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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暖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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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温凉面色平静,一道无形的剑气悄然笼罩住浩然峰几人所在的区域,将那些杂乱的气息隔绝在外。
奚洺止泯着酒,看着这场闹剧,笑着轻轻摇头。
公孙了也凑了过来,小声嘀咕,“我的天,这帮老头子吵起来,比市井泼妇还厉害……”
裴夕照冷哼一声,“聒噪。”
就在争吵愈演愈烈之际,端坐主位的赤华宗宗主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带着磅礴威压,“诸位,静。”
整个宴会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赤华宗宗主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缓缓道:“具体事宜,明日正式议事再论不迟。今日,还请诸位尽兴。”
他举起了酒杯。
话已至此,众人即使心中各有盘算,也不好再发作,只得纷纷举杯。
宴会恢复了平静,但涌动的暗流愈发汹涌。
位于主宾席的一位玄心宗长老,修无情道著称的静珩真人正说到“大道无情”,声音戛然而止。
他周身原本平稳流转的灵力骤然变得狂暴紊乱,脸上扭曲的痛苦与疯狂,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双目瞬间被血色充斥。
强大的心魔之力如同实质的潮汐,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
“是心魔反噬!”
“快退!”
惊呼声、杯盘碎裂声骤然响起,原本祥和的宴席瞬间乱作一团,距离静珩真人较近的几个修士首当其冲,被那心魔之力扫中,顿时面色灰败,眼神涣散,竟也隐隐有入魔之兆。
恐怖的威压混合着混乱暴走的灵气,明渡只觉得胸口一闷,呼吸骤然困难,那充满负面能量的冲击,让他体内的半魔之血都隐隐躁动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死死攥住了祝温凉的衣袖。
祝温凉在变故发生的瞬间将明渡护在身后。他面色凝重,袖袍一拂,一道清濛灵光已如屏障般挡在浩然峰几人身前,将席卷而来的心魔之力隔绝在外。
鹿眠“唰”地一声抽出孤鸿剑。
奚洺止不知何时已站到了稍靠前的位置,目光飞快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
然而,静珩真人的情况急剧恶化。他周身皮肤寸寸开裂,溢出黑色的污血,气息在巅峰处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急速衰落。
“噗嗤”一声闷响。
这位修为高深的玄心宗长老,竟在心魔反噬与灵力暴走的双重冲击下承受不住……当场身陨道消。
尸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那双充血的眼睛圆瞪着,充满了不甘与疯狂。
全场死寂一瞬。
一位顶尖宗门的长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火入魔而死,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骇事!
但变故并未结束,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静珩真人的突然死亡所吸引时,数道隐晦的符文骤然亮起,瞬间连接成一道覆盖了整个平台的巨大光幕。
一个阴冷嘶哑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黄泉引路——启!”
阵法光芒大盛,空间开始剧烈扭曲。
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自脚下传来,仿佛要将人的神魂都撕扯出去。
“不好!是空间传送阵!” 祝温凉脸色一变。
下一刻,天旋地转。
峰顶,各宗门包括天行宗在内的几十道身影,在强光中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狼藉,一片死寂。
眩晕感过去,众人踉跄着稳住身形……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天空不见日月,大地死寂。
脚下是干裂的土壤,零零散散生长着几株扭曲、毫无生气的枯木。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阴冷的风裹着游魂的呜咽而来。远处有一条浑浊河流,却无水声,静默如鬼魅。
河畔之上,无数残魂在漫无目的飘荡。
“这……这是何处?” 裴夕照的声音难以置信。
祝温凉在被传送之时便将明渡抱在怀中,此刻将他轻轻放下地面,缓缓吐出两个字,“冥界。”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公孙了:“这里是死人待的地方?我们死了?别啊!小爷我还没活够呢。”
