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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互殴的同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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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四人在操场上集合。
“好像来太早了啊。”五条悟戴着墨镜,左右张望。
“老师只写了‘下午’,根本没写具体几点。”夏油杰抬手微微遮了遮有些刺眼的阳光,无奈地笑了笑。
天空澄澈,万里无云,确实是个适合户外训练的好天气。
“所以为什么我也非得来不可……”
身为咒术界珍贵的“反转术式”持有者,家入硝子不仅通常不需上前线,就连理论课也时常被默许缺席。她原本打算一觉睡到晚上,却被两个笨蛋同期哐哐砸门吵醒,迷迷糊糊间就被拖来了操场。
而禅院瞬则一副在此恭候多时的样子。
……该不会根本没睡吧?硝子默默凝视着她。
瞬回以一个略带疑惑的微笑。
“学一些基础体术,关键时刻也能保护自己。”夏油杰宽慰硝子。
“不过要是真有敌人能打进来,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估计也派不上用场啦~”五条悟笑嘻嘻地补充。
“你少说两句。”夏油杰皱眉。
“呵。”家入硝子毫不客气地抬手就往五条悟腰间送上一拳,却被他轻松抬手挡下,还附赠一个欠扁的笑。
出人意料的是,硝子几乎同时起腿扫向他膝后——这一下差点得手。
五条悟反应极快地松手后跳,略显诧异地推高墨镜,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打量起来。
硝子没给他细看的机会,连续几记快拳角度刁钻地挥出。
“嗯?等等,这招式怎么有点眼熟……”五条悟悠哉地后退几步,把硝子的攻击全部轻巧避开,他一边夸张地朝夏油杰举手喊话,一边用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紧盯着自己的禅院瞬,“裁判!有人开挂!”
夏油杰装作没听见,淡定地转向瞬:“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此时硝子也停下了攻势,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根本打不中……”
即使因为瞬的术式知道了该往哪攻击,身体也来不及反应。
“真弱呀。”五条悟笑得格外灿烂。
家入硝子拳头一紧。
这家伙真有够欠揍的。
但她也没打算继续自讨没趣,刚才几下已经足够她认清自己与“最强”之间那道鸿沟,于是兴趣缺缺地转身走向场边的台阶,打算坐下来摸鱼——却正好撞上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夜蛾正道。
“啊……”
好想回去睡觉。
好在夜蛾正道没再要求她去和几位同期一对一单挑。
“杰和瞬一组,悟和硝子一组,两组对抗。”
“哈?!”五条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小声嘀咕:“居然把二打一说得这么好听。”
夜蛾面不改色:“保护同伴也是咒术师的职责。”
五条悟在他转身时迅速做了个鬼脸。
听到这话的家入硝子已经挡住脸在地上躺下准备席地而眠了。
夏油杰倒是心情颇为愉快,上一次和禅院瞬一起并肩作战还是在几年前一起收服诅咒,后来便大多是自己独自一人解决诅咒了。
抱着炫耀般的心思,少年意气风发地抬手。
“虹龙。”
它的身躯修长,在光线流转间折射出变幻莫测的虹彩,头部轮廓峥嵘,生着似鹿非鹿的犄角。一双巨大的眼眸中不见瞳孔,只有两团鲜黄的混沌凝视着前方,散发着非人的威严。
虹龙的身躯缓缓从夏油杰身后浮现,悬浮于低空,蜿蜒盘踞,没有翅膀,却有无形的力量托举着它。
“花孔雀吗你是。”五条悟嘴上嫌弃,眼中却已燃起兴奋的战意。
禅院瞬正注视着虹龙那流转着虹光的庞大身躯,暗自思忖这惊人的咒灵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这时,一发咒力冲击毫无预兆地炸在她脚边,尘土飞扬。
“喂——别走神啊。”五条悟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禅院瞬轻轻呼出一口气,周身的咒力波动倏然收敛,整个人如同融入空气般几乎失去所有存在感。然而在五条悟的六眼中,她仍然清晰可见。他随手摘下墨镜,看也不看就朝家入硝子抛去:“拿着,别弄坏了。”
“好好——”硝子懒洋洋地接住墨镜,一副置身事外的看戏模样。
几乎在同一瞬间,禅院瞬的身影骤然模糊,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五条悟。
若纯论体术与格斗技巧,她是三人中最精湛的一个。那双看似纤细的手臂中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一旦被她切入近身范围,连绵不绝的攻势将如暴风雨般落下,在瞬息间结束战斗——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的攻击能够触及对方。
五条悟唇角的笑意加深了。无下限术式在他周身无声运转,她凌厉的拳脚如撞入无形泥潭,所有攻势都被轻巧化解。
“哈哈,没用的~”他甚至故意在她一记直拳凝滞于眼前的瞬间解除了术式,一只手随意地包住她的拳头,另一只手还插在口袋里,脸上写满了游刃有余的嘲弄。
“糟糕的手感。”禅院瞬话音未落,另一条腿已凌厉抬起,直劈向他下颌!
