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
余乐的嗓子养了些日子，连说话都刻意放轻了音量——即使家里除了大顺也没人听他说话。
覃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工作室，偶尔回来一趟也是匆匆忙忙，要么钻进工作间闭门不出，要么就是拿几件换洗衣物又离开。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见面的次数却寥寥无几，更别提讲话。
覃臻再回来时，余乐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用逗猫棒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大顺，听到声响，他抬起头，动作顿住了。
“嗓子怎么样了？”覃臻边换鞋边问，目光在他脸上扫过。
“好多了。”余乐放下逗猫棒，站起身。
覃臻看着他应了一声，紧接着说道：“词的初稿已经发给尹青了，明天去工作室我们两个把曲子碰出来，然后确定编曲的方向，你和我一起过去，有想要的曲风到时候可以跟尹青说。”
余乐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试音，半晌没说话，眼见覃臻皱眉，才忙不迭点头应了声好。
覃臻点了点头又钻进了工作间，余乐看着他的背影，那句要不要休息一下在喉咙里滚了几圈又被咽下。
次日两个人到工作室的时候，尹青已经到了。
余乐跟在覃臻身后进来，看见尹青坐在控制台前，正低头调试着设备。听见动静，尹青抬头，目光直接落在余乐身上：“状态恢复得怎么样？”
余乐下意识地站直了些：“好多了。”
尹青点点头，没再多说，转头看向覃臻：“词我看了，有三首的框架可以直接用，另外两首的副歌部分旋律还需要调整，和你标注的想法有冲突。”
覃臻走过去，在尹青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人立刻凑到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歌词文档和简谱。
余乐在一旁听着两个人调整编曲方向，争论又妥协，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想法。令他意外的是，无论是覃臻还是尹青，都会认真考虑他的意见，尹青甚至会立刻动手调整MIDI音符的位置。
这种被尊重的感觉让余乐有些恍惚。在公司这些年，他的意见从来不被重视，甚至经常被要求改变唱法去迎合市场潮流。而现在，两位业内顶尖的制作人竟然会认真听取他的想法。
“这个鼓点太重了，会压过人声。“覃臻皱眉。
“但这里需要强烈的节奏感来推动情绪。”尹青坚持。
“那就把中高频提上来，让人声穿透出去。”
余乐看着两人争论，不禁想起五年前，覃臻也是这样。那时候他常常因为一个小节的处理和覃臻争论不休，最后总是以覃臻的妥协告终。
倒不是因为他说的有道理，而是因为覃臻惯着他，虽然大部分时候在试过自己的处理后发现确实不如覃臻，覃臻也愿意一次次的依着自己。
现在想来，那段时光竟是他职业生涯中最自由最被尊重的时期。
直到傍晚，初步的编曲方向才基本确定下来。尹青接了个电话，对面单北霁的声音传来，追问他还要不要逅海这个家，挂了电话后尹青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看向另外两个人：“今天就到这里吧，和声试唱的事情明天再说，我需要实际人声来进一步调整编曲。”
覃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起身下去送他。余乐瘫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累得不想动弹。他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微博。
小号唯一关注的人这些天都没有再更新，最后一条微博依然停留在那天发出的结婚证上，余乐翻着评论区，看着下面祝福的评论忍不住笑了笑。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推开，覃臻送完人回来了。
余乐慌忙按熄屏幕，坐直身体。
覃臻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走到控制台前保存工程文件：“走了，回家。”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覃臻开车，余乐坐在副驾。车内很安静，只有舒缓的纯音乐在流淌。
余乐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忽然轻声开口：“覃臻。”
“嗯？”
“你那条微博，”他斟酌着词语，“好像很多人都觉得你……挺开心的。”
红灯亮起，覃臻缓缓停下车。
他转过头，就这样看着余乐，直到信号灯从红转绿，后面的车摁着喇叭催促，他才转回头，启动车子。
就在余乐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听到覃臻低沉的声音混在音乐声里，清晰地传来：
“不明显吗？”
一时间车内氛围变得旖旎，不等回答，余乐就感觉到自己手机震了一下，他低头去看，发现是自己经纪人发来的消息。
刘铭：【公司发了EP的预告，你记得转发】
词作合同刚走完流程，甚至连两方的公章都没来得及加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拿来宣传，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风遇打的什么算盘。
覃臻结婚的热度还没散，逅海那边也刚刚官宣巡演计划。这条微博一发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甚至还要他自己添柴火。
余乐点进公司的官博，那条微博下已经有了零零星星的几条评论。
【？谁和谁合作？覃臻和风遇？】
【活久见，覃臻居然和风遇合作了……】
【覃臻让人下降头了？】
【风遇真是下血本了，尹青虽然是有钱就干的主，但是这两年重心都在逅海上，这种外包制作他要价可不低】
【所以这个余乐是谁？】
“怎么了？”见余乐半天没说话，脸色还越来越难看覃臻忍不住问他。
“经纪人刚刚跟我说，”余乐顿了下，还是如实告知，“公司发了EP的预告，让我配合预热。”
覃臻没说话，手指一下下点着门框，余乐知道这是他烦躁的表现：“对不起，”他咬了咬腔内的软肉，“给你添麻烦了。”
“嗯，是很麻烦，”覃臻抬眼看向他，“不过不是你，是风遇。”
风遇不在乎EP质量，也不在乎自己的艺人会受到什么样的风言风语，风遇要的只有热度，和热度转化出的利益。
余乐明天就要进棚开始试音，这种时候发EP的预告，余乐的状态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转了吗？”覃臻问他。
“还没有，”余乐捏着手里的手机，仿佛不去看就可以当作这件事情没发生过，“不过就算我不转，刘哥也会上我号转发宣传的。”
“转吧。”覃臻扬了扬下巴，“现在转至少主动权还在你手里，措辞可以自己把握。”
