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鸟泽二传及川彻谈恋爱》尽三千离

40、今年的

　　“但当我真的去了解排球，真的去看了各大赛事的录像视频后，才发现二传是一个很难的位置。”
　　“二传需要协调很多选手的意愿与想法，需要思考战术，需要随机应变。在球场上，二传的身影远不如主攻手亮眼，但当出现失误，二传无可逃脱。”
　　鹫匠圣美一口气把心里的想法全都说出来，安抚似的轻点及川彻的手背，“所以说，失误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同样敢于提出那些想法的你，已经很勇敢了。”

　　“可是……我好不甘心啊，圣美。”
　　他低下头，声音要被越来越响的雷声淹没，“真的好不甘心。”

　　就在这一瞬间，积蓄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排球馆的屋顶上，声音紧促而狂暴，吞没了其他一切的声音，彷佛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这场暴雨之中。

　　几乎同时，一直紧绷着的及川彻，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声，或者自己那句呢喃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一步，将额头连同身体重重的抵在圣美肩膀上，随即开始无法抑制的颤抖。
　　鹫匠圣美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臂，犹豫了一下，然后环住了他汗湿的脊背。

　　他的体温很高，隔着薄薄的布料灼烫着皮肤，圣美能感受到他急促地呼吸，肩膀处的布料迅速传来湿意，分不清是蹭上的汗水，还是什么。
　　这个距离下，一切都清晰了。
　　鹫匠圣美听见他的话，“我只是不想输。”

　　及川彻说完之后平静下来，紧紧攥住了面前女孩后背的衣角，指节用力到发白。
　　外面的雨声震耳欲聋，哗啦啦地冲刷着天地，也掩盖了场馆内无声的崩溃。在这个闷热潮湿的夜晚，在这个空旷但留存了无数美好的场馆内，及川彻终于卸下了所有重负。

　　鹫匠圣美欲言又止，只好更用力地回抱住他，又一下下轻拍他的背。脸颊贴着他的发梢，能闻到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之前她闻到了，夸好闻，之后的时间，就没有变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些，从紧凑变成淅淅沥沥，及川彻身体的颤抖慢慢平息，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只是依旧靠在圣美肩上，没有动。
　　“……衣服湿了。”
　　他闷闷地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没关系。”
　　圣美低声说着。

　　又沉默了片刻，他才极轻的松开了手。向后退开一小步，鹫匠圣美得以和他对视上。灯光下，他的眼眶和鼻尖通红，脸上泪痕有些明显。
　　“对不起。”他哑着嗓子说，手指无意识扣着T恤边缘，“我太……”

　　“不用道歉。”
　　鹫匠圣美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的纸巾，这家伙刚才情绪太猛，她都不敢打断。
　　及川彻接过去，胡乱在脸上擦了擦，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想平复情绪。

　　“雨好像小一点了。”
　　鹫匠圣美看向门外昏黄灯光下绵密的雨丝，“回去吧，再晚一点，家里人要担心了。”

　　“……嗯。”
　　及川彻轻声回应，他眼睛还有些湿漉漉的，里的痛苦消散了些，他弯腰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排球。

　　鹫匠圣美走过去帮他，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排球滚入手推车时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和场馆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收拾完毕，关灯，锁门。
　　走出排球馆，雨后的清凉空气扑面而来，吹散了些刚才的燥热，天空是深沉的墨蓝色，云层散开了，地上还积了水洼。

　　鹫匠圣美突然想带他跳水坑，但碍于考量担心他情绪激动后再胡闹会生病，安稳的走在他身旁，时刻注意着及川彻的情绪。
　　这时的及川彻比之前更平静了。

　　“今年的春高……”他没有看她，声音更加坚定，“我一定会去全国。然后，走得更远。”

　　“嗯。”圣美回应，与他并肩看这片朦胧的夜色，“我相信。”
　　她故意朝他贴过去，肩膀撞在一起，在夜色中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圣美的手，贴在手背上的指尖冰凉。
　　*
　　之后的时间里，好像如往常也没有区别，只不过，低气压还是笼罩了几天排球部。
　　球鞋摩擦地板和排球撞击的声音还是那么单调，最近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石原中郎都少了劲头。

