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碾压咒术界的女人》水中的孩子

26、新生的欢迎仪式

　　《冬至》刚播出时还只是深夜档动画中一部略显另类的新番，热度的上升局限在论坛和动画爱好者的博客圈里。
　　但随着剧中第一个大型副本“百鬼夜行篇”的展开，精良作画所呈现的视觉奇观与环环相扣的剧情彻底引爆了讨论，动画资讯杂志用大篇幅进行解读，使得它的名声迅速超越了深夜档的局限，开始向更广泛的观众群体蔓延。
　　到了春季，这部作品已然成为一种社会现象。中学生们的课间闲聊离不开最新话的剧情预测，上班族也会在周五的居酒屋里谈论起主角团的命运。
　　在互联网尚未完全融入日常的年代，《冬至》依靠着口耳相传和传统媒体的推波助澜，完成了从亚文化圈到大众视野的惊人跨越，成为了那个春天当之无愧的全民话题。

　　刚结束一季工作的禅院直毘人还没休上几天假，又因为《冬至》与幽灵急乐园的联动和周边推出等工作赶回了公司。

　　他在家族会议时和同样经历着社畜生活的小儿子见了面，二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厌世与憔悴。
　　禅院直哉对老爹的狼狈视若无睹，跪坐着听族里各人汇报近期事务，视线落在主座的禅院瞬身上。
　　禅院瞬偶尔对上他灼灼的目光，便会朝他加深嘴角的微笑。

　　对他的微笑是特殊的，因为他做得很好，禅院瞬经常那么说。
　　禅院瞬偶尔会来特异科和他见面，但他们见面的时间比起高专那帮人还是不够多，会议结束后他还想和禅院瞬单独聊一聊自己近期的工作进展，禅院瞬一定会肯定他，或者，给他奖励。
　　这么想着，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微微加快了，对其他汇报者漫长的述说感到了些许不耐。

　　新年刚过去不久，诅咒正处于低峰。没有经历假期的禅院瞬如今也算高专准二年级生了，近期工作减少，好不容易抽出几天时间回到禅院家开家族会议，大致就是听一听所有人上一年的工作简报。

　　总的来说，禅院家的资产又增多了，家族中一些旧习被废除，女性地位提升，炳和躯俱留的职权有了变动。
　　新的一年一切都欣欣向荣，禅院家在禅院瞬的强压下被迫做出了许多改变，但现在来看几乎全是向好发展，甚至还有部分富余的劳动力进入到了特异科工作。

　　会议结束，族人却没有都离开，许多族中的女人和小辈向禅院瞬送上迟来的新年贺礼和祝福，叽叽喳喳的，屋里一时之间变得十分热闹起来。
　　禅院直哉发现包围着禅院瞬的人群里还有眼熟的炳的成员。

　　什么货色都敢凑上去了。
　　他一皱眉，刚要开口，突然意识到这个屋里现在只有自己是空着手的，抿着唇看了一会，便转身出去了。
　　他安排自己的手下立刻去准备礼物，可人刚走，又觉得这帮人品味审美都难以保证，恐怕会拖累自己完美的形象，于是又喊了司机带自己去到最近的购物中心。

　　精挑细选地买好了礼物，驱车回到禅院家，禅院瞬已经不见了人影。

　　“瞬大人说这两天要准备迎新，已经返校了。”

　　死高专，没水平的东西，竟然让禅院瞬去迎接歪瓜裂枣入学。
　　禅院直哉大怒，气得咬牙，冷静了好一会儿，决定也跟着回东京。于是又无视家里人的挽留，带着选好的礼物坐车走了，临走前不忘给自己老爹施加压力。

　　禅院直毘人瘫在榻榻米上，想着这几天积攒的工作量，没有一点想教育儿子的欲望。
　　上班上久了，他有点嫌自己命长。但这份倾注了太多心血的事业，让他首次体验到何谓全情投入，找到了真正活着的实感，所以瘫了几天之后，他就带走了自己私藏的几瓶好酒，回去上班了。

　　——六十岁，正是奋斗的年纪。

　　禅院瞬没有赶上在高专的新生欢迎仪式，家入硝子给她发了短信，让她直接来五条悟选好的餐厅参加聚餐，正好三年级的冥冥和庵歌姬也在。

　　到达餐厅时，瞬刚打开包间的门，作为前辈的庵歌姬便猛地抱了上来。
　　“好想你啊，小瞬～”