五条悟松开手,向后轻巧一跃,精准地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重新运转起无下限术式。禅院瞬也借势后撤,再度拉开距离。
而就在这一刻,高踞于虹龙之上的夏油杰闲适地撑着侧脸,略一抬手——无数形态各异的咒灵如潮水般涌出,从四面八方扑向五条悟,瞬间遮蔽了整个视野。
而在这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咒灵中,五条悟那双苍蓝之眼愈发锐亮,如同锁定猎物的捕食者,熠熠生光。
“真是麻烦。”
他抬手结出“苍”的手印,咒力刚凝聚却骤然溃散,几乎连无下限都差点维持不住——是瞬的术式。
“东躲西藏的烦死了。”他啧了一声。幻象不断投射而来,视野中早已失去禅院瞬的真实方位。
他索性闭上眼,凭直觉抬手向空中轰出一发“苍”。
咒灵群被瞬间清出一道缺口,虹龙听从主人的指示,矫健地避开了这次攻击。
而夏油杰之所以看清五条悟攻击的方向,依旧得益于禅院瞬的术式。
投射真实的景象分享视角,投射虚假的景象则作为干扰。
即便许久未并肩,战斗的默契却早已刻入骨髓。
“好险好险,差点被拔除了啊。”夏油杰抱怨道,语气却轻松得像在聊天。
隐匿在悟身后的禅院瞬正要出手,却在看到他看似毫无防备的后颈时迟疑了一瞬。
“抓住你了。”五条悟猛地转身,眼中闪着亢奋的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战场上可不能犹豫啊。”
“哪来的战场啊?”禅院瞬不解。
随着五条悟快速截断自己进攻的动作,一股久违的、几乎令人战栗的兴奋感自心底窜起。
她再度抬腿踢向他下颌,却被早有预料的手稳稳抓住脚踝。
“用过的招式就别再用了。”
“哈。”她笑了一声,单脚跃起凌空拧身,屈膝撞向他侧脸。
由于瞬已经暴露,夏油杰收回了扰乱视线的咒灵们,他挑眉看了看下面越打越凶的两人,干脆操纵虹龙悠哉地降在家入硝子身旁,落地时收起咒灵,自然而然地站到硝子前方,担任起了护卫一职,避免她被二人战斗,主要是五条悟的大范围攻击波及。
“怎么打起辅助了?”
