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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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良心啊......”
时惊鸿瞧着谢时淮无情回房的背影喃喃道。
随即抬脚翻出了谢府，落于一处不起眼的街角处，再接连拐绕了几条小巷，便融入熙熙攘攘的大街内，闲庭信步的走着。
街边摊贩如流，每个店家都在努力吆喝，时惊鸿则不时随手捞向街边摊贩中所兜售的新鲜玩意，问问摊主价值几文。
合适便买下，不合适则会讲讲价，最后总是买下。
许是他生得好吧，加之出手阔绰，便有不少女摊主喜欢招呼着他往自己摊子这来，他们并不知晓他是所谓平王殿下，只知来了位出手阔绰的俊俏小生，脾气又好，被她们拉着也不生气儿，便自然逮着他极尽拉拢。
于是时惊鸿走着走着也便晃到了一家专卖女子首饰的店铺旁。
恰是正午，阳光暖暖的撒下便足以叫人眼皮子打架，叫人犯困。
那店门口的小厮也不例外。
不过那贼眉鼠眼的小厮是个有眼力见的，瞧着这人周身气度不凡，便三五喝六的拉着时惊鸿进了店，见时惊鸿有意要走，便忙说道：“客官可有心上人了？若是有啊，不如买支簪子献与心上人，那若是无呢，买支簪子给家中老娘，以显孝心嘛。”
时惊鸿本想拒绝，却听到那声“心上人”时，心念一动，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总喜欢冲他亮爪子的某人——
谢时淮的打扮总是偏素净的，偏爱穿那青色衣衫，纵然穿过几次稍艳丽些的衣衫，头上也不过是几根素簪挽起。
与之相反的便是谢长安，前些日子梁准受着伤，她无心打扮，还显出了几分朴素，这些日子见梁准渐渐好起，头上的簪子也越来越多，金玉相应，倒是称的她活力满满。
......那若是谢时淮得了几根漂亮簪子，应当也是会有些欢喜的吧。
如此想着，原本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那小厮见状有戏，忙开口堆笑道，“客官您当真有眼光，我家的簪子最是受女子所爱的了，就是不知道您是打算送予......”
“我心上人。”
时惊鸿不假思索道。
瞧着时惊鸿年岁不大，那想来其心上人年岁也不会太大，那小厮眼珠子一转，便大致有了盘算。
“客官，这边请，这支啊，是我们店里头最热销的款式，满城的姑娘都中意这款呢......”
时惊鸿随便一瞟：“不够特别。”
小厮：“客官那这支呢，用的可是缠花工艺......”
时惊鸿：“丑。”
小厮：“这个老银簪子历时悠久......”
时惊鸿：“俗气。”
小厮：“这支掐丝珐琅的簪子......”
时惊鸿：“花哨。”
......
兜兜转转一大圈，这店里的大半簪子都介绍了一圈，愣是没有一支是时惊鸿看的上眼的。
不是嫌太素净就是太花哨。
一会儿嫌弃木质的簪子太不值钱说拿不出手送人，一会儿嫌金镶玉的沾染了铜臭味儿配不上他意中人。
要不是他是自个儿拉来的，还以为这是隔壁店专程来给自己赶客来着。
他讲得是口干舌燥，这位客人倒好，惜字如金似的吐出两个字来都像是给了他什么恩典。
可那声“我们这庙小供不下您这尊大佛，劳烦您另寻别处”还未出口，便被眼前那尊金灿灿的金锭闪了眼。
“但凡你这店里有一支我看得上眼的，这两金子就是你的了。”
眼前的大佛骤然镀了层金边，小厮腿也不酸，口也不干了，忙匆匆上了阁楼，翻起着自个家压箱底的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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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折腾一下午，花了一两金子，就买了这？”
谢时淮上下打量了几眼这个拿着簪子冲她邀功的人，心说时惊鸿怕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平心而论，这簪子当真是貌美的，纯金的簪体，顶上的簪花用的是珍珠和蝶贝，不论是制作手艺还是用料上，都算的上是簪中的顶尖。
可再怎么貌美与名贵，都不值当一两金子。
更何况.....
