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暗香》倪未晚

46、第二十八章 归航（1996）

　　车子驶离中环的繁华，在北角一条安静的旧街停下。没有招牌，没有标识，只有一扇不起眼的木门，仿佛与世隔绝。

　　李老已先到了，正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凌承业在门口驻足，微微躬身，安静等待。

　　李老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坐。”

　　“李老。”凌承业再次欠身，才在对面落座。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

　　侍者悄无声息地奉上茶具后退出，室内只余茶香袅袅。

　　李老执壶，亲自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凌承业面前。动作缓慢，带着一种历经岁月的从容。

　　“凌小姐托人带的话，我收到了。”李老开口，声音平和，却字字千钧，“她说，凌家子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负华夏血脉。”

　　他抬起眼，目光如古井深潭，直视凌承业：

　　“这番话，可是代表凌先生的意思？”

　　凌承业感到心脏被狠狠一攥。

　　他迎着李老审视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答道：

　　“是。凌家，她说了算。她的意思，就是我凌承业的意思，也是整个凌家最终的态度。”

　　凌承业略一沉吟，声音低沉而坦诚，继续说道：

　　"李老，父辈走偏门，是为生计。我凌承业既然当家，就不会让家族永远活在阴影里。"

　　李老没有立刻回应。他沉默地看着凌承业，目光仿佛穿透了数十年光阴。

　　半晌，他苍老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缓缓道：

　　"凌小姐有玉碎的风骨，你有纳还的魄力。凌家……很好。"

　　这声"很好"，不再是对一份投诚的接收，更像是对一个家族气节的盖棺定论。

　　凌承业不再犹疑，将一直随身携带的公文箱放在茶台上，郑重地推向李老——箱子里装着的，正是足以撬动行业格局的“灯塔”核心科技项目资料，其战略价值是能改写未来通讯领域规则的关键筹码。

　　李老没有打开，只是将苍老的手掌按在箱体上，仿佛在感受其重量。他抬眼，目光深远，“国家需要的是造船的人，不止是一块好木料。”

　　凌承业心领神会，再次微微躬身：

　　“明白。凌家愿尽绵薄之力。”

　　离开茶室，坐进车里。魏肯从后视镜看来，带着询问的眼神。

　　凌承业望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势，天光从云层缝隙中透出，在水渍未干的街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缓缓道：

　　"走。"

　　车汇入车流。

　　凌承业看着窗外焕然一新的街景，知道凌家这艘船，已经调转了船头，驶向一片可以堂堂正正扬帆的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