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疫苗（一） ...
-
阿卡姆特殊监禁室的观察窗外，蝙蝠侠站着，沉默地凝视着束缚带下的稻草人。他仍在无意识地痉挛，喉咙里挤出断续的嗬嗬怪响。化学与物理的双重手段暂时压制了他，但那对眼珠里残留的病态亢奋，像未熄的余烬，证明着恐惧的毒性有多顽固。
稻草人设下的主要节点拔除了，但零散的毒气罐还在城市角落里流窜。 GCPD的防爆组和蝙蝠网络的传感器仍在工作，夜还很长。
戈登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庆幸：“谢了，B。威胁等级降下来了。东区码头那个点……要是你没按住，海风一起，半个码头连带着后面的窝棚都得完蛋。”
东区码头。
这个词像一枚冰冷的钉子，猝不及防地钉进了战术复盘后的短暂空白里。他眼前闪过的却不是稻草人的毒气，而是更早的画面——蝙蝠洞主屏幕的冷光，一份需要布鲁斯·韦恩最终签字的韦恩集团“社区医疗援助项目”月度汇总。
《关于向哥谭东区圣加尔瓦尼慈善之家及莱斯利·汤普金斯诊所合作试点申请HIV疫苗及配套检测试剂的请示》。
下属部门的常规流程，附带着成本分析和寥寥无几的同类项目对比。HIV疫苗，昂贵，程序繁琐，在以往的申请里近乎绝迹——没几个社区机构愿意主动去碰这个等同于“高风险”和“污名”的烫手山芋，费钱，费力，不讨好。
而这一整期的汇总表里，孤零零的，只有这一份。
申请方：圣加尔瓦尼慈善之家。联合方：莱斯利·汤普金斯诊所。
理由栏写得干净，近乎刻板：目标人群（含流动人口、无保障性工作者及伴侣）暴露风险高，现有公共服务存在显著缺口。试点探索可行性干预模式。
他的目光在那几行字上停留的时间，超过了翻阅前面十几份关于学校器材或社区花园申请的总和。
然后，光标移动，落在“集团补贴建议”栏。删掉下属拟定的标准化“批准，按补贴名录执行（补贴70%）”。
重新输入：
“批准。HIV疫苗部分，按成本价供应。”
指尖在回车键上方悬停了或许零点五秒，落下。无需解释。理由可以很“布鲁斯·韦恩”——“不错的公关切入点，彰显集团直面最棘手社会问题的魄力。”或许也掺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会承认的、对“那个地方”和“那个名字”近乎惯性般的补偿心态。
这就是几天前，布鲁斯·韦恩在绝对寂静中完成的一件小事。
而现在，蝙蝠侠站在阿卡姆走廊永不消散的阴冷光线里，耳麦中传来的是阿尔弗雷德平稳无波的声音，背景里蝙蝠电脑低鸣如旧：
“东区码头节点残余毒气浓度已归零，蝙蝠侠。GCPD清理小组收尾中。罗宾在钻石区边缘追踪最后一条可疑读数，暂无反馈。”
“收到。”变声器过滤后的简短回应。
他想起夜巡开始时的分工。罗宾负责钻石区及周边的动态清扫与拦截，便士一坐镇洞穴，整合所有数据流、监控信号与通讯，进行全局研判与调度。而他，蝙蝠侠，扑向最明确、最危险的核心目标。
但在规划追击稻草人的路径时，他脑海里的地图上，闪过一个聚集点——东区码头。只是一个念头，在结束追捕后的路线规划里。看看那份特殊批复的疫苗是否落地；看看那个在档案和报告中反复浮现的名字，究竟对应着怎样的实体；看看那片被记忆和现实双重蚀刻的土地，在黑夜中的具体样貌。
接着，便士一的声音切了进来：“蝙蝠侠，东区码头西侧，旧排水管枢纽，检测到异常生化读数，模式匹配恐惧毒气，浓度急剧攀升。判定为未标记的主要释放节点。坐标已同步至您的导航系统。”
所有次要选项瞬间蒸发。观察路线被最高优先级的拦截轨迹覆盖。他从滴水兽肩头坠下，披风切开哥谭夜雾湿重的空气，像一道黑色的雷霆劈向目标。心中那点关于过去与现在的微妙波澜被彻底封存，转换为纯粹的动能与战术指令。
当他如同凝结的阴影般砸在那个锈蚀的排水管平台上时，乔纳森·克莱恩正背对着他，佝偻着身子，狂热地调试着一个粗陋却有效的喷雾装置，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关于“底层恐惧最甘美”的疯癫呓语。空气里已经浮动着肉眼难辨的微尘。
蝙蝠侠的存在即是最高的暴力宣言。稻草人惊惶转身，手指扑向引爆开关，但蝙蝠镖冰冷的弧光先一步切断了主控线路。接下来的制服过程简洁、暴力、高效。稻草人在物理打击与蝙蝠侠自身所携带的更磅礴的恐惧压迫下，迅速瘫软成一团。
控制现场，呼叫戈登，移交。标准流程。
此刻，站在观察窗外，布鲁斯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稻草人抽搐的躯壳，投向更远的黑暗。
东区码头未被毒气吞噬。
这意味着便士一的监控网络捕捉及时，他自己的行动足够快。意味着那能让人在自身最深层恐惧中崩溃的雾气，没有乘着海风灌进工人单薄的棚屋，没有渗入那座小教堂的门缝，没有侵蚀那些或许正在等待疫苗、或是仅仅在疲惫中寻求短暂安宁的人。
便士一的眼睛，他的拳头——无意中为他作为布鲁斯·韦恩的一次略显异常的行政批复，提供了最直接的“现场保障”。
闭环，纯属偶然。却让那张“按成本价”的批条与这次抓捕稻草人的行动，在哥谭深不见底的夜幕下，完成了一次无人知晓的协同。
莱斯利会用好那些疫苗。艾拉·埃登斯会设法将它们递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哪怕数量稀少，哪怕只能覆盖绝望之海的一粟。而蝙蝠侠与他的后备则清除了一次足以让所有这些细微努力在瞬间蒸发殆尽、又近在咫尺的灭绝性威胁。
支票与蝙蝠镖；后方的观测与前线的暴力：长远的、近乎徒劳的改善与即时的、绝对必要的灾难清除——在哥谭，它们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短暂地在同一场永恒战争里交汇。
观察窗内，稻草人被注入强效镇静剂，彻底沉入药物赋予的、无梦的黑暗。阿卡姆的白大褂们开始进出忙碌。
蝙蝠侠最后看了一眼稻草人，转身，披风在身后滑过光滑的地面，无声地融入走廊的阴影。
哥谭的夜依旧危机四伏，散落的毒气罐仍需一寸寸土地搜寻。罗宾仍在钻石区的迷宫暗巷里追踪最后一丝可疑信号，便士一平稳的声线仍在频道里持续更新着全局态势。但东区码头的上空，今夜至少没有升起那象征恐惧的雾霭。只有永不止息的海风，卷着咸腥与铁锈的微粒，吹过那些零星亮着的灯火——其中一盏，来自圣加尔瓦尼慈善之家。
蝙蝠侠沉默地离去，返回他的洞穴。为接下来必然更加琐碎、耗神的清理工作储备能量。
在蝙蝠侠的档案库中，增添了一条新的标注：
恐惧毒气事件-主要释放节点-已处置（便士一侦测/定位，蝙蝠侠清除）。社区未受影响。
但在这行冷硬的文字背后，是韦恩的支票、潘尼沃斯的监控与蝙蝠侠的暴力，在那个潮湿的夜里，完成了一次无人见证的围剿。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疫苗（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