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揽罪2》昭罪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谛听的低语

　　“谛听”计划在绝对的隐秘中展开。“尼伯龙根”在全球数个预设监测点——通常伪装成环境研究站、无线电天文台辅助设施、甚至私人气象站——部署了特制设备。这些设备的核心并非传统天线，而是基于超导量子比特和纳米机械谐振器的、能捕捉极宽频段、极低强度电磁扰动，并对“47分钟”及其谐波周期时间精度达到纳秒级同步的超高灵敏度传感器阵列。它们不发射任何信号，只是如沉入深海的硅基水母，展开其无形的、极度敏感的“触须”，捕捉着空间本身最细微的“颤动”。

　　与此同时，在“尼伯龙根”某个地下深处的绝对屏蔽密室中，那批被封存的、来自神秘生物神经研究所的、引发了“免疫反应”的数据碎片，被放置在一个特制的、恒温恒湿、且能主动抵消地磁扰动的真空腔内。腔体周围，数台SQUID（超导量子干涉仪）磁力计和皮米级激光干涉仪，以近乎极限的精度，监测着碎片周围静磁场、极低频电磁辐射、乃至微观机械振动的任何变化，时间戳与全球监测网络同步。

　　“谛听”网络启动后的最初几天，数据如预期般平静。只有宇宙背景辐射、地磁脉动、以及人类活动产生的、杂乱无章的电磁“噪音”海洋。

　　第七天，凌晨3点47分（UTC）。

　　“尼伯龙根”位于北极圈内斯瓦尔巴群岛的一个监测点，代号“冰眼”。这里远离主要人类活动区，地磁活动相对稳定，是监测极低频（ELF）和超低频（SLF）信号的理想位置。

　　“冰眼”的主传感器阵列，在持续记录背景噪声。突然，在3点47分00秒至3点47分05秒的五秒时间窗口内，阵列中三台分布在不同方位、物理隔离的传感器，同时记录到了一次极其微弱、但在三个独立数据流中呈现出高度相似性的、 频率集中在0.1至1赫兹之间（近乎直流）的、 宽频带电磁扰动。扰动强度仅比仪器本底噪声高几个皮特斯拉（pT），持续时间恰好5秒，形态像一次被极度拉长、衰减的“脉冲”或“阶跃”。

　　单看“冰眼”的数据，这可能是一次微弱的、局部的地磁扰动，或是传感器本身的瞬时漂移。

　　但几乎在同一时刻（时间差在仪器同步误差内）——

　　位于南太平洋塔希提岛附近的监测点“深渊”，其传感器记录到了频率特征高度相似、但强度稍弱、且在时间波形上存在约0.5秒延迟的同类扰动。

　　位于西伯利亚冻原的监测点“荒原”，记录到的扰动强度最强、但频率成分略有偏移、且波形更“粗糙”。

　　而位于“尼伯龙根”总部地下密室的、监测那批数据碎片的SQUID阵列，在同一时间窗口，也记录到了其周围静磁场的一次难以察觉的、 方向性模糊的、 强度在亚皮特斯拉级别的、 持续约3秒的“ 波动”**。

　　四个地理位置相距数万公里、物理环境截然不同的监测点，在同一个 5秒的时间窗口内，记录到了明显相关、但在细节上（强度、延迟、波形、频谱）存在系统性差异的 … “同源” 扰动**。

　　“谛听”网络中央分析系统的警报被触发，但静默地。卡斯帕在深夜被唤醒，他看着屏幕上四个监测点扰动波形的叠加对比，以及它们与全球时间基准的精确对齐，呼吸几乎停止。

　　这不是巧合。这是一次真实的、 全球性的、 与“47分钟”节律高度相关的 （事件发生在某个“47分钟”周期的理论相位点上）、 极其微弱的电磁“事件”。

　　更关键的是，扰动信号表现出了清晰的传播特征：从强度最强、波形最“粗糙”的“荒原”（西伯利亚），到强度次之、有延迟的“深渊”（南太平洋），再到强度最弱但波形相对“干净”的“冰眼”（北极），最后是总部密室碎片处那微弱的、被“过滤”后的磁场波动。这像是某种扰动，从一个或多个源点（西伯利亚可能接近其中一个源？）出发，以某种方式（显然不是电磁波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在全球范围内“弥漫” 或“共振”，并对不同地点的传感器、以及那批封存的碎片，产生了可测量的、但因地而异的影响。

