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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培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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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两点,盖聂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了墨白绫公寓楼下,像一只蛰伏的猎豹,安静而充满压迫感。
车里的盖聂看了一眼腕表,分针不偏不倚地指向“12”。他很有耐心,但他的耐心,通常只留给值得的人和事。嬴政,显然值得。
然而,两点过五分,嬴政没有出现。
两点过十分,依旧不见人影。
盖聂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正准备拨号,屏幕却先一步亮起,是嬴政发来的微信。
只有三个字,外加一个句号,透着些许欲言又止的窘迫。
“出事了。”
盖聂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秒,回复道:“?”
几乎同时,嬴政的消息再次弹了出来,这次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构图很乱,像是匆忙中随手拍的。画面主体是一张实木餐桌的残骸,桌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桌面碎裂成几块,上面还散落着精致的碗碟和……一滩狼藉的饭菜。
而在那片废墟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崭新午夜蓝丝质衬衫和剪裁合体西裤的人。正是嬴政。
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尴尬地挠着头,脸上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无辜和“我不是故意的”的复杂表情。那身盖聂昨天才为他选定的、象征着“华丽武器”的行头,此刻与这“案发现场”形成了荒诞又滑稽的对比。
盖聂看着那张照片,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他想象过无数种嬴政迟到的可能:睡过头了、临阵退缩了、甚至被墨白绫扣下了。但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充满物理冲击力的方式。
他甚至能脑补出当时的场景:嬴政只是想坐下,或者只是撑了一下桌子,然后,那承载了设计师美学的餐桌,就……壮烈牺牲了。
盖聂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快得像个错觉。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那丝笑意,恢复了他作为经纪人的冷静。
他打字回复:“你人没事?”
“没事。”嬴政的消息回得很快,“就是……桌子没了。”
盖聂:“……”
他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嬴政那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
“墨白绫呢?”盖聂问。这才是关键。那个“变量”对此作何反应?
“他在……笑。”嬴政的消息里带着些许委屈和不可思议,“他没生气,就在旁边站着,笑得肩膀都在抖。他说他早就想换掉这张桌子了,因为它不符合风水,还谢谢我帮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盖聂的眉头彻底舒展开了。
有意思。
这个墨白绫,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他不仅没有被这场小小的灾难惊扰,反而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嬴政的尴尬,还顺带维护了他的自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温柔了,这是一种极高的情商和掌控力。
“我上去了。”盖聂发完这条,又补充了一句,“去看看那张桌子,评估一下损失。作为你的经纪人,我有必要了解你潜在的‘破坏力’。”
他发完,便推开车门,长腿一迈,走进了公寓楼。
嬴政收到消息时,正和墨白绫一起,对着桌子的“尸体”发愁。
“真的……不用赔吗?”嬴政还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张桌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我说了不用。”墨白绫弯腰捡起一块还算完整的木板,用指尖拂去上面的米粒,“它完成了它的使命。现在,是时候迎接新的了。”
他抬起眼,看向嬴政,目光里带着促狭的笑意,“不过,在你那位‘很有品味的朋友’上来之前,你是不是该换件衣服?这件衬衫……沾上酱汁了。”
嬴政低头一看,果然,午夜蓝的衣摆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小块明显的油渍。他脸颊一热,正要转身回房,门铃响了。
嬴政的身体瞬间僵住。
墨白绫却像是早就料到一样,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对嬴政说:“去换吧,我来开门。”
他走到玄关,透过猫眼看了一眼,然后从容地打开了门。
门外,盖聂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风衣,身姿挺拔如松。他的目光越过墨白绫的肩膀,精准地锁定了客厅里那个穿着“战损版”华服、浑身散发着尴尬气息的嬴政。
“盖先生。”墨白绫的微笑无懈可击,仿佛他不是在迎接一个闯入者,而是在接待一位预约好的客人。
“墨先生。”盖聂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他的视线在客厅里那片狼藉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那张扭曲的桌腿上,眼神里闪过些许评估的光芒。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有点小意外。”墨白绫侧过身,让开道路。
“看得出来。”盖聂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他走到“案发现场”前,蹲下身,像一名专业的法医,仔细检查着断裂的截面。
“榫卯结构,连接处用料有些问题,承受不住突然的、过大的点状压力。”盖聂下了结论,站起身,看向嬴政,“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我就是坐下的时候,手撑了一下桌子。”嬴政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盖聂的目光落在嬴政撑桌子的那只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肌肉坚实,是一双蕴含着巨大力量的手。他上辈子能握住那把重达百斤的天问,这辈子这身力气,自然也保留了下来。
只是他自己,还没学会如何控制这具身体里潜藏的龙之力。
“你的力量,超出了你自己的想象。”盖聂淡淡地说,“这也是明天要去学习的内容之一。”
他说着,从风衣内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墨白绫:“我是嬴政的经纪人,盖聂。关于桌子的损失,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们会全额赔偿。”
墨白绫没有接那张名片。
他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盖先生,我说过,这是意外。而且,我从不为意外收费。”
他的目光转向嬴政,眼神温和而坚定:“他不是我的客人,是我的家人。家人打碎一个碗,难道还要算钱吗?”
