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曰》青蓝仕途

20、第 20 章

　　尉官的目光锐利如鹰，在四人身上来回扫视。一个神使已经是基地宝贵的战略资源，现在，眼前一下子出现了四个，其中一个还带着个孩子，这个组合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对峙了几秒。

　　尉官最终朝身后一挥手：“开门，让他们进来。派人盯紧他们，带他们去见卫先生。”

　　厚重的钢铁小门再次打开，一股混合着饭菜香气、机油味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暖风从里面涌出，那是属于人间的气息。

　　踏入基地，与外界的死寂荒凉截然不同，一个充满秩序和活力的微型社会展现在他们眼前。高大的探照灯下，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巡逻，远处，临时搭建的板房区里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和居民的交谈声。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方舟，庇护着人类文明最后的火种。

　　叶乐风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已经太久没见过这么多活人了。

　　莫宾炎和邬霖盛则下意识地一左一右，将夏云归和载着念念的手推车护在中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那名尉官走在最前面，带着他们穿过广场，走向基地中心一栋戒备森严的建筑。一路上，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投来了好奇、审视甚至混杂着敬畏的目光。尤其是夏云归那头在灯光下流淌着光辉的铂金色长发，和过于出众的容貌，让他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我们基地的神使，是石之神使，卫峥先生。”尉官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介绍，“他是基地的基石，所有的防御工事都由他加固。没有他的允许，任何自称神使的人，都无法得到基地的认可。”

　　话音刚落，他们已经来到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门口。尉官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一个身材魁梧如山岩的男人正坐在桌后。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作训服，短发根根直立，面容刚毅，眼神沉静。他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法撼动的厚重感。

　　他就是卫峥。

　　卫峥的目光越过尉官，直接落在了夏云归一行人身上。当他看到四个气质各异，但都隐隐透着非凡气息的人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惊异。

　　“李队，这就是你说的……一群神使？”

　　“他们自称是。”李尉官恭敬地回答，“需要您来确认。”

　　卫峥站起身，他比莫宾炎还要高出半个头，压迫感十足。他没有废话，直接说道：“跟我来。”

　　他带着一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建筑的最深处。一扇由整块岩石雕琢而成的厚重石门挡住了去路。卫峥将手掌按在石门上，石门上浮现出土黄色的光芒，伴随着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矗立着一个直径约三米，由一整块不知名黑色岩石构成的圆形平台。平台表面光滑如镜，刻满了古老而复杂的纹路，散发着亘古的苍凉气息。

　　“神坛。”卫峥言简意赅，“把手放上去，它会告诉我们答案。”

　　莫宾炎第一个走上前，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故弄玄虚的氛围。他撇了撇嘴，毫不犹豫地将手掌按在了冰冷的黑色石面上。

　　几乎在接触的瞬间，神坛猛地亮起，一道炽热的、如同岩浆般的红色光芒从他掌心下爆发出来，瞬间沿着平台的纹路蔓延，将整个神坛染成一片赤红。光芒中，一个清晰的火焰图腾一闪而逝。

　　李尉官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瞬。

　　“下一个。”卫峥的声音依旧平稳。

　　叶乐风有些紧张地走了上去，他深吸一口气，学着莫宾炎的样子将手放上平台。这一次，神坛亮起的是柔和的蓝色光芒，仿佛深海的颜色，一个水滴形状的图腾在光芒中静静浮现。

　　接着是邬霖盛。他从容地走到神坛前，推了推眼镜，将手放了上去。一股青色的光芒流淌开来，如同无形的风，轻盈而迅疾，一个由数道气流交织成的图腾清晰可见。

　　李尉官的表情已经从震惊变成了狂喜，他看向卫峥，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个基地，一天之内，迎来了三位被证实的神使，这简直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奇迹。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夏云归身上。

　　夏云归神色平静，他走到神坛边，打量着这个古老的石台，他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与漆黑如夜的石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他的手掌与神坛接触时，预想中的强烈光芒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纯白。那不是刺眼的光，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白色，从他掌心下弥散开来。它不像火焰那般炽烈，不像海水那般深邃，也不像风那般迅疾。它只是存在于那里，安静、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万物本源般的气息。

