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风枝似

33、带我走吧

　　三天后蒋婉匆忙赶到医院，唐肆还没醒。

　　“医生，我儿子什么时候能醒？”

　　“病人的求生意识很强烈，相信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谢谢医生。”

　　医生走之前多看了她两眼，怎么做的父母，孩子搞成这样。

　　这段时间医院里都在说新送来的那个男生伤的有多么多么严重，身体看着都触目惊心。

　　护士和医生都替他疼，有一个共情能力强的护士直接哭了。

　　唐肆费力睁开眼，是大片的白色，还是死掉了，唐铮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哭的特别特别丑。

　　进来的护士看见他醒了去叫医生，他才反应过来，被救下来了，真好啊。

　　这一瞬眼泪涌上来。

　　检查之后身体有很大问题，医生也问了很多，他也如实回答。

　　“好好休养。”

　　“谢谢医生，”他问，“我是怎么来的？”

　　“一个老爷子看见你倒在地上还以为你死了，摸了摸还是热的，赶紧给你送医院了，你来的第二天身上烫的能煎鸡蛋。”

　　“那个爷爷在哪？”

　　“走了，送你来了他就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谢谢。”他起身离开。

　　蒋婉过来，她想去拉唐肆的手被躲开，她说着对不起，控诉自己的行为，眼泪跟不要钱一样流。

　　唐肆看了一眼，只觉得好吵。

　　他低下眉眼盯着自己的右手，决定去检查，走了所有的程序再次坐在医生面前。

　　医生看着报告眉头紧锁：“你手怎么弄成这样的？”

　　唐肆不答反问：“医生，我这手还能画画吗？”

　　“这辈子都别想了。”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结果，但真真切切听到这句话还是有点崩溃。

　　“好好做复健能保证写字吃饭这种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嗯，谢谢医生。”他起身回病房。

　　蒋婉没跟着他。

　　他侧躺在病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被子罩住自己的全身，脑子里是医生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抑制不住的哭出来。

　　从外面就能看出来床上那一团在抖。

　　之后他认真复健，同时也练习左手做事。

　　蒋婉把他的手机给他，他没打开看。

　　他的主治医生强烈建议他去看看心理医生，他很抗拒但还是去了。

　　结果出来，接触障碍，抑郁症。

　　“儿子，对不起。”

　　唐肆那天借了一个护士姐姐的手机，输入一串号码，犹豫了一会儿按下拨通键。

　　那边很快就接听了。

　　“你好，哪位？”

　　“爸…”他抖着声音开口，“我在医院，带我走吧，行吗？”

　　“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能听见那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在收拾东西。

　　“第一人民医院，我在一楼大厅等你。”

　　“肆肆，十分钟好吗？最多十分钟，我马上就到，啊，你乖乖的等我，好吗？”

　　“好。”

　　唐楠来的很快，衣服都没穿好，着急忙慌的就过来了。

　　看见唐肆坐在角落里，整个人瘦的不像话。

　　他走过去，蹲在唐肆面前，轻声说：“怎么进医院了？又不好好吃饭了是不是？哪里不……”他话没说完。

　　唐肆看着他，撇着嘴，眼泪突然就掉下来。

　　唐楠有些慌，忙拿纸给他，“怎么还哭了？受委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嗯，”唐肆吸了下鼻涕，“爸，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我不想在医院，行吗？”

　　“怎么不行！了了还天天念叨你呢，你阿姨也想请你吃饭呢，不哭了啊，爸等会儿去问问医生能不能出院，能的话我们马上出院，带你回家，行吗？”

　　“嗯。”

　　唐肆领着唐楠去了他主治医生那里，医生说不能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好。

　　他送唐肆回病房的时候遇见了蒋婉。

　　他狠狠皱了下眉，刚才护士把唐肆叫走，他自己问了医生很多，大概的事情都了解了，之后又问了唐肆，唐肆只和他说了自己进了戒同所，手伤了什么的，但是没有具体说。

　　蒋婉：“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照顾不好肆肆，还不能让我来看看了？蒋婉，你还是人吗？”唐楠把唐肆挡在身后，他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唐肆，“你给他吃安眠药，把他送进那种鬼地方，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现在也很后悔！！我也不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现在后悔有用吗？肆肆我会带走，以后跟着我一起生活。”

　　“凭什么！他是我的！”

　　唐楠看着她，问她：“你还记得肆肆小时候画的第一幅画是什么吗？”

