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为何不按话本来》喵言寺人

15、灵兽14

　　白沐泽踩着落叶，潜行于山林深处，探查墨镜轩的踪迹。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下来，照在前方一片稀疏的空地上，有什么东西反射出微弱的金属光泽。

　　白沐泽眯起眼仔细辨认，那好像是一枚古旧的罗盘，黄铜表盘上的指针微微颤动着，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牵引。

　　白狼崽竖起耳朵，鼻尖轻嗅，小心地向前踏出一步，又一步。

　　就在他的前爪即将触到罗盘边缘时——

　　“咔哒。”

　　一声极轻的机括弹响从落叶下传来。

　　脚下的地面骤然塌陷！

　　枯枝败叶与泥土如活物般向两侧滑开，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深坑。白沐泽甚至来不及呜咽，整个身体就失重坠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洞里夹杂着铁锈与兽血混合的陈旧气味——他掉到猎人设的陷阱里了！

　　陷阱内壁湿滑，白狼崽尝试了几次攀爬，刚跃起就被滑腻的苔藓挡回坑底。

　　他抖抖沾满泥土的绒毛，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低嗥——附近没有人回应，只能靠自己了。

　　就在他准备使用神力再次尝试时，坑底某个角落传来极轻微的“咔”声。

　　白沐泽小心翼翼走过去，用爪子拨开上面松软的腐败树叶。树叶下埋着的，是刚才那个罗盘——它刚才跟着一起掉下来了。

　　此刻，盘面上所有的指针——包括那根本该指向正北的磁针——都在疯狂旋转，最后齐齐定格，指向陷阱的某个方位。

　　白沐泽顺着那个方向望去。

　　那里只有一片看似寻常的土壁。他犹豫片刻，还是伸出前爪，轻轻拍了几下——根据回声判断，土壁内是空的。

　　此处有古怪，说不定可以在里面搜到一些与劫镖案有关的线索——

　　他兴奋地继续扒土，伴随着簌簌落下的土屑，一个狭窄的、向地底深处倾斜的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通道深处飘来一股矿石粉的涩滞气味，看来这里是个废旧的采矿洞。

　　白狼崽回头望了一眼颤动的罗盘，银白色的身影悄然没入黑暗之中。

　　矿道在交错中不断向外延伸，有时明明感觉在向上走，绕过一处突兀的巨石后，却又陡然向下倾斜，像一座巨大的迷宫。

　　狼崽低下湿漉漉的鼻子，在潮湿的地面仔细辨认水流的方向，逆着朝上方走去。几枚深嵌在泥里的反字铜钱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魔界黑市才流通的货币，在昏暗中泛着幽微的光。

　　他凑近细嗅，一种混合着墨汁、陈血与某种刺鼻香料的气味钻进鼻腔，很新鲜，不会超过三日。这气味像一条无形的丝线，在浑浊的矿洞里轻轻颤动。

　　狼崽绷紧身体，沿着这气味寻下去，不知拐过第几个弯，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岩壁旁堆满箱子，洞窟中央的空地上，散落着更多反字铜钱，还有几个明显是匆忙遗弃的麻布袋——这里显然曾是一个临时转运点。

　　白沐泽伸出前爪，锋利的爪尖轻轻拨开箱子的搭扣，将箱盖向后敞开，内里空空如也，只余一层薄灰。

　　果然来迟一步。

　　白沐泽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墨汁、陈血与香料，比地上残留的更加浓郁。那气味并非来自四周，而是……上方。

　　狼崽倏然抬头，兽瞳在昏暗中骤然收缩——矿洞粗糙不平的穹顶之上，赫然绘着一个巨大的、结构繁复的圆形法阵！

　　那法阵虽已停止运转，核心处的符文却仍在波动，像幽暗的星点在黑暗中颤栗。

　　原来如此。

　　有人混合墨汁、陈血与香料，在废弃的矿洞顶部绘制这庞大的传送阵。借助这个早已准备好的传送阵，他们将毫无防备的押送队伍和物资一起传送到地面下方的矿洞，然后在此清空物资，转移去了别处。

　　地上散落的反字铜钱，说明有魔族参与其中，可能是幕后策划者，也可能是在魔界黑市招募的雇佣兵。

　　押运队伍庞大，要把他们同时传送到更远的地方，需要消耗巨量灵力，所以就选了地下的矿洞作为中转地。这里昏暗无光，押送的修士忽然落到这里，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就被埋伏的魔物控制住了，即使有打斗，地面上方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劫掠。

　　既然要把那么多物资和修士从这里转移出去，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白沐泽伏低身体，鼻尖几乎贴地，金棕色的眼瞳在昏暗中锐如利刃。

　　地面上，散乱的拖拽痕迹虽被人用尘土粗略掩盖过，但重物摩擦碾过碎石，依旧在地面留下断续的刮痕。

　　不仅如此，他还捕捉到空气的微弱流动。矿洞内虽气息浑浊，但仍有极淡的风，隐隐送来外界的气息——泥土的微腥，草木的清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香火味？

