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代双姝录》总是朝海

7、第 7 章

　　次日，申时已半，日头斜斜坠向西天，把洛阳城西的青石板路染得暖黄。

　　清音茶馆的门帘一挑，苏眉抱着收好的话本走出来，鬓边沾了点细碎的灰尘。她下了说书台对着柜前的王掌柜行了一礼。“今日闲客听得尽兴，多赏了些碎银铜钱，这些是按工契七三分的赏钱，苏先生清点过目。”王掌柜笑得开怀将沉甸甸的锦袋交到了苏眉手上。

　　苏眉接过锦袋笑着说道：“多谢王掌柜了，若非当日掌柜”

　　苏眉颔首道别，一抬眼，就瞧见巷口老柳树下立着的人影。红缨穿一身玄色劲装，斜倚着树干，嘴里叼着根狗尾草茎，正百无聊赖地晃着脚。瞧见她出来，红缨立刻直起身，大步迎上来，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话本，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带着点晒了一下午的暖意。

　　“今日的话本，听众反响如何？”红缨随口问着，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

　　苏眉刚要答话，两人已并肩走进了僻静的小巷。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墙头等的声音。

　　与此同时，街角的阴影里，李虎正死死盯着巷口的动静。他攥着腰间的短刀，指节泛白，压低声音对身边那个尖嘴猴腮的手下道：“她们进巷了，一会你去把红缨引开，务必拖得久一点！”

　　瘦猴似的手下连连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猫着腰就往巷口溜去。

　　巷子里，红缨正说着城内张灯结彩的热闹：“近日城里都在筹备河灯节，听说洛水两岸会挂满灯笼……不知……”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从巷尾冒出来：“这就是红缨少镖头吗？我当是个三头六臂的健硕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红缨猛地转头，就见那尖嘴猴腮的人斜倚着巷尾的墙，一脸挑衅的笑。

　　“贼子！何故口出狂言？”红缨眉峰一挑，玄色劲装的下摆无风自动，语气里已经带了怒意。

　　那人嗤笑一声，故意拔高了声音：“少当家如此孱弱，我看红锋镖局，也只是徒有其名！”说罢，他转身就跑，像只泥鳅似的窜出了小巷。

　　“站住！”红缨大怒，将手里的话本塞给苏眉，“你在此处等我，勿要走动！”话音未落，人已追了出去。

　　那瘦子脚程极快，在巷陌里辗转腾挪，红缨追出几条街，竟一时半会儿抓不住他。她心头火气，瞥见路边摆着的腌菜坛子，抬脚就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坛子精准砸在瘦子腿后，他惨叫一声，踉跄着绊倒在地。红缨箭步上前，一把将他按住，怒声喝问：“谁派你来的？！”

　　可那瘦子只是趴在地上，发出几声尖细的狞笑，半点口风都不露。

　　“不好！”红缨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窜上脊背——这是调虎离山计！ 她顾不上再问，狠狠一脚踹在瘦子后腰，转身就往回奔。足尖一点旁边的青砖，借力跃上矮墙，目光死死盯着来时的那条小巷，嘴里嘶声喊着：“苏眉——！！！”

　　而此时的小巷深处，苏眉正攥着话本站在原地，脸色发白。李虎提着短刀，一步步从阴影里走出来，刀光在夕阳下闪着冷冽的光。他嘴上假惺惺地拱着手，脸上却满是狰狞的笑：“苏先生，这厢有礼了。”

　　苏眉紧紧抱着怀里的话本，指节泛白，脸色更是白得像纸。她后背死死贴着冰冷的墙，看着前后被堵住的巷口，还有李虎一步步逼近的身影，声音都忍不住发颤：“你们想干嘛！”

　　李虎把玩着腰间的短刀，刀尖在夕阳下晃出刺眼的光，脸上挂着虚伪的笑：“不想干嘛。近日看苏先生在茶馆说书，生意红火得很，想请先生也去我酒楼坐坐，也好借先生的光，还望莫要拒绝。”

　　“《刑统·盗贼》铁则！”苏眉猛地拔高声音，哪怕浑身发僵，眼底却透着一股读书人骨子里的硬气，“强掳良民，当徒三年！持械胁迫，罪加一等！”

　　“哈哈哈哈——”李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狂笑，笑声在狭窄的巷子里撞出刺耳的回音，“强掳？我只是想‘请’先生罢了！何况在这洛阳城西，老子就是法！”

　　他陡然变脸，厉声喝道：“给我抓起来！”

　　喽啰们应声扑上来，眼看就要碰到苏眉的衣角——

　　“砰！”

　　一道黑影从矮墙上凌空掠下，快得像一道玄色的闪电，一脚正踹在离苏眉最近的喽啰胸口。那喽啰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半天爬不起来。

　　红缨稳稳落地，玄色劲装的下摆扫过地面的尘土，二话不说就将苏眉护在了身后。她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出鞘的长枪，挡得严严实实。

　　剩下的喽啰见状，嗷嗷叫着一拥而上。红缨拳脚凌厉，出手又快又狠，却只往对方胸腹处招呼，不求伤人，只求退敌。拳风裹挟着风声，砰砰几声，已有两个喽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哀嚎。

　　可混乱之中，那个最先被红缨踹倒的喽啰竟悄悄爬了起来。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手往怀里一掏，摸出一把短刀，趁着红缨被围的空隙，猫着腰就往苏眉那边摸去。

　　短刀寒光闪闪，离苏眉不过三尺之遥！

　　“小心！”苏眉失声惊呼。

　　红缨瞳孔骤缩，情急之下反手扯下腰间系着的长鞭。手腕猛地一抖，长鞭如灵蛇出洞，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缠住了那喽啰的脖颈。

　　“哐当——”

　　短刀脱手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红缨手腕用力一收，那喽啰被勒得直翻白眼，双脚离地。她面色如铁，眼底淬着寒意，一字一句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震得整条巷子都静了下来：

　　“《刑统》有云——贼持械伤害亲眷，主家仓卒拒杀，无罪免坐！！”

　　李虎眉头一拧，心里起了一丝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