　　“是你啊，你当时夸他是个小画家，高兴的不得了，可是他现在不能画画了，他多喜欢画画啊，他是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被你逼成这样了呢？”

　　“你如果还有一点心疼他，就放过他。”

　　蒋婉流着眼泪，“肆肆？”

　　唐肆从爸爸身后走出来，他说：“算了吧，我们别再互相折磨了。”

　　“好……是妈妈对不起你。”

　　唐肆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蒋婉，他不想争论谁对得起谁，太复杂了，也理不清，头疼。

　　第二天唐楠提醒他才想起来录取通知书应该早就到了，他拿着身份证去取了录取通知书。

　　万幸没滑档，他看着录取通知书上面的历史系突然很庆幸当时自己为了折磨自己报考的这个志愿。

　　后来，唐楠给他转院，他乖乖接受治疗，认真复健。

　　唐楠怕他一个人待着不舒服就让他带了了，说自己和阿姨都很忙所以让他带。

　　其实唐肆都知道，是了了来陪自己。

　　小姑娘每天都蹦蹦跳跳的，她知道不可以碰哥哥就没要抱，每天问哥哥很多很多问题，和哥哥一起去附近溜达，一起偷偷吃零食。

　　慢慢的，唐肆开始和了了拉手，开始会想吐，但是时间久了就不会了，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某天唐楠突然问他：“你那个男朋友没有联系吗？”

　　他愣了下，回答：“我没联系，我现在看见他的脸就想吐，我不知道怎么办。”

　　唐楠没再说，他见过唐肆吐到昏天地暗的样子，太让人心疼了。

　　之后他帮唐肆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在这间房子里等着秋季学校开学。

　　*

　　开学前两天他给唐铮打了电话。

　　“唐肆！你怎么了？去哪里了？你妈妈把你弄到哪里去了？你现在在哪？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去找你好不好？”唐铮跑的太着急绊了一下，头磕门框上了，疼的倒吸一口气。

　　“我被我妈送进戒同所了。”

　　“！什么！！你在哪？我们见面好不好？”唐铮的声音染上了哭腔，“我来找你，见面说好不好？啊，唐肆，你……”

　　“你缓一下我和你说。”

　　“我怎么缓啊！操！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我们见面成吗？我现在就去找你，你给我地址行吗，求你给我一个地址行吗？我们见面说好不好……求你……”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找了你好久，去了好多地方，我没想到你会被送进那里，对不起，我应该想到的，对不起……”

　　“唐铮，我们现在见不了面的，我看见你会生理性想吐，会很难受，对不起啊，我也不想的，但是没办法。”

　　“不要道歉，你别道歉，你没错，和你没关系，不能见面，我们打电话一样的，你现在在哪？”

　　“我在接受治疗，医生说可以治好，就是时间会很久，等等我吧，唐铮。”

　　“好，我等你，多久我都等，”唐铮快急死了，“你现在在哪里住着？”

　　“北京，我爸给我租了房子。”

　　“好，我马上去北京，我们不见面，我就是想离你近一点。”

　　“好，那我挂了，有点累了。”

　　“你好好休息。”

　　“嗯。”

　　唐铮扔下手机，跑去厕所吐了个昏天地暗，扒着马桶边，吐到最后根本没什么力气站起来。

　　一想到唐肆被送进那种地方他就反胃，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只是干呕，身体都是凉的。

　　他跑去北京，问了唐肆的学校，算了一下距离，从他的学校到唐肆学校骑个小电驴十来分钟就能到，不远。

　　开学之后，唐肆办理了外住，之后就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赶着去签到，去开会，听讲座，做活动挣那0.2的学分……

　　自己研究祛疤，试了很多药，还好是有用的，疤痕淡了一点。

　　空下来就习惯性去摸手指上的戒指，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会在那里摩挲。

　　真正做到了独来独往，人家都快以为他是哑巴了。

　　他经常会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他知道那个人是唐铮。

　　偶尔他会突然停下来，然后身后那个人也会停下来。

　　他觉得好笑，可是笑着笑着鼻子就酸了，他宁愿唐铮冲到他面前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什么都不问。

　　他们只会在手机上交流，唐铮的话尤其多，上课睡觉做了个梦都要和他讲。

　　可是他只感觉到了疲惫，很多时候回复的语言都很敷衍，他也不想的，可是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