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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二十七章 困局(199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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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的雨季,闷得人喘不过气。
书房里,凌承业背对门口,身影在台灯下拉成一道孤峭的剪影。烟灰缸早已堆满,空气里是他指尖雪茄都压不住的焦灼。
Y国授爵的新闻铺天盖地,字字句句都是温柔的刀。
卡特家族的生意照常运转,但伦市的资金流已被冻结,实验室进驻了"技术顾问",而来自祖国的回音永远停留在"暂缓"二字。
他第一次尝到真正的走投无路。
凌瑶端着茶盘走进来,没有出声。她看着哥哥绷紧的脊背,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
他依旧没回头,只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嗯”。
她不再逗留。有些路,男人走不通的时候,需要女人来趟。
记忆在绝境中会变得锋利。凌瑶想起珍珍某次不经意的抱怨——“那位京市来的李伯伯,连我爸见他都要提前三天备资料。”
当时只作寻常。此刻,这话像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倏然照亮了唯一的生路。
她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从暗格中取出一份以不同颜色标签仔细分类的文件——那是凌家与过去决裂的全部证据,是她亲手整理的投名状。
她的指尖在冰凉的封皮上停留。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路,甚至可能将唯一的好友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她想起父亲以前常说:“人在江湖,更要懂得‘忠义’二字。我们凌家可以输,可以死,但脊梁不能断!”
父亲一生最不耻的,便是那不忠不义之徒。如今这授爵的“殊荣”在逼他们做叛徒,绝不可以。
若此路不通,她就和哥哥一起去见父亲,绝不能做背弃家国的罪人,也绝不能连累珍珍。
她拿起电话,接通后,只有一句:
“珍珍,安排我见苏伯伯(珍珍爸爸)。立刻。”
等待,是无声的凌迟。
家里的空气仿佛凝固。连一向吊儿郎当的凌承义也开始行色匆匆,昂贵的西装上偶尔沾着码头特有的海腥气。
有次在走廊撞见,他眼底布满血丝,却梗着脖子嚷嚷:“看什么!我……我也能盯着货柜,免得那些王八蛋动手脚!”
他说得粗声粗气,凌瑶却从他躲闪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笨拙的担当。这座宅子里,无人能幸免。
电话每响一次,她的指尖就掐进掌心一分。
珍珍来看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在一次家庭晚餐后,收拾碗筷时,状似无意地对她父亲轻声说:
“爸,瑶瑶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声音很轻,落在寂静的餐厅里,却重得能让空气下沉。
电话终于响了……
她推开书房门,凌承业仍站在地图前,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她将纸条放在一堆写满困境的文件正中央。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纸上。镜片后的瞳孔,骤然缩紧。
兄妹之间,空气静止。
她迎着他震惊的审视,开口,声音因连日的煎熬而沙哑,却带着斩断退路的决绝:
“路,我趟开了。哥哥,带上我们的全部,去赌一个未来。”
凌承业凝视着她,仿佛第一次看清眼前这个人。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张纸,而是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所有的震撼、汹涌的情绪,都在这无声的一握里,奔流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