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斩月》谢谢人生

8、风波乍起

　　屏风绣制过半，凤凰主体已然成型，华彩夺目，百鸟形态各异，渐次围绕，整幅作品气势渐显。然而，就在这紧张有序的当口，一股暗流却在玲珑阁内悄然涌动。
　　这日午后，沈惊鸿正专注于为一只孔雀点缀尾羽的翠蓝光泽，工间的门被轻轻叩响。来人是平日里负责浆洗的婆子，神色有些慌张，压低声音对沈惊鸿道：“阿鸿姑娘，你……你最近可要当心些。”
　　沈惊鸿停下针线，抬眼看向她，目光平静中带着询问。
　　婆子凑近些，声音更低了：“外面……外面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开了，说……说你与外面男子有染，时常私下相会，行为不检点……这话，好像是翠珠姑娘身边的小丫头传出来的。”
　　翠珠？沈惊鸿心中了然。翠珠是周富贵的外甥女，也是玲珑阁的管事之一，仗着这层关系，平日里对绣娘们颐指气使，尤其嫉妒手艺出众者。自己接手“百鸟朝凤”屏风后，翠珠明里暗里的刁难已非一次两次，如今散播谣言，无非是想败坏她的名声，将她赶出玲珑阁，甚至……毁掉这幅屏风。
　　“多谢婆婆告知。”沈惊鸿神色不变，从袖中摸出几个铜钱塞到婆子手里，“一点心意，拿去打酒喝。”
　　婆子推辞一番，最终还是收下，又叮嘱了几句小心，这才匆匆离去。
　　工间内恢复了寂静，但空气仿佛凝滞了几分。春杏竖着耳朵，显然听到了只言片语，嘴角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秋菊则担忧地看了沈惊鸿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沈惊鸿重新拿起针线，指尖稳定如初，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无关紧要的闲话。她心中冷笑，翠珠的手段，未免太过拙劣低劣。与外界男子有染？所指的，无非是那日去清茗轩送绣品，见了那位谢公子一面。如此捕风捉影，可见其黔驴技穷。
　　然而，流言蜚语，尤其是涉及女子名节的污蔑，在这礼教森严的世道，往往比刀剑更能伤人。她不能置之不理，否则不仅自身难保，更会连累正在绣制的屏风，让周富贵找到借口剥夺她的劳动成果。
　　她需要反击，但必须一击即中，且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沉吟片刻，沈惊鸿心中已有计较。她并未立刻发作，而是如同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绣制屏风，只是对春杏和秋菊的指导，越发细致严格起来，尤其在一些关键细节的处理上，要求她们反复练习，务必精准。
　　又过了两日，流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翠珠的推波助澜下愈演愈烈，甚至添油加醋，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真有人亲眼所见一般。连周富贵都听到了风声，将沈惊鸿叫去前院，旁敲侧击地询问，语气中带着怀疑和审视。
　　沈惊鸿面对周富贵，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只平静地陈述事实：“掌柜的明鉴，阿鸿每日除了绣制屏风，便是回住处歇息，从未与任何陌生男子有过接触。那日去清茗轩送绣品，是奉管事之命，茶楼众人皆可作证。若掌柜不信，可唤当日同去的伙计，或清茗轩管事前来对质。”
　　她语气坦然，逻辑清晰，周富贵见她如此镇定，心中的疑虑消了大半，毕竟屏风还未完成，他也不想此时节外生枝，便挥挥手让她回去，只叮嘱她安心绣活，少惹是非。
　　回到工间，沈惊鸿知道，时机差不多了。翠珠见周富贵并未深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必有后招。而她，也已做好了准备。
　　当晚收工后，沈惊鸿没有立刻回住处，而是绕道去了小婉和几个与她交好、同样受过翠珠欺压的年轻绣娘合住的小屋。屋内灯光昏暗，几个姑娘正围坐在一起，脸上带着忧色，显然也听到了流言。
　　见沈惊鸿进来，小婉立刻站起来，急切道：“阿鸿姐姐，外面那些话……”
　　沈惊鸿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她目光扫过几张年轻而带着愤懑的脸，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些事，越是辩解，反而越显得心虚。”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们也不能任人污蔑。你们可愿意，明日帮我一个忙？”
　　几个姑娘互看一眼，毫不犹豫地点头。她们平日多受沈惊鸿指点照顾，早已对她心生敬服。
　　沈惊鸿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姑娘们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纷纷点头。
　　夜色中，沈惊鸿走出小屋，抬头望了望稀疏的星子。风波已起，那便让它来得更猛烈些吧。正好，借此机会，也让这玲珑阁里的人看看，她阿鸿，并非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盘棋，该轮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