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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雩祭的祷词(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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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玉桴还在脑子里捋朝贡的事,得去找宗伯和保氏……
常不咎看他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自顾自解释:“我出来找你,那都是因为孙平不需要看守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被雷劈死了。”
雷?
这种大旱时节,天上打个雷能被载入史册。
原玉桴以为常不咎在讲笑话,开玩笑地问:“雷能精准定位,只劈他不劈你?”
常不咎满脸诚恳:“真死了,我猜他大概有什么任务失败了,被系统惩罚了。”
怎么会被雷劈死?不对劲儿吧。
雩祭这个任务所有人都没完成,不可能只死孙平一个。只有新人才有新人任务,况且新人任务失败也不会有惩罚。这个副本开启才三天,孙平做了什么事才会被惩罚,甚至是被雷劈死?
原玉桴怎么想都觉得不正常,自己刚刚也没听到雷声啊?
看原玉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常不咎很心慌。
为防露馅,常不咎转移话题:“课上完了吗?这节学得什么啊?你刚刚跟那个人聊什么呢?”
多问,总有一个能得到回应。
原玉桴敷衍地挑了一个:“没完,院里那些人还在练。”
敷衍完认真地说:“咱们去看看尸体吧。”
“啊,行啊,去呗,就在刚刚那屋里放着呢。”常不咎自觉做的天衣无缝,面色如常地答应了。
回到屋里,地板上就是一具黢黑的焦尸,很像岚。
常不咎描述当时的场景:“当时我正问他‘傅青鱼城庆日有什么计划’,他说‘不知道’,说完头顶就聚了一大片乌云,偏偏他自己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他拔了身上的箭,我看他头顶上乌云密布,就没靠近阻止他,可他刚走了几步,一道三尺粗的雷,就直勾勾劈在他身上。”
这就邪门!
“孙平的身份牌什么样啊?”
来了,来了,该问的还是问了。
常不咎语气平和不失稳重:“我猜是藏在衣服里或者一起劈烂了。”
焦尸糊的厉害,皲裂的黑壳包不住咧出的猩红色生肉,翻这个尸还真下不了手。
“那还是不看了。”
人死后随之而来的问题:尸体怎么办?
常不咎早就想好了,缜密地安排道:“找口大箱子塞进去,借口里面装的是藏书室的竹简,运出去后找个地方挖坑把他埋了。”
箱子弄来后,二人一起把尸体塞进去,只等泮宫放学就去埋了。
眼看原玉桴有点儿焦虑,常不咎安慰他:“或许是我猜错了,不是惩罚,其他原因也是有的,比如他是被人杀死的。”
孙平这种人死了,原玉桴不觉得惋惜,只想弄明白他为什么死,省的自己和常不咎会踩雷。
听了常不咎的另一种猜想,原玉桴设想,如果孙平是被人杀死的,会是谁干的?他大费周章地把现场伪造成系统惩罚,是想隐藏身份?隐藏身份的话,当时屋子里只有常不咎和孙平,这个人必定在躲常不咎。如果是何年冰,那完全不需要躲着不见,况且有这种机会他也该先杀常不咎才对。排除青鱼公会,又会是谁呢?
如果这个‘杀手’出现在这间屋子附近,常不咎一定能发现他的踪迹,常不咎没说,那就是附近没人。
可如果远程杀害孙平,‘杀手’是怎么做到的?又是什么信息让他意识到孙平必须死的?
况且由孙平的死状,可以推断出,那是一张稀有珍贵的技能牌,但既然用在了孙平身上,也从侧面反应出“孙平值这个价”。
想来想去,杀手具备着强悍的实力、卡牌质量很高、还会躲着常不咎、大概率不是青鱼公会的。
这个副本里还剩三个人不知所踪,泮宫、王宫都有攻略市民的话,祭司和宗伯的地盘或许也有。
常不咎见自己的话丝毫没有起到安慰人的效果,补充说: “退一步讲,天打雷劈而死,说明孙平是个作恶多端的人,死了就死了,别想太多。”
原玉桴没回应他,因为第三个新人任务完成了。
捏着出现在手里的卡牌,原玉桴默念“好牌,希望是好牌。”郑重地翻过来牌面,上面写着:
【人心本无隔】
【使用次数:5】
【技能:口吐真言(只能问三个问题)】
【用法:拿着卡牌说“我们不一样”就可以进入问答环节啦!(再不用担心老攻说谎骗人了,撒花撒花)】
牌是好牌,可是这奖励发晚了。
最后一句完全可以不加啊!而且常不咎应该没看到吧……
原玉桴假装无事发生,自然而然地收起卡牌,简单地跟常不咎解释:“任务完成了,这次的卡牌挺好的,算是审讯卡吧,能让别人口吐真言。”
要是没有孙平这件事,常不咎也会真心夸这牌好,真好。可目前说谎的是自己,本来就心虚,原玉桴还直接把牌收起来不给看了,直接收了,不细讲,不给看。
难道他在怀疑我?