“你能不能不要乌鸦嘴?”裴夕照怒道。
祝温凉抬起头,声音清晰,“看来是这次宗门大会有人搞鬼,我等神魂被强行扯入此地,肉身仍留在揽月台。目前大家都还活着,可若四个时辰内无法回归现世,神魂将永堕冥界。”
“四个时辰……” 鹿眠握紧了孤鸿剑,近乎绝望。
奚洺止蹲下身,抓起一把死气弥漫的泥土,“倒霉催的,看来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就在这时,附近几个飘荡的残魂似乎被生人的气息吸引,缓缓朝他们聚拢过来,空洞洞的眼睛深不见底,令人汗毛倒竖。
祝温凉双手结印,周身灵光暴涨,以他为中心迅速向外扩散,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将天行宗众人笼罩在内,勉强将那些怪物隔绝在外。
鹿眠:“师尊…… ”
祝温凉的侧脸苍白了几分。维持这个结界灵力消耗巨大,何况在这灵气稀薄的冥界,使出的灵气就如同泥牛入海。
明渡被祝温凉护在身后,什么也做不了,他现在甚至都触到气感,只有被保护的份。
奚洺止盘膝坐在结界边缘,指尖凝聚微光,又捻起法决,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有些焦躁,“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空间紊乱,阵眼飘忽不定,这鬼地方……”
几个弟子守在结界光罩外围,死死戒备着光罩外那些越聚越多的冥界生物。
它们并非实体,多是漂浮的幽魂,或是从干裂土地里爬出的低阶魔物,不断向前冲击着结界。
突然,那些原本只是盲目冲撞的魔物和怨灵,仿佛受到了某种指挥,不再分散,而是汇聚起来,前赴后继地猛撞向结界光罩的同一位置。
“不好,它们在集中攻击!” 奚洺止猛地抬头,厉声喝道。
祝温凉脸色更白,支撑结界的双手微微颤抖。
“咔嚓——”一声清琉璃碎裂声响刺入每个人耳中。那半透明的光罩上,竟被硬生生撞出了一道裂痕。
“师尊!” 鹿眠惊呼。
伴随着更多碎裂声,结界光罩轰然破碎,瞬间被冥界的死气吞噬。失去了结界的庇护,浓郁的腐朽气息瞬间将众人包裹。
祝温凉手腕一翻,春痕剑已然在手,剑光流淌。他上前半步,将明渡完全挡在身后。
然而,魔物的数量实在太多,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从四面八方的昏暗中涌出,悍不畏死地扑上来。
更有几只腐烂扭曲的魔物绕过正面剑幕,从刁钻的角度扑向明渡的后心。
祝温凉剑势不停,一道凝练的剑气破空而出,猛得将那几只魔物击碎。
但就在他分心保护明渡的这瞬间,一道漆黑影子撕裂空气,直取祝温凉右肩!
“小心!” 奚洺止和鹿眠同时惊骇出声。
“嗤啦——”
衣帛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祝温凉右肩处的白衣被撕裂,留下了四道深可见骨的漆黑抓痕。伤口周围的皮肉瞬间变得灰败,并且那诡异的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
“师尊!” 一瞬间,明渡眼中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只有祝温凉肩头那抓痕清晰可怖,他下意识伸手死死抓住祝温凉的袖子,冰凉指尖立刻被师尊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安抚地握了握。
“无妨。” 他声音平静。
因为他……师尊是为了保护他才……
鹿眠剑法大开大合,霸道刚猛,挥剑削掉一个魔物的脑袋,冲到祝温凉身侧,与他背对背站立。
奚洺止也迅速靠拢过来,在几人周围布下一个小型的防御阵法,暂时阻挡了魔物的冲击,他看着祝温凉肩头不断蔓延的黑气,脸色难看至极。
战斗暂时进入了短暂的僵持。魔物们被鹿眠的爆发和奚洺止的阵法所阻,在外围徘徊嘶吼。
“喂,明渡!你感应一下周围!你对这种阴邪之气不是应该更敏感吗?看看哪里死气弱一些!”明渡被鹿眠突然点名,猛地抬起头。
奚洺止眼睛一亮,“对啊!你这特殊体质,在这种地方说不定比我们这些纯灵修的瞎子强!快,试试!”
明渡心脏砰砰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刺骨的冥风,闭上眼睛,尝试调动起那微薄的半魔血脉之力。
起初是一片混沌,只有无尽的死寂。但渐渐地,当他不再抗拒,试着去倾听这片土地时,一些模糊的感觉开始浮现。
死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地下似乎有无数冰冷的视线在窥伺。
他伸出手指,“那……那边……好像……稍微空一点……”那处看起来比其他地方更阴森,但他感觉到,那里的死气相对稀薄。
鹿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你确定?”
祝温凉看了一眼明渡所指的方向,声音沙哑了几分,“信他。”
所有弟子瞬间围拢,剑芒向外,一部分人开路,一部分人断后。鹿眠和奚洺止护在祝温凉和明渡身侧。
奚洺止一边挥剑逼退“呜呜”靠近的魔物,那张一直漫不经心的脸上,此刻表情凝重,“景行,死气入体,必须立刻压制。”
“我知,先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