　　庵歌姬见到四位后辈的时间比冥冥要晚，但因为她亲切的性格，很快就和他们熟悉了起来。
　　她的术式偏向辅助，比起体术更擅长使用弓箭，初见面时便被五条悟的嘲讽“高专还有这么弱的学生啊”气到跳脚，所以连带着对另一个看起来和五条悟臭味相投的夏油杰印象也不好，和两位学妹的关系却十分亲密。

　　歌姬对肢体接触的热情，让禅院瞬想起了国小和初中时身边那些热情的朋友。她从不抗拒歌姬的靠近，有时甚至会主动搂住她的腰，或是将脸颊轻靠在她的肩头。

　　每当这种时候，如果其他几人也在场，庵歌姬常会接收到来自冥冥、五条悟和夏油杰方向几道含义复杂的注视。

　　就像此刻，禅院瞬任由歌姬抱住自己，甚至在她松开手后，像只挂件似的贴在她背上，一起挪到座位旁。歌姬察觉到那几道难以忽略的视线，有点不自在：“怎、怎么了？”

　　“怎么做到的？”五条悟和冥冥几乎异口同声。

　　“做到什么？”歌姬一脸茫然。

　　冥冥笑着望向她，语气温和却意味深长：“瞬真的很喜欢你啊。”

　　“那当然！”歌姬一下子挺直腰板，得意地叉腰，“因为我可是可靠又温柔的前辈！”

　　禅院瞬在一旁点头表示认同，随后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向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两位新同学打招呼。灰原雄性格开朗，立刻热情地跟她分享起下午迎新时被夏油杰和五条悟伪装成不良少年捉弄的经历。

　　他讲得手舞足蹈，模仿得惟妙惟肖，把禅院瞬逗得轻笑出声：“影视剧里也常有这种先抑后扬的桥段，用在迎新仪式上，很有创意。”

　　——而这正是那两人坏点子的直接来源。

　　夏油杰抱着手臂向后靠上椅背，嘴角微扬，对此表示十分赞同。

　　禅院瞬问，“那硝子呢？她没有去接你们吗？”
　　“她在教室里待着呢。”/“我在教室。”五条悟和硝子一起说道。
　　“而且她什么也不用做，就已经很像不良少女了，不符合先抑后扬的步骤，根本扬不起来嘛。”五条悟补充道。
　　庵歌姬忍不住瞪他，家入硝子反而习以为常地笑着安抚她的不满。

　　有什么办法?
　　拿这只嘴很坏的臭猫没办法。

　　这时，灰原雄却一脸认真地纠正道：“不、不是的！我觉得在教室里见到家入学姐的时候非常惊喜，这完全符合‘惊喜’的步骤！”

　　他话语直白，语气坦荡，仿佛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发言有什么问题，反倒让在场其他人都愣了一下。坐在他旁边的七海建人已经不忍直视，抬手捂住了半张脸。

　　家入硝子倒是没所谓似的，笑着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哦？”夏油杰眉眼弯弯，用略带调侃的语气接话，“这么说，你是对硝子一见钟情了？”

　　灰原雄一下子僵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话中可能带来的误解。他瞬间从耳根红到脖颈，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刚才的话太冒犯了！家入学姐是很好看，但、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对不起！”

　　“哎呀，硝子，被拒绝了呢。”夏油杰很惋惜地说。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朝他比了个中指。“你和五条，真是恶劣得不分上下。”
　　“根本是人渣二人组。”庵歌姬在一旁冷冷补刀。

　　早已看出夏油杰是故意逗人的七海建人，对身旁几乎要缩进椅子的灰原雄叹道：“你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灰原雄发出一声懊恼的哀嚎。

　　“所以，”五条悟一手撑着脸，另一手用勺子轻轻点着嘴唇，饶有兴致地追问，“你喜欢什么类型？”
　　灰原雄抬起头，见家入硝子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很快放松下来。他认真想了想，朗声答道：“我喜欢食量大的女生！”

　　五条悟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冥冥和禅院瞬面前已经空了的餐盘上——她俩的食量大得不相上下。不过冥冥性格太难缠，开她玩笑恐怕讨不到好；至于瞬……

　　他忽然觉得拿她打趣没什么意思，甚至隐隐有些索然，便懒洋洋地撇开视线，转而用勺子指向一旁的七海建人：“你呢，七海学弟？说说你的理想型。”

