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规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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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雨停了。哥谭的天空依旧是那种熟悉的、灰蒙蒙的铅色，仿佛昨晚的雨从未下过，只是把城市的污垢洗刷得更加分明。
杰森出现在教堂门口时，艾拉正跪在地上擦拭长椅的腿。她抬起头，看到他，点了点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今天学什么？”杰森照旧丢过来一个热狗，但今天的纸袋里还多了一小盒牛奶。
艾拉接住，没有立刻吃，而是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她擦完最后一块，站起身，洗了手，才走回来坐下。
“今天不‘学’。”她说，撕开热狗的包装纸，“今天聊规则。”
杰森挑眉，在她对面坐下，等着下文。
艾拉小口吃着热狗，动作比前几天更从容了些。牛奶她没动，只是放在手边。
“红头罩现在有五个发放点，工人开始信任你们，地盘初步稳定。”她开口，语气是她惯有的那种平稳的务实，“这是好事，但也是危险的时候。”
“怎么说？”
“无条件的善，在东区活不长。”艾拉看向他，眼神清澈直接，“一开始可以用食物和药品吸引人，建立信任。但长期下去，如果只是单方面的给予，就会变成依赖，变成理所当然。然后有一天，当你无法给予更多，或者需要他们付出什么时，怨恨就会产生。”
杰森没有说话，但眼神认真起来。这个问题他其实考虑过，只是还没想清楚具体怎么操作。
“所以，在社区初步稳定后，需要建立利益交换的规则。”艾拉继续说，“不是强迫，而是让所有人的利益趋同，让维持现状成为对大家都有利的选择。”
“比如？”
“比如，在红头罩实际控制、但对外要隐藏的区域，发放点可以提供好一点的物资——更新鲜的面包，偶尔有点肉，基础药品更齐全。以及需要他们用一定的社区维护或社区劳动做交换，人总是会对自己认真做过的东西产生保护欲。”艾拉说，“而在那些中立地区，或者容易被其他势力注意到的区域，发放点要低调，物资维持在最基础的水平，甚至偶尔‘断货’，让那里的人自然地向更好的区域流动。”
杰森思考着这个建议。这是一种隐形的筛选和控制——用更好的生存条件，无声地引导人口分布，巩固核心区域，同时在外围制造缓冲区。
“码头是个肥差。”艾拉话锋一转，“韦恩买下它，进行规范化改造，意味着这里的油水会被重新分配。虽然主要帮派——企鹅人、黑面具、疤脸的活动中心不在这里，但他们一定有触手伸过来，分食这里的利益。”
她顿了顿，看着杰森：“红头罩可以实际控制码头，但不能让他们太早察觉。至少在势力足够稳固、能同时应对他们的反扑之前，不能。”
杰森点头。这正是红头罩目前的困境——他清理了底层的毒贩和小型帮派，建立了一套新的秩序，但这套秩序还太脆弱。如果现在就被那些大佬注意到，被认定为“抢地盘”，那么他面对的将不是零散的抵抗，而是有组织的、经验丰富的反扑。
“所以我们要暗中控制。”杰森说，“表面上，码头还是‘自由区’，工头老约翰管理日常，韦恩的规章照常执行。暗地里，我们控制工人的组织、货物的流向、以及……那些灰色地带的‘便利费’。”
“对。”艾拉点头，“而且不能直接用红头罩的名义。可以用‘码头工人互助会’、‘东区社区基金’这类名字。钱要走明账，至少表面上是干净的。发放点的物资可以用‘社区捐赠’、‘企业社会责任项目’的名义。”
她拿起那盒牛奶：“就像这个。如果是红头罩送的，很多人会不敢喝，或者觉得喝了就是‘入伙’。但如果说是‘码头食堂福利’、‘工会慰问’，大家接受起来就容易得多。”
杰森看着她，突然问：“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艾拉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牛奶盒的边角。
“我母亲的笔记里，记录过类似的事。”她声音轻了些，“二十多年前，也有人试图在码头建立秩序。他们一开始做得很好，清理了恶霸，建立了互助基金，工人们的生活确实改善了。但他们太急了，太高调了，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号……然后，罗马人注意到了他们。”
她没有说下去，但杰森知道结局。被罗马人注意到的小型改革，通常没有好下场。
“所以他们被清理了？”他问。
艾拉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笔记里没写细节，只说是‘失败了’。但我猜……应该很惨。”
教堂里安静了片刻。远处传来码头起重机启动的轰鸣声，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所以你的建议是，”杰森总结道，“现阶段，红头罩要隐藏在背后。用中立的、社区化的名义做事，巩固地盘，积累资源。等到势力足够强大，再逐步吞并周边其他势力的触角，最终……取而代之。”
“不是取而代之。”艾拉纠正道，“是让这里变成红头罩的规矩说了算的地方。名号不重要，重要的是实际控制。”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要尽量让工人们，以及那些最底层的人真正得到好处。更好的工作条件，更公平的报酬，至少能活下去的保障。这样，当他们习惯了这套新规矩，就算其他帮派想打回来，也会发现这里的人已经不欢迎旧的那套了。”
这就是最牢固的控制——不是用恐惧，不是用暴力强迫，而是用利益让大多数人自愿维护现状。
杰森靠回椅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看着艾拉，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孩，坐在简陋的教堂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如何在一个罪恶之都的角落，建立一套全新的、持久的秩序。
“你……”他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艾拉抬起头，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杰森摇摇头，站起身，“只是觉得……你当修女，有点可惜。”
艾拉愣了一下，罕见地笑了笑。不是平时那种神职人员式的微笑，而是一个带着点无奈的真实笑容。
“我可能当不了多久修女了。”她语气轻松，带着些许讥讽，“教会系统最近在审核我的‘适应性报告’。以我在东区的行事方式……估计很快就会被认定为‘不适合继续担任神职’，他们不会收走我对外的神职身份，因为他们不想多派一个人来。”她歪了歪头，“毕竟东区....是他们眼里的‘麻烦’，我自愿在这边，大家各取所需。”
杰森挑眉：“然后呢？”
“然后？”艾拉站起身，开始收拾吃完的包装纸，“然后我会申请转为社区志愿者，他们会保留我在教会对外的‘神职’身份，但不受那些条条框框限制。可以更自由地做我想做的事。”
她走到垃圾桶边，把垃圾扔进去，然后转身看向杰森：“所以，不用觉得‘可惜’。我本来就没打算遵守那些戒律。”
杰森看着她，突然也笑了。甚至是个带着点欣赏的笑。
“好。”他说，“那等你‘转职’成功，我请你吃顿真正的饭。不是热狗。”
艾拉点点头：“好。”
窗外，码头的喧嚣越来越清晰。工人们开始上工，起重机开始运转，货轮开始装卸。在这片繁忙的表象之下，暗流正在重新汇聚，规矩正在悄然改变。
杰森离开教堂时，回头看了一眼。
艾拉已经换上了那身改良修女服，正在给烤炉生火。麻花辫垂在背后，动作稳定，神情专注。
他转身，走向码头深处。红头罩要好好规划一下，如何将艾拉的建议变成实际可行的策略。
在东区，光明正大的善举活不久。
但隐藏在阴影里的、与利益捆绑的“秩序”，或许能走得更远。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规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