“根本就没有我插手的余地啊。”夏油杰笑道。
真的二打一也太没意思了,悟的近身格斗不如他和瞬,一向是靠术式的灵活运用来攻击的,又不可能真的对他俩下死手。
“怎么总是朝我的脸攻击啊,你对我的长相有什么不满吗?”五条悟松开钳制住对方的手,跳开躲开攻击。
“并没有,我很喜欢悟的长相。”禅院瞬一边见缝插针地攻击他,一边诚恳地回答。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地表突然窜出一只咒灵抓住他的脚踝——但无下限已再度开启。他毫不留情一脚踩下,“苍”的光芒瞬间吞噬了那只准一级咒灵。
“喂,那可是准一级啊。”夏油杰无奈扶额。
撤回不下死手的前言,五条悟打起来不管不顾的,操场上已经被轰出好几个洞了。
被祓除的咒灵无法再被操纵,如同消耗品一般。他摇了摇头,收起所有咒灵,安心看起了两人互殴的场景。
禅院瞬的攻势越来越快,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她彻底沉醉于这场较量——每一次动作的交锋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五条悟的每一击都足以致命,只要稍有失误,自己就可能真的死在这里。
——而这恰恰让她觉得无比有趣。
什么高层、什么任务、什么未来……一切都被她抛之脑后。此刻她眼中只剩下五条悟的身影,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愈发清晰:杀了他。
和其他人练习应该是留有余地的,可幼时她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任何一人、甚至是咒灵,此后除去那意外出现的两只特级咒灵,又不再有战斗需要拼尽全力。
悟和其他人不同,和悟对练,留有余地就会被抓住,就会输,或者死,因为他太强大了,所以当下就只能竭尽全力。
战场、是的,这就是战场。
战场上只剩下你死我活。
抱着把可能夺取自己性命的五条悟杀掉这样的念头来战斗,她才能活下来。
五条悟虽仍游刃有余地闪避还击,却也清晰地察觉出她状态的不同——那双眼睛里闪烁的不再是平日里的冷静或温和,而是一种近乎纯粹的、沸腾的杀意与喜悦。
他也一样。兴奋感在血管中窜动,为这场对决心神激荡。
就在禅院瞬被迫后撤半步的瞬间,五条悟手中的“苍”再度凝聚。咒力高度压缩、光芒急剧绽放——即将迸发的那一刹——
整个世界骤然陷入一片纯白。
无声、无风、无天无地,只有无边无际的白。而那发本应撕裂现实的“苍”,竟在这一刻于这片宁静的虚无中灼出一道焦黑的裂痕,如同烙印般刺目。
——仅仅一瞬。
下一刻,五条悟已重回喧闹的操场。手中的“苍”仍维持原状,仿佛从未击出。他微微一怔,抬眼看向对面的禅院瞬。
她仍站在原地,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灼目的笑容,蜜糖般的琥珀色瞳孔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透着醉酒般的迷蒙光亮。
可下一秒,她身体猛地一晃,温热的鼻血毫无征兆地淌下,随即,她一声不吭地向后倒去。
“瞬!”夏油杰焦急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五条悟下意识靠近,伸手将她接进怀里。血迹迅速染红她胸前的衣襟,她靠在他臂弯中双目紧闭,浑身软绵,已彻底失去意识。
五条悟站在原地,低头注视着她苍白的脸与刺目的血红,又瞥了一眼自己揽住她身体的手,眼底掠过一丝困惑。
……刚才那一瞬间的违和感,到底是什么?
家入硝子快步上前,蹲下身简单检查了一下,随后松了口气。“没事,只是疲劳过度。看来这几天她根本没怎么睡,身体到极限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夜蛾正道环视了一圈狼藉的操场,沉声宣布:
“胜负已分。这场是杰和瞬组获胜。”
“哈!?凭什么!”
“悟,你过于沉溺于战斗,完全忽视了保护同伴的职责。你的攻击甚至险些波及到硝子。”
“我有注意分寸!”五条悟大声反驳,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立刻指向躺在草坪上熟睡的禅院瞬,试图拉她下水,“而且瞬不也打得很投入吗!她根本也没管——”他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禅院瞬平躺在草地上,脸颊还沾着些许干涸的血迹,呼吸均匀绵长,显然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对周围的争论毫无知觉。
五条悟:“……” 他后面的话彻底卡在了喉咙里。
夏油杰没有参与争辩,他只是默默用手帕,仔细而轻柔地擦去禅院瞬脸上的血迹。随后,他俯身小心地将她横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我先带她回房间休息。”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抱着禅院瞬转身离开了操场。
禅院瞬从自己的床上醒来时,天早已黑透。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薄薄的月光透过窗户渗进来,像一层银纱轻轻覆在她的被褥上。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靠在床边、屈膝坐在地上的那个人影。
“杰?”