“家人”两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了盖聂和嬴政各自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嬴政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着墨白绫,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不容置疑的认真。
盖聂的瞳孔也微微一缩。他收回名片,重新放回口袋。他看着墨白绫,这个男人正在用最温柔的方式,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这不是商业上的合作,不是简单的收留,而是一种……归属。
“墨先生言重了。”盖聂的语气依旧平静,但那份冷静之下,是暗流涌动的审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嬴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嬴政这才如梦初醒,他看了墨白绫一眼,又看了看盖聂,最后点了点头:“我……去换件衣服。”
他逃也似地回了房间。
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
家人。
墨白绫说,他是他的家人。
这个词,比“辛苦了”更让他心悸,比“你回来了”更让他温暖。他上辈子拥有天下,却从未拥有过“家人”。
几分钟后,嬴政换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走了出来。那是他之前的旧衣服,
但穿上身,却莫名地觉得比刚才那身“战袍”更自在。
他走到玄关,准备穿鞋。
盖聂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车钥匙。
而墨白绫,也跟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米白色羊绒围巾。
“外面风大。”墨白绫将围巾递给嬴政,“戴上。”
嬴政接过,那柔软的触感,像墨白绫的关心一样,温暖而细腻。
“谢谢。”他低声说。
“去吧。”墨白绫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的‘艺术品’课程,可不能迟到。”
他连这个都知道。
嬴政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戴上围巾,那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他的脖颈,仿佛墨白绫的拥抱还在。
他跟着盖聂走出了门。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是个很好的‘港湾’。”盖聂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但船,不能永远停在港湾里。”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
“我知道。”他轻声回答,“但我也不想,在暴风雨里,连个可以回去的港湾都没有。”
盖聂闻言,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电梯门打开,外面的阳光倾泻而入,刺眼而明亮。
“那就努力成为能掌控风暴的舵手。”盖聂说,“这样,你才能在任何你想的时候,驶向任何你想去的港湾。”
嬴政抬起头,迎着阳光,眼底闪过些许锐利的光芒。
“好。”
他回答。
走出公寓楼,盖聂为他拉开了车门。
嬴政坐了进去,系上安全带。
车子发动,平稳地汇入车流。
嬴政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栋楼的窗户。
他知道,墨白绫可能正站在窗后,看着他离开。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午后的阳光下,穿过安静的街道,再次停在了那栋名为“闻香榭”的独栋小楼前。
这一次,嬴政的心情与昨日截然不同。昨日是震惊与茫然,而今天,他的心底多了几分期待和凝重。他知道,推开这扇门,他将踏上的,是一条通往全新世界的路。
“走吧。”盖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下了车,亲自为嬴政打开院门。
庭院里依旧是那般宁静,瘦竹青翠,紫藤花开得烂漫。那个穿着改良汉服的女孩见到他们,只是微笑着福了一福,便引着他们走向东侧的“听雪轩”。
雅室的纸门被拉开,盖文正跪坐在榻榻米上,身前没有石臼,而是一套精致如艺术品的茶具。他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中式对襟衫,整个人仿佛与这满室的禅意融为一体。
“来了。”盖文抬头,目光温和地落在嬴政身上,“坐吧。”
嬴政依言坐下,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但比起昨日的紧绷,多了几分沉静。
盖聂则随意地盘腿坐在一旁,像个来旁听的闲人。
“成为‘味道’本身,第一步,不是让你去闻,而是让你去‘空’。”盖文的声音不疾不徐,像山间清泉,“你的身体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愤怒、不甘、骄傲、戒备,还有……迷茫。它们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混乱的气场。任何香气,都会被这种混乱吞噬。”
他拿起一把小巧的银壶,将沸水注入盖碗中,温杯、洗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韵律感。
“所以,第一课,是‘呼吸’。”盖文将一杯温热的茶推到嬴政面前,“闭上眼。”
嬴政依言闭上了眼睛。
“忘掉你是谁,忘掉你要去哪。感受你的呼吸,一吸,一呼。吸气时,想象你吸入的是这庭院里的草木之气,是这室内的檀香之韵。呼气时,想象你呼出的,是身体里所有的杂念与浊气。”
嬴政照做了。起初,他的思绪纷乱如麻。萧怀然的算计,盖聂的强势,墨白绫的温柔,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旋转。