　　整个石室都被这片纯白笼罩，所有人的心跳仿佛都在这一刻漏了一拍。

　　一个由云气构成的、飘渺而又真实的图腾，在白色光晕的中心缓缓成型。

　　光芒散去，石室恢复了原样。

　　“云，风，火，海……”卫峥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波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夏云归收回手，那冰冷的石面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触感。他迎上卫峥探究的目光，平静地回答：“我们是幸存者，从城东来，目标是这里。”

　　他没有解释更多，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卫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现在能问出来的。他转身对李尉官下令：“最高规格的居住许可。安排他们住进A区三号楼。所有物资，按需供给。”

　　“是！”李尉官激动地敬了个军礼，看向夏云归一行人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敬畏和崇拜。

　　A区三号楼，是基地核心区域里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专门用来接待最重要的贵宾或者安置功勋卓著的人员。这里远离普通居民区的嘈杂，环境清幽，并且有专门的士兵站岗，安全等级最高。

　　李尉官亲自将他们领到楼前，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几位大人，这里就是你们未来的住所。里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食物和水会由后勤部每天定时送来。如果还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通知我。”

　　“有心了。”邬霖盛客气地回应了一句。

　　推开门，一股干燥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楼内纤尘不染，一楼是宽敞的客厅和厨房，二楼则有四个独立的卧室和一个带烘干功能的卫生间。对于在末世里挣扎了许久的一行人来说，这里简直是天堂。

　　念念似乎也很喜欢这个新环境，在邬霖盛怀里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叶乐风拘谨地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想过自己能住进这样的地方，感觉像在做梦。

　　莫宾炎则毫不客气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长舒了一口气：“妈的，总算有个能安稳睡觉的地方了。”

　　李尉官交代完一切，恭敬地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的气氛才真正放松下来。

　　邬霖盛抱着念念，开始检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从门窗是否牢固，到水源是否洁净，一丝不苟。

　　莫宾炎则从沙发上跳起来，兴冲冲地对夏云归说：“夏云归，我们出去逛逛吧？看看这基地到底什么样。”

　　“等一下。”夏云归的声音不大，却让莫宾炎立刻停下了脚步。

　　夏云归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叶乐风面前。

　　叶乐风见他过来，紧张地站直了身体。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住处。”夏云归看着他，“不用拘束，你是我们的一员。”

　　简单的一句话，让叶乐风眼眶一热，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谢谢你，夏哥。”

　　他擅自改了称呼，带着少年人最直白的崇拜和亲近。

　　夏云归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他只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巡逻的士兵和远处高大的围墙，眼眸里一片平静。

　　“这个基地，不简单。”他缓缓说道，“卫峥的实力很强，但他的能力偏向防守。只靠他一个人，不可能守住这么大的地方。他让我们住在这里，给予优待，必然有所求。”

　　邬霖盛抱着念念走了过来，接话道：“这是一场交易。我们提供战斗力，他们提供庇护和资源。很公平。”

　　“交易我懂。”莫宾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我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好像我们一进来，就成了他们手里的刀。”

　　夏云归转过身，看着他：“在末世，能成为一把有用的刀，才有活下去的资格。没用的人，连被算计的价值都没有。”

　　他的话很冷酷，却是一针见血的现实。

　　莫宾炎被噎了一下，没再反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邬霖盛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文职军装的年轻女人，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相貌清秀，但眼神里透着一股审视和戒备。

　　“你们好，我叫赵倩，是卫先生的勤务员。”她说话的语气很公式化，“卫先生请夏云归先生过去一趟，商议要事。”

　　她的目光，只落在夏云归一人身上。

　　夏云归点了点头：“我马上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莫宾炎立刻站了起来。

　　赵倩立刻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抱歉，卫先生只邀请了夏云归先生一人。”