谢时淮接过那簪，冲时惊鸿手上微微一划，便破了皮。
“这等锋锐的簪子簪于发上，王爷怕不是要戳死我。”
时惊鸿冷嘲道。
而被划了手的时惊鸿也不恼，他自是习武出生，这点小伤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只一味的看着谢时淮笑。
谢时淮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又想将簪子还给时惊鸿。
可这时的时惊鸿倒是灵，将双手背到身后，愣是要谢时淮收下这簪子，从而一定让谢时淮给他多绣个荷包。
正争执着，门外忽传来几道脚步声，时惊鸿借势脚底抹油告了别，硬是将簪子留了下来。
谢时淮只得匆匆将簪子藏于被褥之中，唇角笑意未彻底消去，惊蛰便一反常态的推门而入，随即跪上了这冬日里冰冷的地。
谢时淮一怔，下意识想扶起惊蛰，却先被惊蛰开口所说之话震住。
“小主，您不可做出对不起皇上之事啊。”
惊蛰以头抢地，似是报了必死之心。
谢时淮想扶起惊蛰的手僵在空中，一时失了镇定。
可惜惊蛰头未曾抬起，仍继续开口劝谏道，“小主，私通外男可是死罪，您......您不能一时糊涂啊。”
谢时淮沉默了多久，惊蛰就跪了多久。
一个未曾开口，一个就未曾起身。
冬夜里的地板最是寒凉 ，烛泪轻滴，随着屋外稀稀落落的小雪一同而下，不知不觉，已是聚了满台。
良久，谢时淮长叹一声，穿着单衣，赤脚踩上这地板，扶了惊蛰起身。
“这事你莫要再提了。”
惊蛰猛然抬头，红着眼望向谢她家小主，“小主.......”
可惜夜色太深，她瞧不见谢时淮的面色，也无从得知谢时淮此刻是否也同她一般红了眼。
无边夜色中，她只听得谢时淮柔声道：“春分那丫头可还知晓？”
“不，不知。”
“那便好，此事今后莫要再提了，可知晓？”
“知道。”
“那便去睡吧，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回宫呢。”
惊蛰怔怔抬眼，一时失言。
可握着她手的那只手，同十五年前她第一次见她家小主时，是一样的温暖——
那也是这样一个初冬的日子。
都说天子门下，连条狗都兴许能尝到些荤腥，可对于最底层的他们这种小百姓而言，他们的地位，可能真的不如条狗。
关于自己曾经是谁，惊蛰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只依稀记得五岁那年家乡大涝，饿死百姓无数，她被父母卖到了人牙子手里，因着容貌还算出挑，有幸被当做瘦马培养，各地辗转，最后在十岁那年来了京城。
可不幸染了风寒，又久久不愈，她便被人牙子扔出，倒在了墙边。
她以为她快死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如果她没有遇见谢时淮的话，应当是熬不过那个冬夜的。
可她偏偏遇见了。
而那个时候，谢时淮还叫作宋知枝。
是宋员外郎的外室所出的女儿，出来买糖葫芦吃时，撞见了奄奄一息的她。
五岁的小孩最是嘴馋的年纪，但因为看她快死了，就央求着母亲买药救她，为此说可以一个月不吃这糖葫芦。
她因此挺过了那最冷的冬夜。
后来病好了，无处可去，便将自己卖了，卖给了谢府，当个洒扫丫鬟，又渐渐因女红和样貌顶尖，被谢夫人看中，当了小姐的贴身丫鬟。
那小姐便是谢时淮，也就是宋知枝。
她并不知晓为何其中缘由，但从此便成了她家小主的贴身丫鬟，一干便是十年。
她这条小命是她家小主给的，就是现在死了也无憾，但她家小主不行。
她家小主那么好，就应该长命百岁的。
“我歇息了。”
谢时淮坐回床上淡淡道。
惊蛰依言，轻吹熄了烛火后便默然走出房门。
无人察觉，谢时淮的大腿已被那簪子划出了道道血痕。
而在其最隐秘的大腿内侧，有一道细长的伤疤。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簪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