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归 ...
-
听说鹰铁落网的消息,警方又解除了大规模行动,孙羽连夜返航归来,撒了一大把钱下去庆祝。
来歌舞厅玩的人们只知道老板今天开心,全场免单,他们拼命扭动身体,分担着那不知名状老板的快乐。
舞池里群魔乱舞。
孙劲青难得带陈渺他们出来玩,看着就几个兴奋的小雏鸟,她大手一挥,“玩去吧。”
自己在卡座里,捧着一杯度数不高的酒坐着。
隔壁的人在讨论老板为什么免单。
“听说是老板求婚成功了。”
“真的假的?”
“真的呀,我刚才听见调酒小哥说。”
“哇塞,那很浪漫了,这种全场免单的机会可不多。”
“那老板今天晚上估计都高兴的睡不着觉了……”
那是几个年轻小姑娘。
孙劲青在心里腹诽孙羽。
用什么借口不行,用求婚成功?
他俩结婚都几年了?
高兴的睡不着觉……
恐怕警察那里把他查无此人了才会这样吧。
“归巢”这里今天她带来的不止陈渺那些高中生,还有在诡蝎帮的心腹。
她等了一会儿,看见人群中出现一个秃头,那人身高体壮,面目粗狂,典型的蒙古族长相。
那人也看见了她,步履匆忙的走过来,在离孙劲青还有两步的时候,她主动开口打招呼:“阿古达木,最近怎么样?”
“还是那样。”阿古达木坐在她身旁,态度有些冷淡。
知道他是这样的性格,孙劲青笑了笑,抬手把酒保招来:“给他一杯烈酒,最烈的。”
酒保点头离去。
阿古达木开门见山道:“找我什么事?”
跟聪明人就是不需要废话。
孙劲青露出一个礼貌得体的笑:“也没什么大事,令爱今年上高二了吧?”
这个人和龙爷同时期,比孙羽资历都要大些。
孙劲青对此人的评价只有两个词:够忠诚和太冷淡。
虽然和孙龙是同一时期,但他比较年轻,今年才刚过五十。
要知道龙爷如果还在,今年已经六十好几了。
等点给他的那杯烈酒上桌了,孙劲青才停下没有用的寒暄,道出自己的目的。
刚才坐在旁边的人已经离开了,周围没有什么人,孙劲青压了点声音说:“麻烦您帮我查查,近十年有没有过卖/国/贼?”
昨天晚上她回去在电脑上一顿查。
——叶姓卖/国/贼?
——近十年卖/国/贼?
出来的都是一大堆清朝时候的人物,和汪精卫。
叶情很可能不是南滇人,这个名字也一定是后来修改过的。
听了这话,阿古达木也没问她要干什么,只是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酒,一抹嘴说:“我尽快吧,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不太好查。”
孙劲青没有说话。
刚才轻柔的乐队演唱已经结束,换上常驻在“归巢”的摇滚乐队,主唱进行了简短的介绍后便开始演奏。
“没什么事了的话,”阿古达木看了舞台一眼,站起身:“我就先走了。”
孙劲青回过神,彬彬有礼的点点头,和他一起站起身,将人送到门口:“那就送到这。”
阿古达木头也没回的挥了下手,消失在“归巢”门外的一片夜色中。
孙劲青放松嘴角的肌肉,塌下肩膀,挠了挠耳廓,绕进调酒台往楼下走。
通往下面的门装在调酒台里,外表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员工休息室。
实则24小时有人把守。
他们藏在暗处,眼睛时不时瞟向那里。
隔了一层门,音乐声被闷在外面,她很快来到虎头门前,喊了声“孙羽,”便推开了门。
孙羽的伤已经好了,此刻春风满面的倚在沙发上。
他两肘搭着沙发背,左手绕过去搂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见到她,下巴冲对面的沙发抬了抬:“坐。”
他那双风流无限的上挑眼盯着孙劲青,明知故问道:“鹰铁呢?”
孙劲青扯起唇,从兜里掏出一块东西。她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将东西往桌上掷出。
叮铃铃的清脆响声,那玩意儿一路滚到孙羽面前。
他看了那东西一眼,又抬眼看向孙劲青。
她笑的嚣张肆意,言语里藏不住的傲气。
“被我一枪崩了。”
那是一枚弹壳。
孙羽忍不住大笑起来,不住颤抖频率惹的宋亦烟有些恼火,她扒开他的手,独自一人闷头往边上一坐。
孙羽仰了仰肩,脖颈枕在靠背上,笑了好一会儿。
重新看向孙劲青时,眼中噙满疯狂的水光。
他笑的眼底发红,说出一句标准的英文。
“I just knew goud come with good news!”
(我就知道你会带好消息来给我!)
孙羽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女人,追过去拍了下她的腰,吩咐道:“上酒。”
“叫外面上些好酒!”
宋亦烟不满的娇嗔一声,轻推孙羽一把,起身出去了。
孙羽带上来的酒很烈,几杯下肚,血液连同脑袋都烧起来了。
孙劲青喝到全身血液沸腾,眼前出现重影时,预感自己马上要喝断片了, 孙羽才尽兴。
他两颊通红,指着门外的小弟安排任务:“你,把青送回去。”
小弟点点头,刚要出去开车。
孙劲青就摆了摆手,她脚步发飘的压下孙羽的手指,醉眼迷离道:“不必。”
“我自己能回去。”
“你确定?”
