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告别与烙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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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平山顶下来，回程的路上，我们都很沉默。手依然牵着，但掌心传来的，不再是游乐场里的雀跃，而是沉甸甸的、即将分离的悲恸。
最后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元朗还在沉睡。我拎着简单的行李，站在熟悉的楼梯口。行李是阿雄前几天就悄悄帮我收拾好的，他说，带不走的，就别带了。
他准时出现，依旧穿着普通的便装，但眼神已经变回了那种带着距离感的沉静。他接过我的行李，很轻，说：“走吧。”
没有惊动任何人，我们坐上了最早一班通往港外线码头的巴士。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引擎的轰鸣声。我们并排坐在后排，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
码头到了。巨大的远洋客轮像一座钢铁城堡，停泊在晨曦的薄雾里。空气中弥漫着海水、机油和离别的味道。人群开始聚集，送别的，登船的，喧哗中透着杂乱。
阿雄帮我办好了所有手续，将行李牌和护照递到我手里。我们站在登船入口不远处，周围是涌动的人潮，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我们隔开。
“就送到这里吧。”我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看着我，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保重。”
“你也是。”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不要再受那么重的伤了。”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登船的广播响起，一遍又一遍，催促着离别。
时间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眉眼看进灵魂里。然后，我踮起脚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唇瓣冰凉，带着烟草的苦涩味道。这个吻很短暂，没有任何技巧，甚至带着诀别的绝望。但它像一个烙印，烫伤了我的唇，也烫伤了他的心。
一触即分。
我向后退开一步，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滑落。我看到他赤红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那强装出来的冷静上崩瓦解，只剩下赤裸裸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猛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但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无力地垂落。
“……走啦。”他别开脸，声音破碎不堪，几乎听不见。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汇入登船的人流，再也没有回头。我知道，只要再回头看一眼，我就会失去所有离开的勇气。
我随着人群走上舷梯，海风吹得我单薄的身体微微发抖。走到船舷边时，我忍不住向下望去。
他还站在原地，在熙熙攘攘的码头中，像一座孤独的礁石。晨曦的光芒勾勒出他挺拔却孤寂的背影，他一直没有抬头。
汽笛长鸣，巨大的轮船缓缓离开码头。
香港，元朗，还有我的阿雄，都在视野里渐渐变小，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氤氲的海雾之后。
我靠在冰冷的船舷上，任由海风吹干脸上的泪水。口袋里，除了那张船票，还有一颗他最后塞给我的、已经有些被体温捂热的橘子糖。
我知道，我带走了一颗糖，和一个吻的烙印。
而他，留在了那片生养我们、也最终将我们分离的江湖里，独自面对未来的血雨腥风。
我们的故事，仿佛就在这里结束了。
但又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十七章，也是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告别与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