“别抗拒它们。”盖文的声音仿佛有穿透力,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纷乱,“让它们来,也让它们走。你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着它们如浮云般飘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嬴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渐渐平缓,那些纷乱的念头真的开始像潮水般退去。他的世界,只剩下了一吸一呼间的宁静。他仿佛能闻到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香气——茶叶的清香,檀木的沉静,甚至窗外那几竿瘦竹的清冽。
“很好。”盖文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睁开眼,喝茶。”
嬴政睁开眼,端起茶杯。茶汤是清澈的琥珀色,他轻啜一口,一股从未有过的甘醇与清香瞬间在味蕾上绽放。这茶,似乎比他喝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喝。
“感觉如何?”盖文问。
“……很安静。”嬴政诚实地回答。
“这只是第一步。”盖文微微一笑,“接下来,是第二课,‘控制’。”
他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套看起来更古朴、也更沉重的茶具,放在了嬴政面前。
“用它,为我泡一壶茶。”
这套茶具是粗陶所制,质感厚重,与刚才那套精致的瓷器截然不同。嬴政伸手拿起茶壶,入手沉甸甸的。他学着盖文的样子,尝试着注水。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
他习惯了用力量,习惯了掌控一切。当他试图将水从银壶倒入茶壶时,手腕的力道没有控制好,水流不是太急,溅得到处都是,就是太缓,断断续续。他整个人都变得焦躁起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太想‘做’了。”盖文在一旁淡淡地开口,“你把它当成一个任务,一个需要用力量去征服的对象。但泡茶不是战斗,它是一种交流。”
盖聂在一旁看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就说吧,他这双手,用来握剑比握茶壶合适多了。”
嬴政没有理会盖聂的调侃。他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忽然闪过墨白绫在厨房里为他盛粥的样子。
墨白绫的动作,总是那么从容不迫,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不是在“完成”一件事,他只是在“做”那件事本身。
嬴政闭上了眼,再次感受呼吸。他想起了墨白绫那双清透的眼睛,想起了那句“这里是你的家”。
心中的焦躁,奇迹般地平复了。
他再次睁开眼,这一次,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紧绷的锐利,而是一种沉静下来的专注。
他拿起银壶,手臂放松,手腕轻旋。一道稳定而流畅的水线,精准地注入茶壶之中,不疾不徐,
不多不少。
整个雅室,只剩下水流的“嘶嘶”声。
盖文的眼中,闪过些许赞许的光芒。
盖聂也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嬴政。他知道,嬴政找到了自己的“锚”。
一壶茶泡好,嬴政将第一杯恭敬地递给了盖文。
盖文接过,轻嗅茶香,然后饮下。他放下茶杯,看着嬴政,缓缓点头:“你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嬴政问。
“找到了你的‘静’。”盖文微笑道,“力量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失控的力量。当你能将龙之力,用在泡一杯茶这样精细的事情上时,你才算真正开始掌控它。”
他站起身,从案几下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玻璃瓶。瓶中是淡金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
“这是‘味道’的初稿。”盖文将瓶子递给嬴政,“我给它取名叫‘君临’。”
嬴政接过瓶子,拔开瓶塞,一丝极淡、却极具穿透力的香气瞬间钻入鼻腔。
那是一种极冷的香气,像是雪山顶上万年不化的冰雪,带着金属的锋锐和岩石的坚硬。但在这极致的冷冽之下,又隐藏着些许极淡的、仿佛来自遥远国度的木质暖意,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岩浆。
冷与热,锋利与沉稳,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却被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霸道,内敛,尊贵,神秘。
这,就是他。
“前调是杜松子与雪松,象征你的锋芒与决断。中调是龙涎香与烟草,是你骨子里的威严与沉淀。后调……”盖文顿了顿,眼中带着些许神秘,“是喜马拉雅雪莲的提取物,极微量,却代表着在绝境中绽放的、独一无二的生命力。”
嬴政握着那个小瓶,感觉握住的,是自己失而复得的灵魂。
“我喜欢。”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却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有分量。
就在这时,盖聂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走到门外去接电话。
片刻后,他走了回来,脸色比来时更冷了几分。
“萧怀然那个老狐狸,开始反扑了。”盖聂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冰冷的杀意,“他向所有媒体放话,说你私生活混乱,为了资源出卖自己,还伪造了你和他公司解约的合同,告你违约,要求赔偿五千万。”
“可我的经纪公司,不是萧怀然的星海娱乐啊?”