“确定。”
知道她心里有数,孙羽也没坚持,背对着她摆了下手,弯腰钻进后座。
陈渺那群高中生在散场时就回去了。
孙劲青酒量一向很好,喝到这种程度不至于回不了家。
只是想到车里闷,坐着难受,才想自己走回去。
她站在车外一路目送他们离开。
她觉得脸上有些热,抬起手贴了贴,不是错觉。
她轻晃了下脑袋,转头,刚想顺着小路回去,却看到街角站着个人。
那人身材高挑修长,站姿板正,像颗挺拔的白杨。
那是谁?
孙劲青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此刻街上空旷,人烟稀少。
她不知道他在这看了多久,又看到了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时,叶情已经近在眼前了。
叶情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而是抬起手背轻轻碰她的脸,轻描淡写道:“你喝酒了?”
孙劲青一双细长的柳叶眼不闪不避的看着他,因为喝了酒,眼底微微有些发红。
清冷的月光洒下,令她本就不柔和的五官愈加锋利。
“你来干什么?”她问。
叶情收回手,将手插回兜里。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脸上有伤,颧骨有一处,嘴唇破了皮。
他动动唇,移开视线,回答道:“路过。”
怕她抬脚就要走,叶情连忙补了句:“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孙劲青简短的扔出一个字:“说。”
“你昨天是同意我跟你了?”
“……”
这个人是傻子?
孙劲青不耐烦抬眸:“我昨天说的不够明白?”
“明白。”
“那你在这墨迹什么呢?”
“……我想确认一下。”
孙劲青没有耐心再陪他玩抠字眼,一言不发的转过身,正要走,身后的人又喊:“喂。”
在孙劲青烦躁的想发脾气之前,叶情一脸笑容飞快的说:“我不是你小弟吗?”
“那我可以送你回家。”
她重新看向那双眼睛,明眸清澈如水。
孙劲青反应有些慢,她轻轻的皱起眉,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大概走出了十几步,她听见身后传来迟疑的脚步声,离她不远不近,一直落在她身后。
那天应该是格外冷的,秋末冬初,风吹起来,钻进领子里,她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袋也越来越沉。
凭借着记忆,她拐进一条长巷里,在它的左侧停了步。
走进一家半夜亮着灯的小卖部。
店里的货架后传来麻将碰撞的声音,上面堆着些杂七杂八的食品,正前方摆着一个大箱子,里面是随意堆着的面包。
门口右手边摆着玻璃展柜,展示了此店出售的各种烟。
浓重的烟味几乎塞满整个房间。
男人粗矿的喊叫,对彼此说着恶俗话。
她稳住重心,拧着眉,烦躁的喊:“有人没!”
“哎!”有人应。
半晌,一个穿着红线裤,上身白背心的光头老汉晃荡着从货架后走出来。
他手上抓了一把现金,嘴上咧出一大口黄牙,牙与牙之间残差不齐,大门牙碎了一块,胡子看起来很久没有刮,鼻毛延生,一说话就跟着耸动。
他看见孙劲青,神色立马变恭敬,弯了一点腰,陪笑脸说:“劲姐?今天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呀。”
大概赢了不少钱,他嘴角咧到了耳根,昏黄白翳的眼球混着红血丝,点头哈腰的来到跟前。
“您要点什么?”
孙劲青满身摸钱包,最后从裤兜里掏出来,抽出一张一百块票子,瞥了眼展柜,不耐烦道:“万宝路。”
光头立马弯下腰,笨手笨脚的掏出一盒万宝路,双手陈着贡向头顶,低着头盯自己的脚尖。
孙劲青拿了烟,一张一百随意往地上丢,无视光头等着接钱的手,转身撩帘,两步跨出去。
光头微微弓着背,颔首的姿态看起来有些可笑。
他满脸的笑容僵在脸上,那双眼睛淬着寒毒。
他磨了磨牙,嘴角扯出一条诡异的弧度,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口,尾音裹着阴冷的恨意。
“劲姐,一路走好啊。”
呜——哇——呜——
门外的叶情等了挺久,不知哪里传来唢呐的声响,他左右望了眼,隐隐约约看见有盏高挑的明灯,和随风飘动的白幡。
他没怎么在意,可能是哪家院子里的老人去世了。
孙劲青从门里出来,叶情看见她,松了口气,刚想跟上去,就见孙劲青在一盏路灯下停了。
两人隔着十来步的距离。
似乎只是不小心碰到,又或是试了试声音。
那突如其来的唢呐声没再响起。
已近凌晨。
她转过头来,靠着灯杆,把手上那盒烟拆了。
透明的薄膜歪歪扭扭掉在地上,反射出路灯的明光。
她把中间那根拿出来,盯着看了一会儿,表情认真的像在对着烟说话。
过了半晌,她又把它倒过来重新放回盒子。最后,挑出一根边上的咬着点燃。
他静静的望着她。
她的脸因为不断吸烟明明灭灭。
孙劲青吐了个烟圈。
刚才那间小卖部里传来麻将推到的声音,赢了钱的赌/徒哈哈大笑,输掉了的唉声咒骂。
他们之间安静了很久,久到叶情以为她忘了他,她才对他说:“行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