　　白沐泽循着细微的线索，钻入旁边一条不起眼的、近乎被崩塌碎石半掩的窄道。

　　挤过这条看似废弃的窄道，人工修缮的痕迹再次出现。两侧岩壁变得平整，甚至用粗糙的木料做了简易支撑。拖拽的痕迹在这里愈发清晰，空气的流动也明显起来，地势开始缓缓向上。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极微弱的天光。

　　白沐泽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光源。那是一个向上的竖井，井壁嵌着供人攀爬的简陋木梯。他侧耳倾听，上方一片死寂。

　　他利落地沿木梯攀上，顶端被一块厚重的泥板封住。

　　白沐泽肩背发力，向上顶去。泥板掀开一条缝，上方传来沉闷的“咚”声——显然，这块盖板上方有别的重物压在上面，把通道堵住了。

　　白沐泽有些泄气，上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紧接着是重物被拖动、与地面摩擦的闷响。盖板上的压力骤然一轻。

　　还没等白沐泽做出反应，“嘎吱”一声，那块厚重的泥板被人从外面向上掀起，昏黄的光线钻进竖井，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飞舞。

　　白沐泽微微偏头，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他的瞳仁——是墨镜轩。

　　墨镜轩看着竖井里浑身沾满泥污的狼崽，心疼地摸了摸他包扎过的前爪，将自家神兽拉上来：“我说怎么下面有动静，原来是你来找我了。”

　　白沐泽扫视四周，原来洞口所在的位置，位于神台基座，而刚刚压住泥板的重物，居然是自己的神像。

　　怪不得之前闻到了香火味，原来这是一座宫观，殿前供着两尊迥然不同的神像——一尊神像高大威猛，身披银甲，手握战锤，是前任雷神的塑像；另外一尊是个小童，神像只有雷神半截高，头戴花簪，身穿白袍，手里拿着一个玉瓶，里面插着几束柳枝，是凡人根据他们的想象塑造的雨神像——居然和本尊一点也不像。

　　雷神像，雨神像。

　　青禾的话语瞬间划过脑海——“……城外的雷雨殿，荒废很久了，据说以前香火挺旺，后来不知怎么就没落了……”

　　是这里。

　　殿外荒草簌簌作响，不一会儿就传来几辆马车从不同方向驰来的声音。

　　车辙声越来越近，墨镜轩反应极快，他迅速将翻开的泥板归位，将神像推回原位，一把抱起白沐泽，闪身躲到那座高大的雷神像后方。

　　白沐泽被墨镜轩护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破败的殿门被推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体型微胖，面容和善，像个普通的富商，但白沐泽一眼就看出他周身灵气内敛圆融，是个元婴期的修士，面容用法术掩饰过。

　　后面跟着的则是一位披甲的都尉，腰佩长刀，神色谨慎，不断回头张望。

　　两人走到神台前，那元婴修士煞有介事地撩起衣摆，对着雨神像拜了拜，嘴里还念念有词：“请雨神大人保佑我风调雨顺，生意兴隆……”

　　都尉也敷衍地拱了拱手，随即压低声音，切入正题：“多谢仙师作为内应，提前告诉我们路线，不然我们绝不会这么顺利。主公托我询问，那些魔族请来的帮手该怎么打点？”

　　元婴修士直起身，抚了抚衣袖，脸上和善的伪装瞬间变得精明冷酷：“把酬劳给我，我自会打点清楚。你们要的银子需分批运出，可安排稳当了？”

　　“放心，伪装成商队货箱，分五路，明日寅时陆续出发。”都尉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是……事后这雷雨殿，真要做成魔族劫掠的现场？会不会画蛇添足？”

　　“怎么会？”元婴修士轻笑，目光扫过积满灰尘的神像，“这里荒僻，又是供奉雷雨二神的旧宫观，出了事，正好让那帮愚民和官府联想是‘天罚’，因为怠慢了神灵，他们不再庇佑，才引来魔族趁虚而入。届时主公只需上表，言明此地需修缮祭祀以安神明，说不定还能再向朝廷申请一笔修缮祈福的款子。”

　　都尉点了点头：“还是仙师思虑周全。这是一点心意，请笑纳。”

　　他向后招了招手，一名亲兵捧着几个不起眼的木盒进来，放在神台前，看起来像是寻常的供奉祭品。

　　元婴修士打开木盒瞥了一眼，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雪花官银。他嘴角扯出一抹讥笑，合上盖子推了回去：“这些银子，你们招兵买马、打点上下自然是好的，可我拿着……烫手啊。上面都有官印，我一介散修，该如何花用？”

　　都尉脸色微变：“那仙师的意思是？”

　　“我要国师府那批朝贡的稀罕货。”元婴修士说得轻描淡写，“珠宝法器、灵草灵药，那些东西没有印记，在黑市上好出手。至于这些银子，都尉尽可全数拿回去，我们各取所需。”

　　都尉沉吟片刻，权衡利弊后，点了点头：“好！就依仙师所言。今夜老地方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