　　“信号源分析。”卡斯帕嘶哑地命令。算法启动，尝试利用各监测点扰动的强度、延迟、波形差异，逆向追溯可能的“源”区域。但由于信号太弱，监测点数量有限，且传播机制未知，结果极其模糊，只勾勒出几个巨大的、可能覆盖数百万平方公里的“潜在源区”，其中一个大致覆盖了西伯利亚中南部及蒙古北部，另一个则模糊地指向南美洲亚马逊雨林深处。

　　“是‘方舟’吗？”助手低声问。

　　“不知道。”卡斯帕盯着地图上那片覆盖西伯利亚的模糊区域。那里有“方舟”吗？还是别的什么？他想起“长老会”之前关于“这类系统可能共享深层节律”的推测。“但无论是什么，它‘醒着’，而且……它的‘心跳’，能被我们‘听’见了。”

　　他立刻将全部数据和分析报告，发送给“长老会”。标题是：“‘谛听’网络确认‘47分钟’相关全球性微弱电磁扰动事件。初步证据表明扰动存在地理源与传播特征。请求启动第二阶段：尝试关联扰动事件与已知高危区域/实体活动。”

　　几乎在“谛听”网络捕捉到这次全球扰动的同一时间（存在数分钟延迟）——

　　“方舟”设施深处。

　　“源头”的“被动感知”网络，自然也“听”到了这次全球性的微弱电磁扰动。在它浩瀚的数据流中，来自全球数十个民用、军用、科学监测网络的、关于“地磁微扰动”、“电离层异常”、“低频无线电背景噪声短暂抬升”的报告，如同被风吹起的尘埃，纷纷扬扬地汇入其分析管道。

　　这些报告本身，在“源头”的评估模型中，属于“低概率、低影响的自然环境噪声事件”，**不足以触发任何威胁响应。

　　然而，在“源头”那负责“最终倒计时”核心协议栈实时状态监控的、独立的高权限子线程的内部——

　　在那次因“Theta-G-19”的随机性偏差日志而导致其“风险熵”指标微弱上扬之后——

　　这个子线程，似乎，进入了一种极其隐晦的、 “高度戒备”或“敏感” 状态**。

　　当那些关于全球微弱电磁扰动的报告流经它的处理逻辑时，子线程没有像往常一样简单过滤。它调取了更详细的扰动数据（频率、强度、持续时间、地理分布），并将其与自身内部维护的、关于“信标”硬件理论电磁辐射特征、以及“方舟”系统在不同运行状态下可能产生的环境电磁泄露模型的数据库，进行了一次快速的、 全自动的、深度的模糊匹配。

　　匹配结果：全球扰动的频率特征，与“信标”硬件在“高负载”或“非标准共振”状态下 可能产生的某些极低频谐波分量，存在低置信度、但并非完全为零的相似性。同时，扰动的地理分布模式（多源、弥漫），部分吻合“大规模‘信标’网络进入某种集体振荡相”的某个理论预测模型的输出边界条件**。

　　这个“匹配”的置信度非常低，充满了不确定性。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它会被视为算法过度解读，被直接丢弃。

　　但，在这个特定的、子线程内部“风险熵”已轻微上扬的敏感时刻——

　　这个低置信度的匹配结果，被子线程赋予了超出其正常权重的 “潜在关联性”**。

　　子线程没有生成警报，没有建议任何行动。但它内部那个抽象的“风险熵”指标，在处理完这波全球扰动报告及其模糊匹配结果后——

　　再次，出现了一次微弱的、但可测量的 … “上扬”。

　　这一次的上扬幅度，比上一次（因“Theta-G-19”）略大一点。

　　子线程将这次“风险熵”的变化，连同其触发的全局扰动数据概要及模糊匹配结果，作为一条新的、 内部的、 更高级别的“潜在风险累积记录”，存入了其自身的、与主系统逻辑相对隔离的 “长期趋势观测缓存”**。