合同的公章还没盖，意味着所有的条款都还没生效。这种时候惹了风遇，或者被风遇知道两个人的婚事，对余乐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覃臻把制作费降到一块，甚至承担了尹青的加急费就是在赌风遇只顾眼前的利益，不会细看那些条款中的文字游戏，可他没想到风遇这么着急蹭热度。
余乐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最终还是点开了转发界面。
@余乐很愉悦：很高兴能与@覃臻Zen 覃老师和尹青老师合作//@风遇娱乐：旗下艺人@余乐很愉悦 首张个人EP筹备中！特邀@覃臻Zen 担纲全部词作！@逅海Horizon_Drift的尹青倾力制作！
几乎是在他微博发出去的瞬间，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提示音连绵不绝。余乐甚至没有勇气点开去看，慌忙地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覃臻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出来吃饭。”
饭是覃臻叫的外卖，一家以清淡为主的粤菜，余乐以前不爱吃这种没什么味道的东西，可又因为工作不敢吃辣的东西，所以每次吃一点就不肯吃了，非要覃臻哄着才肯多吃两口。可这次他却没多说什么，两个人只是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
覃臻坐在沙发上发呆的余乐，又看了眼围着他打转的大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牵引绳：“大顺好久没遛了，帮我去遛遛大顺。”
余乐眼睛微微瞪大，不知道是该先震惊覃臻这么忙还可以把大顺社会化的这么成功还是该先震惊大顺这个名字来源于这么一个烂的谐音梗。
他接过覃臻递来的牵引绳蹲下身，动作有些僵硬地把牵引绳扣在大顺的背带式猫绳上。大顺出乎意料地配合，甚至兴奋地用前爪扒拉了一下门框，迫不及待地想往外冲。
“小区里随便转转就行，它自己认识路。”覃臻言简意赅，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别走太远。”
大顺显然对夜晚的小区很是熟悉，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前面，牵引绳微微绷紧，路灯将一人一猫的影子拉得很长。
余乐并非不知道覃臻的用意，无非是将他从刚才那种窒息般的尴尬和压力中暂时剥离出来的方式。给他一点空间，也给自己一点空间。
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弹出一条条的消息提醒，余乐忍着不去看那些消息，却还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被突然限制住的大顺叫了一声，余乐没管它，只是点进了微博。
@覃臻Zen：合作愉快@余乐很愉悦//@余乐很愉悦：很高兴能与@覃臻Zen 覃老师和尹青老师合作//@风遇娱乐：……
【覃臻还特地@了余乐，笑死我了，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老东家】
【刚结婚就开始工作了，我将造谣是开始赚奶粉钱了】
余乐看着那条微博，眼底泛酸。
“大顺，你爸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小猫不会说话，自然回答不了余乐的问题。
大概是玩够了，也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己这个临时主人的低落，大顺踩着步子回到了单元门口。
余乐看着黑漆漆的楼道，某种冲动在那刻压过了理智，鬼使神差地拨通了电话。
电话被接通，余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覃臻，你可以来接我吗？我有点……怕。”
覃臻没有出声，余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算了，我开手电筒，大顺在我其实没那么……”
“等我。”
电话没有被切断，余乐听着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脚步声逐渐清晰。
覃臻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接过牵引绳他手中的牵引绳，语气平淡：“走吧。”
回到家，覃臻蹲下身子给蹭过来的大顺解牵引绳。又动作熟练地捏着猫咪的爪子仔细擦拭，侧脸在玄关的灯光下甚至带上了一丝柔和。做完这一切对着愣在一边旁的余乐说：“你也去洗手。”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才稍微驱散了一些脸上的热意和心里的纷乱杂念。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没出息。
从卫生间出来时覃臻已经回了工作间，平日里关的严严实实的门此刻却留了缝隙。
余乐走过去敲了敲门，覃臻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向他：“来的正好，明天我让李昂安排人过来接你，晚一点把车牌号发给你，你一会儿收拾几件衣服。”
余乐瞳孔一震：“覃臻，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嫌我麻烦了吗？”心里的委屈再也抑制不住地往外冒，眼泪就这么滚了出来，“要和我结婚的是你，要躲着我的还是你，这么多天你睡过一个整觉吗？那张床上是有什么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力气才把最后那句话问出口，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你现在看我这么患得患失的是不是觉得挺痛快的。”
覃臻的目光从屏幕移开，落在门口泪流满面的人身上。余乐的话像细密的针，扎得他心口泛起一阵细碎的疼。
“不是要赶你走，”覃臻声音有些哑，“录音室和我工作室的地址不是秘密，随便一查就可以查到，热度上去后那附近肯定会有人去蹲。老小区的安保不好，连楼道里的灯都是坏的。我在CPD有一套公寓，那里安保措施很好，即使有人跟也进不去小区。”
覃臻目光扫过余乐挂满泪痕的脸，继续道：“李昂只有我一个艺人，明天去试音，我，或者李昂带着你过去，一旦被拍到就一定会引起风遇和粉丝的怀疑，所以才叫李昂找了个没人认识的助理。怕你明天找不到车才让他把车牌照发给我。”
“至于睡觉，我最近需要把手上的工作全部收尾，工作量太大，夜里常常需要起来处理工作或者修改片段，进出卧室会吵到你。”覃臻顿了顿，目光从余乐脸上挪开，“余乐，你需要休息，而我恰好是一个拥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
“余乐，让你不好过，”覃臻一字一句，清晰而平静，“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