稳住,千万别露馅。
常不咎一脸惋惜:“就是太晚了,不然还能从孙平那里问出些其他有用的东西。”
原玉桴听出常不咎的话里有话,还以为常不咎在邀功显摆,很配合地说: “你真厉害,我去上课时你一个人还能问出那么多信息。”
常不咎内心警铃大震,克制地舔了舔下唇,思考三秒后谨慎地说:“我就随随便便地问了几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然后复述了一遍孙平的回答。
何年冰在副本内的身份不可能是保氏,上节课NPC才说过祭祀礼仪和流程只有保氏了解,作为进入副本三天的人,何年冰不可能熟知这方面的信息。
泮宫的课程结束后,学生们几乎都已经离开了,常不咎找人扛来一个巨大的木箱,准备天黑后趁着月黑风高抬去野山上埋了。
原玉桴剪了一截外衣垫在尸体上,隔着衣服,满脸嫌弃地跟常不咎合力把焦尸塞进木箱,盖上盖子吐槽:“这个杀手真没素质,留一个烂摊子给别人收拾。”
“没素质”本人认下了这句话,还添了句:“是啊,藏头缩角净给人找麻烦。”
闲着也是无聊,常不咎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孙平被劈死不到两个小时,原玉桴总觉得屋里有股酸臭的焦肉味儿,不坐在窗边就想吐,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回绝常不咎:“我不饿,你吃吧。”
见他没胃口,常不咎有点儿后悔:我当时就应该先把尸体处理掉。越悔越气,当时自己脑子里想什么呢?自己为什么要带原玉桴来看这种场面,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就算孙平去原玉桴面前乱说,小桴也一定会选择相信自己才对啊。
这下好了,不仅杀人灭口还谎话连篇,没救了。
原玉桴站在窗边看风景,夕阳余晖照出一片片金黄的云,院内树木稀稀拉拉,看起来似乎有些无趣,两三只飞鸟打破了原有的孤寂,突然有了些生机勃勃的模样,偶尔吹出几缕清风,绿叶摇摇……
这是以前从没见过的美景,原玉桴想喊常不咎一起欣赏一下,转头发现常不咎脑门儿正冒汗,有这么热?
“来窗边吹吹风吧。”
常不咎忙不迭点头,站到另一侧,院子里几只鸟飞来飞去,飞得他心更慌乱。
原玉桴看得纳闷,满心疑惑:常不咎怎么紧张成这样?
“你刚刚想什么呢?急得冒汗。”
常不咎强行镇定自若地回答:“没急,我就是觉得屋子里有点热,嗯,还有这几天有点累,累了,没什么。”
听完依旧满心疑惑,原玉桴频频侧头看常不咎。常不咎被看得心底发毛,手足无措。
奇奇怪怪的氛围下,终于夜幕降临!
常不咎在泮宫要了一辆马车,找人把木箱搬上车后,驾车离开泮宫。
鉴于常不咎说累了,原玉桴贴心地让他坐在车上休息,自己控制着车辆,朝郊外荒林上跑,但他驾车技术不太好,马车东摇西晃,随时会翻车。
每隔三百米就有两个士兵站岗,没了拦路抢劫的人,有了泮宫官员的安抚,邻里关系缓和了许多,街上有几个小孩子互相追赶打闹,排队打水的队伍也平静了许多。
常不咎有心讨好原玉桴:“看城内多安稳,你功劳最大,写了一篇那么好的诗。”
原玉桴没那么脸大:“求别尬吹。”
……
空地上,常不咎下车用柄大刀挖了个深坑,深坑的直径不大,刚好能塞进一个孙平。
竖着埋?
常不咎给原玉桴解释:“横挖太明显了,一大片翻过的土很突兀,挖的浅容易被发现,挖的深又太费力,挖这种小而深的坑,把尸体竖着一塞,既省力又隐蔽。”
似乎很有道理?
原玉桴犹豫不定地捧场:“你还挺有经验。”
这话听起来像陷阱,常不咎选择按兵不动,默默填土。
埋尸,烧箱,灭火,本次毁尸灭迹圆满结束。
常不咎有心转移话题:“你白天跟那个男的聊什么呢?”
“他嫌我笨,不让我学射箭,我就问了一些朝贡的事。”
常不咎有一张弓箭的卡牌,射箭技术极好,自信满满地拿出卡牌问:“我教你射,我技术特别好。”
原玉桴没接,推脱说:“下次吧,今天累了。”
他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又一整天没休息,也还没吃饭,原玉桴庆幸死后病消,饿一天也不会引发胃炎。
收回卡牌,常不咎的心绪百转千回,总觉得自己露馅了,在坦白和强撑之间摇摆不决,委婉试探:“小桴,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问题不好答,首先要分析一下,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原玉桴抬头望天,明月高悬,繁星闪烁,怎么看都不会让人骤然伤感,遂排除环境影响。
原玉桴回忆这几日的相处,自己一直没有忽视过常不咎,也没说过打击他的话,遂排除人际关系因素。
原玉桴转头看着常不咎凝重认真的表情,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在疑惑发问。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试探我?
看似在我对他的看法,实际上却是在试探在我心里他是一个什么身份。
潜台词“我在你心里也没有特殊的地位?”
特殊地位确实有,亲如兄弟这一点常不咎一定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问我?
难道我今天做了什么事让他有对这一点产生了的疑虑?
想来想去,其他的时间一直跟常不咎在一起的,原玉桴只想到了自己在院子里跟陌生人聊天了,总不会是吃醋吧,那人只是个NPC,不可能吧,究竟为什么呢……
常不咎在一旁看原玉桴,一会儿抬头看天,又一会儿四处乱看,皱眉又放松,一副思前想后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一颗心直接沉入海底。
原玉桴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挤出一个万能答案:“在我心里你是最特别的存在。”
常不咎一扫心底的阴霾,总觉得被表白了,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偏要抱怨:“你思考了将近十分钟,怎么只说这一句。”
“简明扼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