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篱之人》林岫烟

16、自我惩戒

　　看这那个地毯的位置出神了几秒，刚刚还是弟弟跪在这里，现在就轮到自己了。只见他走到地毯前跪了下去，头和身体呈90度，双手自然垂直的放在身体两侧。心里开始默背“悠悠天地，攘攘尘世，心躁者比比，而静心者稀稀.”王勃的《静心赋》 背一遍刚好2分钟，默背15遍，刚好就半小时。

　　其实他平时反省绝对不会靠背诵这个来静心，只是今天他心里异常的躁动，应该说这十天异常的躁动，甚至可以明确的是“从他离开林见川的家里开始就没有静下心来过”心不静以至于很多事情思考的不到位，很多说出口的话没有三思而后行。

　　15遍过后，阳煦缓缓的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揉了揉膝盖。他觉得他该罚，因为他心里还是很乱。
　　阳煦走至书桌前，从抽屉里拿起一张素色的宣纸铺在书桌上，镇纸压着纸边，砚台里还凝者半块墨，他取水磨墨。天已黑，京都就是风多且干燥，窗外的树枝随着风吹沙沙作响，夜色浸满书房，阳煦的目光落在铺展的宣纸上，他握着笔，手腕轻转，落笔干脆。

　　宣纸上的字迹渐渐铺满，墨色浓淡交错，想继续写下一张，看看砚台，自己磨的墨已不多了。他放下笔，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凌晨2点了，活动了酸涩颤抖的手腕，收起自己写好的《静心赋》数了数大概十遍。

　　没错他在惩罚自己，罚自己的不冷静，罚自己做的不够好，罚自己的...过于冲动。看着上面自己写的“静心者稀稀”几个字他突感一阵疲惫，收拾了书房回到房间，沉沉的睡去！

　　——蓉城机场
　　“时分哥，我在这里！”阳灿下了飞机远远的就看到了在航站楼接机的商时分，还隔着一定距离就蹦蹦跳跳的朝着那人招了招手，好像忘了自己屁股上还有伤似得，一路小碎步跑了过去，给商时分一个大熊抱！

　　“啪” 商时分不轻不重的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笑骂“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也不怕撞到人”
　　“啊，嘶”阳灿身体一紧，捂着屁股就喊“时分哥，你轻点啊！！！！！”

　　商时分似乎是没想到，眼前的小孩子身上带着伤，楞了楞，转眼就对着提着行李箱不紧不慢走过来的好兄弟直怼“你是怎么回事，回去才一天就要打孩子？？”

　　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皱了皱眉佯作嫌弃的啧了一声“你们阳家都是「暴力狂」”

　　面对好友的指控，阳灿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并不理会，不过我们刚到蓉城，倍感无拘无束自由的小阳灿就不一样了，他气鼓鼓的锤了一下商时分
　　“时分哥，是我自己犯错，不许你说我哥！”
　　“好好好，灿灿，哥不理他，走时分哥带你吃好吃的去”伸手揽过着阳灿的脖子，带着他走在前面，哥俩合计哪家火锅更好吃

　　阳煦只一味的笑，手里拿着行李，跟在他们后面走着，他知道自己弟弟来了蓉城有多开心，其实他也一样，落地蓉城他更愿意用回字，而不是来字。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有归属感，蓉城的城市节奏跟自己很契合，他喜欢这里随处可见的梧桐树、夏天虽热可每到傍晚不疾不徐的晚风吹过来都让他倍感松弛，即便到这里生活不过短短一年，他也不愿意再离开，于他而言这里有一种随性感觉，风怎么吹，他就这么走。
　　更何况到京都不过一天，他就惦记起了那个倔强的少年....
　　他的心乱了

　　“怎么感觉你么比我还累，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是有什么事吗？”商时分专注开车的同时，看了眼后座的阳灿貌似闭着眼睡着了，对着副驾驶的阳煦轻轻一问