　　莫宾炎脸色一沉，刚要发作，夏云归便开口道：“你们留在这里，照顾念念。我很快回来。”

　　他的话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莫宾炎虽然不爽，但还是坐了回去，只是眼神不善地瞪着赵倩。

　　夏云归跟着赵倩，再次来到了卫峥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卫峥一人。他示意夏云归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基地的状况，比你看到的要更严峻。”卫峥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我们有五千三百一十二名幸存者，但真正的战斗人员不足三百人。我作为石之神使，能做的只是加固围墙，抵御物理冲击。但对于很多特殊的魔，我的能力效果有限。”

　　这是夏云归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魔这个字。

　　“永夜之后，出现的怪物越来越诡异。”卫峥的声音低沉，“我们把它们统称为魔。有些能侵蚀心智，有些能散播瘟疫，有些……甚至无法被常规武器杀死。”

　　“比如盘踞在西边废弃工厂区的骸。”卫峥的表情变得凝重，“那是一种由尸骨构成的怪物，数量庞大，悍不畏死，而且它们的骨骼异常坚硬，普通子弹很难对它们造成有效伤害。它们在不断冲击西墙，我虽然能用岩石屏障暂时挡住，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夏云归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正题要来了。

　　“我需要你们的力量。”卫峥看着他，眼神诚恳，“我需要你们，成为基地最锋利的剑，替我们清除那些盘踞在基地周围的威胁。”

　　“作为回报，”卫峥继续说，“基地所有的情报、资源，包括关于神坛和神使的古代文献，都可以对你们开放。并且，我会以基地的名义，向其他幸存者据点发出讯号，帮你们寻找可能存在的、失散的同伴。”

　　这个条件，精准地击中了夏云归的需求。寻找更多的神使，本就是他的目标。

　　“我答应你。”夏云归给出了答复，“但任务内容，我们有权选择和拒绝。我们不是基地的士兵，是合作者。”

　　“当然。”卫峥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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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夏云归回到三号楼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基地的探照灯取代了太阳，将整个据点照得亮如白昼。

　　客厅里，莫宾炎正不耐烦地来回踱步，邬霖盛在给念念喂食调成糊状的营养膏，而叶乐风则像个小学生一样，端正地坐在沙发一角，手里捧着一本从房间里找出来的旧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见到夏云归回来，三个人同时看了过来。

　　“怎么样？”莫宾炎急切地问。

　　夏云归将和卫峥的交易简单复述了一遍。

　　“我就知道。”莫宾炎冷哼一声，“刚来就让我们去卖命。不过……去清理那些怪物，总比待在这里发霉强。”他的骨子里，就流淌着战斗和火焰的渴望。

　　“能接触到基地的古代文献，或许能找到关于我们能力的更多线索。”邬霖盛的关注点则更为长远。

　　“只要能帮上忙，让我做什么都行！”叶乐风立刻表态。

　　夏云归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他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咕”声。

　　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客厅里却格外清晰。

　　夏云归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饥饿”这种纯粹的生理感受了。从末世开始，他更多的是在计算热量摄入，而不是感受饥饿。

　　客厅里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莫宾炎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着夏云归那张一贯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立刻转身冲向厨房：“等着，我去看看后勤送了什么吃的！”

　　邬霖盛则放下手里的碗，走到夏云归身边，将一杯温度正好的水递到他手里，声音温和：“先喝点水，别急着吃东西。”

　　夏云归接过水杯，指尖无意间碰到了邬霖盛的手，两人的体温都偏低，但接触的瞬间，却仿佛有一股微弱的电流窜过。邬霖盛扶着眼镜的手指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目光暗了暗。

　　夏云归喝了口水，那种胃里空空的感觉才缓和了一些。

　　很快，莫宾炎就端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军用饭盒出来了。

　　“运气不错，有肉！”他献宝似的将最好的一份，里面有大块炖牛肉的饭盒放在夏云归面前，“快吃，还热着。”

　　一顿安稳的热饭，让所有人都彻底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