我们两个都生病了,没做成,今天晚上就补上。”

      钟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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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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