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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早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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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差一点没按时醒来。头有些昏沉,胃里空得发紧。最近几周她吃得越来越少了——必须把钱攒下来。
东区的冬天漫长而寒冷,教堂的老旧取暖设备勉强够维持室内不结冰。但最大的问题是食物储存,她必须尽快买一个二手大冰箱,哪怕是最旧最小型号的。
这意味着近期的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
她撑着洗漱完毕,一丝不苟地完成晨间清洁和祷告。当拉开教堂大门时,清晨的冷风灌进来,让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然后她看见了杰森·陶德。
男人半靠在门框上,穿着那身熟悉的洗白工装,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痕迹,但眼神依旧锐利。见她开门,他直起身,将手里一个用包好的东西丢了过来。
艾拉下意识接住——东西还热着,传来扎实的温度和香气。
“老大叫我看看你怎么做社区服务的,”杰森的声音里带着点清晨的沙哑,“拿着,我老大红头罩给的早饭,不吃白不吃。”
是肉的热气。
最近太饿了,还是因为昨夜几乎没睡?那股混合着面包焦香和肉味的香气在鼻尖萦绕,艾拉握着温热的油纸包,竟有几秒钟的失神。
“……嗯?哦,谢谢。”
从妈妈离开后,就再也没人专门给她送过早饭了。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闯进脑海。在常青城的教会抚养院里,早餐是固定的、千篇一律的燕麦粥和面包片;在神学院,是排队领取的简餐。没有人会特意把一份还热着的食物递到她手里,用“拿着”这样简单直接的口吻。
对,今天还没和妈妈说过话,也许我只是有点想她。她想。
杰森挑眉看着她的反应:“不吃?昨天的辛苦费。”
“谢谢,”艾拉被他的话惊醒,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食物,“但我要……”
“先吃,”杰森打断她,语气没什么商量余地,“待会我陪你去找老约翰,老大非要让我来看你之前怎么处理的。”
他说完就转身走到窗边的长椅坐下,打开自己的那份热狗,大口吃起来。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己家,完全没有“客套”或“等待”的意思。
艾拉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
最终,她走到祭坛边的水桶前洗了洗手,然后在杰森对面的长椅上坐下,小心地打开热狗。
热狗还冒着热气,面包烤得微焦,中间夹着一根煎得恰到好处的香肠,上面淋了黄芥末酱和番茄酱。很简单,但在东区,这已经算得上奢侈的早餐。
她咬了一小口。
面包的焦脆,香肠的肉汁,酱料的酸甜咸辣同时在口腔里炸开。胃部传来一阵近乎痉挛的满足感,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
杰森没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那份,目光偶尔扫向窗外的码头。两人之间隔着几米距离,教堂里只有咀嚼声和远处码头的喧嚣。
艾拉吃得很慢,每一口都仔细咀嚼。因为太久没吃过这样扎实的食物,她需要让胃慢慢适应。
吃到一半时,她突然开口:“红头罩……为什么要派人看我怎么做社区服务?”
杰森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水。“因为他想知道怎么才能让那些‘社区’不显得像帮派领地。”他回答得很直接,“你这里做得不错,工人愿意来,不闹事。他想学。”
艾拉点了点头,没再问。她吃完最后一口热狗,将纸袋仔细折好,杰森也刚好吃完。他站起身,把油纸团成一团,精准地扔进角落的垃圾桶。
“先去老约翰那里拿今天的名单。”她说,“他知道哪些人请病假,哪些家里有困难。然后根据情况去探望。”
“行。”杰森把空纸袋扔进垃圾桶,“老大说,看你一整天。”
两人走出教堂,清晨的阳光已经完全铺开,将码头染成一片刺眼的金色。工人们正陆续走向各自的岗位,起重机开始轰鸣。
两人走到工棚时,老约翰正拿着名单点名。看到艾拉和杰森一起走过来,他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时的严肃表情。
“艾拉小姐。”老约翰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张手写的纸条递过来,“今天三个。”
艾拉接过纸条看了看,老约翰看了一眼杰森,“他跟你一起?”
“红头罩让他来看看社区服务怎么做。”艾拉平静地说。
老约翰的眼神变了变,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去吧。注意安全,最近不太平。”
离开工棚,艾拉带着杰森走向码头深处的工人居住区。那是几排简陋的木板房,挤在一起,每家每户的门都薄得像纸。
第一个家庭住在集装箱改造成的简易房里。男主人前几天在搬运时摔伤了腿,艾拉之前给过他消炎药和绷带。今天她来检查伤口恢复情况,换药,留下几片止痛片,又放下一小包面粉。
“注意别沾水。”她嘱咐,“如果下周还肿,去找汤普金斯医生。”
男主人连连道谢,想塞给她几个硬币,艾拉摇头拒绝了。“留着买吃的。”她说。
第二个家庭是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单身母亲,丈夫去年在码头事故中去世。最小的孩子前几天发烧,艾拉给了退烧药。今天孩子已经退烧,但还是很虚弱。艾拉检查了孩子的状况,留下一点糖和维生素片。
走向下一户时,杰森突然开口:“你都自己掏钱买这些东西?”
“药是从教会物资里分出来的。”艾拉说,“其他的...我偶尔会去采购。”
“钱够吗?”
艾拉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够用。”
杰森没再追问。但刚才在教堂,他注意到了她脸上不正常的苍白和眼底的疲惫,还有她吃热狗时那种近乎珍惜的缓慢。
第三个家庭是个独居老人,患有严重的关节炎。艾拉每周会来一次,帮忙打扫,带点食物,检查药品是否够用。今天老人状态不错,拉着艾拉说了半天话,抱怨天气,抱怨身体,抱怨码头噪音太大。
艾拉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最后给老人换了床单,留下两片膏药。
“下周我再来。”她说。
走出老人的住处,杰森突然开口:“你这么做多久了?”
“从我来这里开始。”艾拉回答,“大约三个月。”
两人就这么往回走。快到教堂时,杰森突然停下脚步,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扔给艾拉。
艾拉接住——纸包里是几块包装完好的巧克力。
“老大给的。”杰森说,语气依旧随意,“说是谢礼。”
艾拉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又抬头看向杰森。
男人已经转身朝码头深处走去,背对着她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