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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熹微 ...

  •   他像是个纯粹来搅和捣乱的,在祝温凉停顿的间隙插科打诨,“打架嘛,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每每台下都发出压抑的低笑。

      还有一位督学,是法修一脉的师叔商赫,他端坐一旁,警告地瞪了自己的两个不安分的徒弟一眼——裴夕照和公孙了此刻无声地掐了起来。

      课毕,众弟子恭敬行礼后,陆续散去,明渡跟着人流离开,却被几个弟子拦下。

      “明渡师弟,留步。”为首那位微笑着,“方才祝峰主讲‘剑意由心’,不知师弟初入师门,对此有何高见?”

      这话问得刁钻,对于一个连剑气都未必能凝聚的孩子来说,无异于故意为难。明渡抿紧了唇。见你个头!装什么大尾巴狼!不就是来找茬的吗?

      那弟子见他沉默,嘴角笑意更深,带着一丝嘲讽,“怎么?祝峰主亲自教导,师弟竟连一点心得也无?还是说心思并未放在道法之上?”

      这话恶意渐显,明渡的拳头在袖中握紧,指节发白。

      明渡想绕开,旁边一个弟子故意伸脚绊了他一下。明渡踉跄一步,勉强站稳,依旧沉默。

      “哑巴了?还是魔性发作,说不出人话?”另一个弟子嗤笑着,“你们魔族不是挺狂的吗?怎么到了我们天行宗,就怂成这样了?”

      “啧,瞧这脸色,青白青白的,果然是阴邪之物,身上是不是还臭着呢?洗干净了吗?” 说着,竟伸出手推搡他。

      明渡猛地偏身躲开,黑沉沉的眼睛里迸出一丝凶光。

      “嘿!还敢躲?”为首的弟子脸色一沉,“一个半魔杂种,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祝峰主怜悯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明渡的腿弯处。明渡吃痛,单膝跪倒在地,膝盖磕在冰冷的石阶上。

      “按住他!”

      跟班的两名弟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扭住明渡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按跪在地上。

      “放开……”明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挣扎着,但他年纪小,力气根本敌不过这几个半大少年。

      “放开?”带头弟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教你个乖,在这天行宗,不是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待下去的。识相的就自己滚,免得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道剑气,那剑气未完全外放,却有一股无形压力弥漫开来,“吵什么吵?挡路了不知道吗?”

      众人回头,只见鹿眠提着她的孤鸿剑,径直走到明渡身前,几乎是把他挡在了身后,单手按在剑柄上,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哄笑的弟子上,“这是我师弟。”

      “还有什么遗言吗?”

      那张带头弟子脸色一阵青白,他修为和地位比起鹿眠还是差了一大截,他扫过鹿眠手中青光湛然的孤鸿剑,“鹿师妹,我等只是……只是想与师弟交流一二……”

      “交流?”鹿眠眉梢一挑,“要不要我也跟你交流交流?不如我先向你请教几招剑法?

      “不敢,不敢……鹿师妹,告辞,告辞……”那几个弟子顿时怂了,讪讪地让开道路。

      鹿眠语气锐利,“滚远点,别在这儿耽误人回峰吃饭。”

      “废物,被人欺负都不知道喊吗?浩然峰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明渡站在原地,看着师姐的背影。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刚才磕在石阶上的那一下不轻。

      鹿眠忽然又停下脚步,“愣着干什么?等着人家回来请你喝茶吗?走了!”

      回到清安居时,奚洺止正翘着腿坐在院中的石桌上,看到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一个狼狈,一个余怒未消,桃花眼一弯,“哟,我们小明渡这是在外头受欺负了?”

      他跳下石桌,凑到明渡面前,揉乱他的头发。

      “跟师叔说说,是谁这么不长眼?师叔帮你用梦死困他三天三夜,让他尝尝要上厕所去不了茅房的滋味。”

      这时,祝温凉从屋内走出,“准备用晚膳吧。”

      晚饭是宗门食堂的,虽说颜色看着素淡,但比起祝温凉做的过于浓墨重彩的那些,简直可以算是珍馐。

      奚洺止则边吃边点评,“嗯,这饭菜还算是给人吃的。”

      祝温凉走到明渡面前,没多问,手指轻轻拂过他磕伤的膝盖,一股灵力涌入,疼痛瞬间缓解了大半。

      “哟,吃饭呢?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人未至,声先到,正是公孙了那带着笑意的清亮嗓音,只见他拉着裴夕照,不请自来地迈进了清安居。

      奚洺止立刻招呼,“来来来,两位师侄,要不要尝尝你们祝师叔的手艺?哦不对──今天这是食堂的。”

      他故意大喘气,惹得祝温凉淡淡瞥了他一眼。

      公孙了笑嘻嘻地凑到桌边,目光在几个菜碟上一扫,“幸好是食堂的!祝师叔,不是弟子说您,您那手艺……啧啧,上次我不小心尝了一口,差点被人灌解毒丹。”

      裴夕照面无表情地向祝温凉和奚洺止行了礼,拧眉无语。

      公孙了凑近明渡,挤眉弄眼地问,“哎,你们魔族平时都吃什么?也吃饭吗?还是直接吸人精气?或者……晒太阳?”