　　鹫匠教练的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一点，起码在鹫匠圣美看来是这样，比如叫停的次数的越来越多，可能是暑假快要到来，他清闲了不少。
　　周五下午的部活结束后，按照惯例是战术复盘时间。以往这种会议，多是教练和高木队长主导，其他人补充。

　　但这次，鹫匠教练在放完比赛录像的关键片段后，罕见的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在场全体队员，最后落在及川彻身上。
　　“及川，”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第五局，18：17，我们拿到反击机会那一球。你当时，怎么想的？”
　　整个休息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转的嗡嗡声。慢慢的，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及川彻身上。

　　鹫匠圣美本来在坐在一边，认真的听着，陡然笔尖停顿，看向他们。
　　及川彻脊背挺直，之前无所事事的笑一秒钟变化，认真地看向屏幕，就好像还在回想几分钟前的那个球。
　　“我当时判断，稻荷琦的拦网注意力被小牛岛和天童的佯动带开了右侧，后排防守也向左侧倾斜。如果二次进攻成功，可以直接得分，并且打击对方士气，我认为那是一个机会。”

　　“机会？”教练重复了一遍，手指敲了敲桌面，“那结果呢？”
　　“被对方自由人救起，导致我们失分，最终输掉比赛。”及川彻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微微泛白。
　　“是我判断失误，托球意图被看穿了。我负全部责任。”

　　“责任？”教练哼了一声，目光锐利，“输了球，每个人都有责任，不止是你！一传不到位，导致你必须在移动中调整传球！前排保护慢了半步！拦网判断被对手的战术骗过去！”
　　他一点点指出其他环节的问题，话里的语气并非单纯的指责及川彻的冒险，“但是，及川。”
　　“如果那个球，按照最稳妥的办法，高传给牛岛，你觉得结果会怎样？”

　　及川彻沉默了两秒，感觉每一个音节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能会面对双人甚至三人拦网，能否直接得分，概率低于五成，但进攻的主动权仍在我们这边。”
　　“低于五成的直接得分，和一次被对方的防起可能直接导致失分的冒险偷袭，”鹫匠教练缓缓说道：“在那种比分，那种时刻，你选择了后者，为什么？”

　　及川彻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扫过在场每一个队友，最后重新看向教练：“因为，我认为面对一支防御型队伍，稳妥的强攻，即使可以暂时得分，也无法打破他们的节奏，我们想要打乱他们的节奏，那一分，如果能够成功，或许就能成为……压垮他们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休息室里一片寂静，鹫匠圣美不由自主地去看鹫匠锻治的脸，他只是仍在注视着及川彻的方向，半晌，鹫匠教练才移开目光，“想法可以，判断和执行力不足。下次，把‘或许’、‘试试’这种词，从你的脑子里去掉。”
　　“要么就把球交给最有把握的人，敢在那种时刻想着别的方法……全国大赛的球场，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散会！”
　　*
　　接下来的几天，宫城县正式进入了梅雨时节，天空总是阴晴不定，雨水说来就来。

　　这天下午，训练中途休息。
　　更衣室里，及川彻从柜子里拿出他那个标志性便当盒，默默吃着。
　　牛岛若利坐在对面的长凳上，也在吃着一份份量更大的营养餐。

　　及川彻吃了几口，忽然停下筷子，抬眼看向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也抬起眼，平静的回视。

　　“小牛岛。”
　　“……嗯。”

　　“那天的比赛录像，你又看过了吧。”
　　及川彻用筷子戳了戳便当盒里的鸡肉。

　　“看过了。”
　　牛岛若利言简意赅。

　　“如果……”及川彻顿了顿，没有被牛岛若利机械似的回复打断思路，“我是说如果，教练……或者我们以后尝试更多的那种不一样的战术配合，牵扯对方，你觉得怎么样？”

　　牛岛若利放下筷子，认真地思考了几秒。
　　他思考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但及川彻看着就是想笑。

　　“只要能够胜利，就可以。”
　　他清晰的回答，目光坦诚地看着及川彻。
　　“托出我需要的球，在此基础上，如果其他方式更能有效的得分，我没有意见。”

　　及川彻看着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混合了“果然如此”和“真是败给你了”的复杂表情。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又没完全笑出来。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而且，你们的行动，我没有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