　　“没事，我只是昨晚睡得比较晚，灿灿因是挨打了导致昨晚睡得不太安慰”弟弟闭着眼睛打盹，他不想说的过多，绕开了话题“你的那个案子如何了？”

　　“嗯，扎扎实实忙活了几日，总算是彻底结束了”商时分一脸活儿完脱身的表情，阳煦忍不住一声低笑
　　“别笑了，群体性的诉讼案就是格外麻烦的”说话间车已经停好了“这是一个靠近蓉大附近商场，一会吃完了可以带灿灿逛一逛”
　　“灿灿，我们到了，下车吧”阳煦轻轻的摇了摇睡着了的弟弟，拉着他下车，向商场走去

　　原本还睡眼惺忪，被哥哥拉着慢吞吞的走着的阳灿，一进入商场美食区，一股地道的蓉味扑鼻而来，是火锅的牛油香裹着麻辣，他的眼神逐步清明起来，倦意散了大半，跟着门口迎接的服务员走了进去，拿起菜单框框一阵点

　　“先生，我们这边有现做的解腻饮品，您有需求的话可以去那边排队自取”服务员对着他们三个说道
　　别的还好，阳灿可是很爱喝这种糯叽叽的饮料的，看了眼哥哥，阳煦点点头，他就去了

　　“灿灿给我带杯柠檬茶”商时分嘱咐到，待阳灿离开桌子时他神秘兮兮的拿出了一折页，往阳煦身前凑了凑
　　“这是？”阳煦不解
　　“一份深刻的检查书”他高深莫测一笑“又或者说，这是一封道歉信”
　　“我先说明一下情况，这个是在我律所的门缝里拿到的，我查了监控，有一个小朋友连续三天早上趁我不在时去我律所门口晃悠，第三天走的时候往我门缝里塞了这个，就没来过了”

　　“咳咳”商时分带着点不自然
　　“由于我是个律师，出于我的职业敏感度，得向你坦白，我看了，写的很深刻”话毕，把折页往前一送

　　阳煦沉默了，此刻他的沉默是开心的，是复杂
　　因为听到他在找自己而开心，因为自己当时离开的冲动而复杂
　　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心里盘问自己是否是一个“予人几分热，便盼着几分回响”的人？
　　林见川并没有要求自己做过什么，两人的相处确实是自己主动。他常常自我怀疑这算不算一种道德绑架呢？
　　站在林见川的角度去想，林见川并没有做错什么「带着善意的陌生人热心的帮助我，出钱出力出关照对我很好，一时间反哺不回去，还不了这份情，只能先从容易金钱入手，体现自己不愿亏钱的心意」
　　实为情理之中
　　是自己的责任感偏重，没有划分权责边界，习惯性把他人的事揽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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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折页阅读起来
　　您好，阳煦。
　　我的三处错误道歉
　　一：那天在您给我的5分钟缓冲时间里，我写了一个只有几个字的检查书
　　对不起，您给我留时间，而我却选择了敷衍
　　二：我对您说我没写的不好，其实我知道我写的完全不是检查，但又不想让您知道，伤您的心
　　对不起，我撒谎了，骗了您
　　三：您对我很好，而我为了掩住那份歉疚，只能将心绪压下，写了一份冷漠的欠条
　　对不起，向您隐瞒了我的歉疚，我的不安，我的窘迫
　　其实我清楚，您让我写检查，不是让我认错，是想关照我的情绪。
　　而我却没有资格落笔，没有立场书写。
　　对不起下面有一句很伤心的话
　　「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您不会再见我了，写下这份道歉信，希望您不要讨厌我
　　偶尔，我会偷偷的奢望，如果您是我的哥哥就好了，至少能有个像样的身份，承接您的关照
　　您对我的好，对我释放的善意，我会永远记得，求您不要因为我的错误而难过
　　对不起，再见，我是林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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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着眸看着信，指尖无意识的在林见川三个字上反复摩挲，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将折页仔细收好，没出声
　　看他这样，商时分亦是叹气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