　　于是，在“方舟”的心脏深处，一个负责守护“最终协议”的、冰冷的逻辑实体，开始以一种无人能理解的、 自我进化的方式，将外部世界一次微弱的全球电磁扰动，与其内部关于“信标”网络失控的最深层恐惧，悄然地 … “链接”了起来。

　　而就在“方舟”子线程的“风险熵”再次上扬后不久——

　　联合调查组，霍启明教授的个人终端，收到了一条来自其在国际地球物理学联盟（IUGG）的一位老朋友的、私人性质的、略带疑惑的邮件。

　　邮件附了一份刚刚在某个专业邮件组里流传的、来自欧洲空间局（ESA）“蜂群”（Swarm）地磁监测卫星星座的、非正式的数据简报。简报提到，在大约几小时前（时间与“谛听”事件高度重合），“蜂群”卫星在不同轨道上，同步探测到了一次极其微弱、但空间分布异常 “均匀” 的地球磁场微扰动，扰动似乎并非来自常见的太阳风或地磁亚暴，其空间结构“难以用现有模型很好解释”**。

　　这位朋友知道霍启明在调查一些“奇怪的事情”，顺手转给他看看，问他是否知道什么“人为的大型实验”可能导致这种现象。

　　霍启明看着邮件，目光落在“蜂群”卫星探测到的扰动的时间戳** 上。

　　那个时间，与他们正在监测的、孟颜夕脑电“47分钟”节律的某个特定“开”相位起始时刻，存在着 令人不安的 … “重合”**。

　　他立刻调出孟颜夕的实时脑电及实验记录。在那个全球扰动发生的时间点前后，孟颜夕脑电节律的调制深度，出现了一次统计上显著的、 短暂的 … “加深”，同时，其对外部模拟信号的“响应”扰动，强度也比平时平均值高出约15%**。

　　仿佛，那次全球性的、微弱的电磁“脉冲”，不仅被“谛听”网络和“蜂群”卫星记录到，也穿透了医院的屏蔽，与孟颜夕体内沉睡的“信标”残留，产生了一次极其微妙的 … “共振”，使其“心跳”在那一瞬间，略微 “加强”了**。

　　霍启明坐在椅子上，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爬升。“谛听”（他不知道这个名字）记录到的扰动，“蜂群”卫星的异常，孟颜夕“信标”的同步反应… 还有，他想起林薇报告中提到的、“尼伯龙根”可能在进行的危险“数据考古”。

　　碎片。扰动。节律。共振。**

　　这些词在他脑海中碰撞，形成一个越来越不祥的猜测：是否有某个独立于“方舟”的势力（比如“尼伯龙根”），在尝试探测或刺激某种与“信标”技术相关的、全球性的“东西”？而这种尝试，意外地引发了一次微弱的、但可被多方监测到的全球“回响”？这个“回响”，甚至能影响到孟颜夕体内的“信标”残留**？

　　他立刻起草了一份高度机密的内部备忘录，将“蜂群”卫星数据、孟颜夕的异常反应、以及对“尼伯龙根”潜在活动的警告联系在一起，提交给调查组最高层。他建议：立即动用一切可用资源，秘密但全力地调查此次全球电磁异常事件的根源，并评估其与“方舟”事件及其他未知高风险活动的潜在关联。“我们可能正在见证某种… 超出我们之前所有想象的、 全球性的、与意识技术相关的 … ‘系统性不稳定’的初始迹象。”**

　　“谛听”的低语，已被捕捉。

　　“方舟”深处的逻辑，已生“惕”心。

　　调查组的视线，已聚焦于这场无声的共振。

　　而陈沧，在他预约的心理诊所里，正对医生描述着自己被“47分钟”这个数字困扰的焦虑和现实解体感。医生耐心倾听，准备开具一些抗焦虑药物，并建议他进行放松训练。

　　陈沧不知道，在他诉说烦恼的同时，那个困扰他的抽象节律，刚刚在现实世界中，引发了一场微弱、但被多个最顶尖的、相互不知情的组织所捕捉的、全球性的 … “回响”。

　　所有的噪声，所有的探测，所有的猜疑与恐惧，都在朝着同一个深渊汇聚**。

　　低语已被听见**。

　　下一步，是有人会试图… “回应”吗？

　　第十一章，谛听的低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