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不要搞了》多依多

31、丹青戏墨

　　年关的迫近，像投入武馆这潭深水的一颗石子，漾开了层层名为“生计”的涟漪。宁拙看着云朔对着破损的袖口发愁，看着几位师兄为凑不出给家里捎带的年礼钱而暗自叹气，前世作为孤儿对金钱的敏感，让她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
　　她需要钱，不需要很多，但必须要有。而她的双手，除了练拳，还握过另一样能创造价值的东西——笔。
　　利用一次外出采买的机会，宁拙用仅有的几文钱，换回了最廉价的草纸、墨块和少许色粉。当晚，在通铺角落昏黄的油灯下，她修剪好一根硬羽充作画笔，调开颜色，却对着纸张陷入了沉思。
　　画门神？她下意识地调动起对肌肉和动态的理解，但随即警醒——不行。且不说风格迥异引人怀疑，万一将崩石拳乃至青霖观武学的一丝神韵画了进去，被有心人瞧出，便是灭顶之灾。她必须将自己最熟悉的武道，彻底从笔端剥离。
　　那画什么？
　　目光扫过窗外正在雪地里互相追逐、摔作一团的几个年幼弟子，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前世为了糊口，她什么类型的漫画没接过？那种轻松、无厘头，甚至带点恶搞的校园喜剧，不正是最好的选择吗？与此世武功、朝堂全然无关，纯粹博人一乐。
　　想到此，她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提笔，蘸墨，心中已有了故事。
　　她没有画高深的武林，而是画了一个想象中的、充满童趣和混乱的“清河学堂”。
　　第一页，她便画了一个穿着宽大学袍、戴着歪帽子的学童，在夫子转身板书时，偷偷将一只青蛙放进了前排同窗的衣领里。那学童贼兮兮的表情，同窗陡然僵直的背影，夫子那一丝不苟的后脑勺，形成了绝妙的喜剧张力。她还特意在旁边配了简短诙谐的文字：“张小山今日施‘袖里乾坤’，李小狗瞬间‘寒毛卓竖’”。
　　她又画了学堂午膳时，几个学童为了争夺一块肥肉，筷子在空中打得不可开交，汤汁飞溅，而那块肥肉却稳稳地落在了一旁打盹的土狗碗里。土狗茫然抬头，众学童目瞪口呆。
　　她画得极快，前世分镜和抓取笑点的能力此刻尽显无疑。线条虽然因工具简陋而略显粗犷，但人物表情夸张生动，动作滑稽有趣，故事节奏明快，与她平日沉静练拳的模样判若两人。在这个过程中，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放松，那是将沉重现实暂时抛开的、纯粹的创作快乐。
　　几天后，她将一叠画好的“清河学堂趣事”交给云朔，依旧说得平静：“师姐，帮忙看看这个能不能换几个铜板？”
　　云朔好奇地翻开，刚看了两页，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往后看，肩膀抖得越厉害，最后几乎笑弯了腰，指着画上那个被青蛙吓到的学童，上气不接下气：“这、这李小狗……好像王师弟小时候啊！哈哈哈哈！”
　　她带着这叠画本去了集市，起初摊开在旁边，无人问津。直到一个带着孩子来买年货的妇人，被孩子扯着停下，那孩童只看了一眼，便被那滑稽的画面吸引，咯咯直笑，赖着不肯走。妇人拗不过，见价格便宜，便买了一份。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不仅是孩童，一些识字不多、但图个乐呵的寻常百姓，甚至个别觉得新鲜的兵卒，也都愿意花一两个铜钱，买这份独特的“乐子”回去。宁拙的画本不像年画有季节性，反而因其轻松解压，在年关前后这种既忙碌又期盼放松的氛围里，格外受欢迎。
　　“丹青粟”再次换来了微薄的收入。宁拙依旧将大部分给了云朔，小部分用于改善身边人的伙食。武馆里甚至悄悄兴起了一股传阅“清河学堂”的风气，给这枯燥的冬日带来了不少欢声笑语。宁拙偶尔能听到师兄们讨论画里哪个学童最蠢，或是猜测下一回会有什么趣事，她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依旧将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武道修炼上。作画，被她严格限制在极短的休息间隙，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调剂和放松。她发现，当全心沉浸于构思那些搞笑情节时，白日练拳积攒的疲惫和紧绷的心神，竟能得到有效的舒缓。
　　馆主李崩云某次路过，恰好看到几个弟子围在一起，对着宁拙的画本笑得前仰后合。他驻足片刻，目光掠过画纸上那些与武道毫不相干、充满生活气息的滑稽场景，又看了看人群中依旧沉静、仿佛与此无关的宁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离开了。
　　夜深人静，宁拙结束晚课，并未立刻休息。她摊开一张纸，却没有画清河学堂。她画了一只胖乎乎的灰鸽，正费力地叼着一卷比它还大的信纸，飞过重重山峦，眼神里满是“鸟生艰难”的哀怨。画完后，她自己看着也忍不住笑了笑，小心地将画稿收起。
　　潜龙在渊，需忍寂寥。而这一笔戏墨，几许笑闹，便是她在漫长蛰伏中，为自己寻得的一缕清风，一点微光。它吹不散严寒，照不亮前路，却足以让她在背负着血海深仇与未来艰险的道路上，走得稍微轻松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