她捂着微微发胀的额头坐起身,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夏油杰散着头发,发梢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像是刚洗过澡。他双手抱着膝盖,安静地望着她,瞳孔在月光下透出一抹暗紫色。
“头疼吗?”他起身坐到床沿,一只手轻轻扶住她的后背。动作很稳,掌心温度透过衣料淡淡传来。
禅院瞬摇摇头,不自觉地朝他倚靠过去,“只是有点晕,现在好多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夏油杰的表情反而沉了下去。他蹙起眉,语气比平时冷了几分,“为什么要这么拼命?那些任务,我和悟也不是不能做。”
“啊……因为想快点做完嘛。”
她显然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夏油杰忍不住露出一副头疼的样子,“所以说,有那么着急吗?总要有休息时间吧,都把自己累倒了,这不是很夸张吗?”
“诶?我是累倒的?”禅院瞬怔了怔,表情有些迷糊。
说实话,她的记忆有点断片,只记得最后似乎流了血,醒来那一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五条悟打晕的。
“你是笨蛋吗?连自己累了都不知道?”夏油杰看着禅院瞬眼神放空好像在回忆什么,接着露出茫然困惑的表情来,仰起脸无辜地看向自己,在月光下显得既可爱又可怜,好不容易决定要教训她,此刻那点火气忽然泄了个干净,“……真是的。”
禅院瞬诧异地看向他,“杰不是和我一样吗?”
不知疲倦地吞下一个又一个诅咒,迫切地想要变强、去保护他人。
“我……”夏油杰一时语塞。
“事实上我们不都是如此吗?成为咒术师的你,还有其他人,进入高专,不是希望拯救更多人吗?”
禅院瞬不愿意称呼自己为咒术师,她的目标也不是拯救更多人,除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人,他人的性命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就算是这样,”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你也可以多依靠我一点……依靠我,还有悟。”
禅院瞬没有回答,她并不认为自己没有依靠他人,如果不是三人共同的努力,她不可能一个人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目标在眼前,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快点去完成它吧。”
自己所做的事,就像在斜坡上靠人力推一辆已经无法发动的汽车,必须一刻不停地拼尽全力,才能把汽车推到维修处,才有把它修好的可能性,咒术界就是这辆沉重的理应报废的汽车,如果没有人在后头推动,它就会顺着斜坡倒退,一直倒退到尽头,而后撞上某个障碍物,发生轰然的爆炸。
“其实一开始,我是为了杰才这么做的。但现在,我觉得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已经停不下来了,也不想停了。”
“……为了我?”
“嗯。说实话,我并不希望杰进入咒术界。”她垂下眼睛,睫毛洒下一片黯淡的阴影,“这里的一切都太扭曲了。可是,杰……你是个善良的人,你拥有救世主般的才能,也因此无法逃脱保护他人的责任感。”
“所以,我就想……那就来改变这一切好了。”
夏油杰呼吸一滞,他分不清禅院瞬究竟对自己抱着怎样的感情,但这出乎意料的沉重。
“渐渐地,我开始觉得这一切也很有意思。和你、还有悟一起修炼、变强、战斗……这些都让我很快乐,并不觉得累。”
月光落进她笑意初绽的眼里,夏油杰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脏被温柔地击中,连回应她一个微笑都做不到。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就算你说不觉得累,身体不会骗人,你得有足够的休息。”
“嗯,下次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如果我忘了,就拜托杰来提醒我吧?”
“……嗯,我知道了。”他轻轻应了一声:“我会一直看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