　　这位学长显然不是真心关怀后辈，只是想找点乐子罢了。七海建人本想装作没听见，可不止五条悟，连其他几位前辈和同期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他顿时感到如坐针毡。

　　真是麻烦。
　　“性格合得来的人。”他言简意赅地答道。

　　五条悟淡淡地“哦”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兴趣缺缺。其他人也没多说什么，唯有庵歌姬深有同感地点头：“性格合拍确实很重要啊，万一相处之后才发现是个人渣，那可就太惨了。”

　　完全是在指桑骂槐。

　　“小瞬呢？你有喜欢的类型吗？”她贴近身旁的禅院瞬，凑到她耳边假装说悄悄话，“可别喜欢上那两个人渣喔。”

　　实际上所有人都听见了。

　　五条悟眉头一皱。
　　在他发难前，禅院瞬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口说道，“我喜欢诚实的人。”

　　“你居然喜欢人类吗？”五条悟下意识考虑了一下自己算不算达标，但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以后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忍不住瞥了眼夏油杰，他也有些诧异。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外星人吗？”禅院瞬不解道。

　　“为什么是‘诚实’？”庵歌姬好奇地追问。
　　冥冥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诚实可不是在所有情况下都算作美德。”

　　“因为如果对我说谎的话，会让我很为难的。”

　　这个答案让夏油杰心下稍安。这种因她一句话而心情起伏的感觉实在糟糕，庆幸的是自己虽不算诚实，至少对着禅院瞬没有说过谎。
　　他随即又有些郁闷。
　　这个在以前只要被人告白就会答应的家伙，分明才是最让人为难的那个吧。

　　“真是笼统的说法，除了说谎，难道没有其他事会让你觉得为难吗?”家入硝子也加入了对话。

　　“嗯，隐瞒之类的?总之，坦率直白的类型对我来说比较好。”
　　禅院瞬并无恋爱的想法，也至今未能完全理解渴求恋情的心态。她只是单纯觉得，与这样的人相处更为省心，无需耗费太多心神。

　　这么说的话，现场就有一个啊。

　　她话音刚落，在场好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悄无声息地投向了一个方向。
　　七海建人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身旁从始至终都挂着灿烂傻笑的灰原雄。紧接着，庵歌姬和家入硝子也敏锐地意识到了这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么问可能不太好，我没有别的意思，假如啊，我是说假如，假如要恋爱的话，你觉得灰原怎么样？”歌姬谨慎地问。
　　实在是太巧了，他俩完全符合对方的理想型，没有办法，任何一个有正常好奇心的人都会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唉——？！我、我……？”刚从上一个社交噩梦中缓过神的灰原雄，瞬间被这个重磅问题砸得晕头转向。他手忙脚乱地比划了几下，最终僵成一个无比局促的坐姿，脸颊再次迅速涨红。

　　“灰原的性格很好。”她眼里带笑，很自然地说道，“遗憾的是，我个人更喜欢年长一些的类型。”
　　事实上她根本就是随口胡说，为了避免给其他人造成误会，这样适度的谎言是有必要的，毕竟在场的男性，无一例外都比她要小。

　　灰原雄顿时松了口气。

　　“哦？原来瞬喜欢成熟的类型啊。”家入硝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对面两位问题同期。

　　庵歌姬立刻心领神会，带着一种“扳回一城”的得意，故意拉长声音：“啊啦~这么说的话，在场的男生们都没有机会啦，真是可惜呀——”

　　冥冥轻笑一声，“从现实角度考虑，年长者通常更稳定、更懂得照顾人，是很务实的选择呢。”

　　“哈？”五条悟不爽地往后一靠，“年纪大有什么好的？”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却更清晰了——这种被直接排除在考虑范围外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痛快。

　　夏油杰心里清楚禅院瞬是在看气氛说话，但他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她那个不告而别的哥哥，眼里的笑意消失了。

　　这时，服务员恰好开始端上餐后甜点，短暂的插曲很快被新的话题和分享食物的轻松氛围所冲淡。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专注于面前的蛋糕，五条悟和歌姬开始了新一轮的拌嘴，硝子和冥冥则在讨论哪种甜品更美味。

　　夏油杰看着身旁的禅院瞬吃着冰淇淋，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安静又柔和。他心中那点涩意渐渐平息下去。

　　无论如何，像今天这样所有人能暂时放下任务、聚在一起吵闹的时光，本身就足够珍贵了。

　　至于其他……未来还长，谁又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