      这一连串问题砸下来,明渡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无措地看向祝温凉。

      “公孙了。” 祝温凉放下筷子,“今日何事?”

      “嘿嘿,开个玩笑祝师叔。” 公孙了对明渡做了个鬼脸。

      裴夕照瞪了公孙了一眼,对祝温凉道,“祝师叔勿怪,公孙师弟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现在脑回路不大正常……宗门大会在即,掌门命我等前来,与浩然峰师兄妹们互通有无,以免届时出了差池。”

      祝温凉微微颔首,“有劳费心。”

      奚洺止则一把揽过公孙了的肩膀,“哎,我说公孙师侄,多来串门,下次来,师叔我带你研究点好玩儿的。”

      清安居因着两人的到来热闹许多,这两位丹修弟子在这蹭了一顿饭,插科打诨几句便回琼华峰了。

      “宗门大会在即。”祝温凉为明渡夹了一筷子菜,“你也需一同前往,不必紧张,跟着我就行。”撞入那双温和的琉璃色眼眸中,明渡点了点头。

      几日匆匆而过,出发前往赤华宗的日子转眼便到。

      此次大会由赤华宗主办,各宗门精英弟子前往切磋交流,更有不少修真世家和散修高人前去观礼。天行宗对此颇为重视,将由祝温凉带队,各峰核心弟子同行。

      宴席设于一处峰顶,四周云气缭绕,琼楼玉宇,仙乐飘飘,一派仙家盛景。

      明渡紧挨着祝温凉坐着,他努力挺直背脊,笨拙地操持着玉箸,夹起一枚碧莹莹的果子,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汁水在口中化开。

      他偷偷抬眼打量着那些气息深不可测的各宗大能,还有他们身后那些眼神倨傲的弟子,心中新奇。

      宴至酣处,宾主尽欢。

      各宗长老们相互敬酒,说着场面话,年轻弟子们低声交谈,目光不时好奇地扫向其他宗门的才俊。

      然而,这份和谐很快被打破。

      起因是赤华宗的一位长老,在酒过三巡后,抚着长须,提起了近期边境之地几处凡人村落被魔物袭击的事件。

      “哼,低阶魔物,何足挂齿?”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来自以炼体著称的金刚门长老,“依老夫看,尔等就是太容易大惊小怪。”

      这话立刻引来了对面长老的不满。

      “此言差矣。我等修士,守护苍生乃分内之事,岂能因魔物弱小便掉以轻心?”

      “守护苍生?说得好听!” 是玄心宗的一位长老,“谁知道是不是某些宗门,借剿魔之名,行扩张势力之实?毕竟,边境那几处,可是有不少灵脉资源……”

      这话瞬间点燃了火药桶。

      “放肆!” 赤华宗一位主事长老脸色一沉,“玄心宗的各位,莫非是在暗指我赤华宗别有用心?”

      玄心宗长老慢条斯理地品了口酒,“是否是暗指,诸位心中自有评判。”

      “你!”

      “够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是天机峰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尔等不思戮力同心,反而在此互相猜忌,成何体统!”

      “天机子老兄,话不能这么说。”

      金刚门铁长老反驳道,“正是要同心协力,才要先搞清楚,到底谁说了算!难道就凭你赤华宗是东道主,便想一家独大不成?”

      “你血口喷人!”

      “难道我说错了?上次秘境探索,好处不就是你们……”

      “那是按规矩分配!”

      “规矩?谁的规矩?!”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几位身份较高的长老还能维持表面风度,只是言语间机锋暗藏。而他们带来的弟子,以及一些中小宗门的长老,则忍不住加入了争论,或帮腔,或劝解,或冷眼旁观。

      一时间,宴会变得如同凡间的菜市场一般嘈杂。

      明渡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惊呆了,他看着那些平日里仙风道骨的长老们,此刻为了权力、资源、面子而争得面红耳赤,只觉得无比荒谬。

      他们不是仙人吗?怎么和村里掐架的李家寡妇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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