“你那个小破公司KTV娱乐,让萧怀然给收购了,所以,也算是他的产业。”
雅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那股清冽的茶香,此刻闻起来竟带上了些许硝烟的味道。盖文依旧端坐着,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端茶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
嬴政的反应,却出乎盖聂的意料。
他没有暴怒,没有失态,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名为“君临”的香水瓶。瓶中的淡金色液体,像他此刻眼底翻涌的、却被死死压住的暗流。
“五千万。”嬴政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他还真是看得起我。”
那不是自嘲,而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对蝼蚁般挑衅的轻蔑。
“他想毁掉你。”盖聂的声音冷得像冰,“用最肮脏的手段,让你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毁掉我?”嬴政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氤氲的茶气,落在盖聂身上。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初见时的迷茫,也没有了片刻前的沉静,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和被唤醒的、属于帝王的威压。
“他以为,把我从那个家里赶出来,夺走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我就一无所有了?”嬴政轻笑一声,笑声里却听不到些许暖意,“他错了。他拿走的,只是我不再需要的东西。而现在,他想用他那些肮脏的伎俩,来定义我?”
他将那瓶“君临”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像法官落下的判决之锤。
“那就让他看看,我是谁。”
盖聂看着他,眼中闪过些许惊异,随即化为深深的赞许。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嬴政。不是那个在公寓里手足无措打碎桌子的青年,也不是那个在茶室里学习呼吸的学徒。这是那个即使身处绝境,也敢于向天下宣告“朕即国家”的始皇帝。
他的力量,没有被愤怒吞噬,而是被愤怒点燃,淬炼成了更加锋利的刀锋。
“很好。”盖聂点头,从风衣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既然他选择了战场,那我们就奉陪到底。”
“合同是伪造的,但既然KTV娱乐被他收购,法律上他就占理。我们会请最好的律师团队,申请合同笔迹鉴定,同时以商业欺诈和恶意诉讼反诉他。这会是一场持久战,但他赢不了。”
“至于‘私生活混乱’的指控……”盖聂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不需要辩解。最好的公关,不是澄清,而是覆盖。当所有人都在谈论你的新作品、你的新形象时,那些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他抬起头,看向嬴政:“‘君临’就是我们的第一颗子弹。我们需要尽快将它推向市场,配合一个完美的亮相,让所有人记住,你嬴政,不是什么出卖自己的小明星,而是一个即将‘君临’天下的艺术家。”
嬴政沉默地听着,盖聂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精准地钉入战局的要害。他欣赏盖聂的冷静与专业,这就像他上辈子手中的利剑,总能找到最致命的突破口。
“我该做什么?”嬴政问。
“做你自己。”盖聂回答,“去感受你的力量,去掌控它。明天开始,除了来我父亲这里,你还要进行体能和仪态训练。你需要重新学会,如何带着这身力量,优雅地行走,而不是像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一直沉默的盖文,此时才缓缓开口。他将一杯已经微凉的茶饮尽,然后看着嬴政,目光深邃如海。
“萧怀然想用泥污掩盖你的光芒,你便要让自己变成太阳。”他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越是黑暗的时刻,越要守住你心中的‘静’。你的愤怒是你的燃料,但你的‘静’,才是你的舵。别让船,被燃料烧毁。”
嬴政闻言,心中一震。
他再次看向那瓶“君临”。
冷冽的锋芒,内敛的威严,绝境中绽放的生命力。
这不仅仅是一款香水的味道,这是他人生的注脚,是他将要走的路。
他站起身,对着盖文,郑重地行了一个古礼。
“多谢先生指点。”
盖文微微颔首,算是受了他这一礼。
嬴政转身,对盖聂说:“我们走吧。”
他的背影,比来时更加挺拔,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走出“闻香榭”,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但嬴政却觉得,这阳光有些刺眼,像是在嘲笑这个世界的虚伪。
他坐进盖聂的车里,没有像上次那样回头去看墨白绫的窗户。
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不是去躲避,而是去战斗。
他需要保护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那个愿意称他为“家人”的男人,和那个可以让他停靠的“港湾”。
车子启动,盖聂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律师,准备一下,我们要打一场硬仗……对,萧怀然,星海娱乐……所有资料,半小时内发到我邮箱。”
挂掉电话,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嬴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异常清醒。
他想起了萧怀然那张总是带着伪善笑容的脸,想起了他母亲去世后,这个男人是如何迅速地霸占了所有家产,又是如何用最不堪的言语,将他赶出家门。
“你跟你那个死鬼妈一样,都是只会花钱的废物!滚出去,别再让我看见你!”
那些尘封的记忆,此刻像潮水般涌来,却再也无法刺痛他。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了。
他有盖聂,有盖文,还有……墨白绫。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脖子上那条米白色的羊绒围巾。柔软的触感,仿佛能抚平他心中最后些许躁动。
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有余。
玄关的感应灯柔和地亮起,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客厅。空气中没有饭菜的香气,只有墨白绫常用的那款木质香薰,沉静地弥漫着。
嬴政看了一眼家里,心中了然。墨白绫应该是加班了。
毕竟他是‘MO’公司的创始人和顶级的服装设计师,更别说,现在马上就要到下个季度了,所以他一定会很忙的。
然后,嬴政的眼睛看向餐桌,餐桌上并非空无一物。
一个印着鲜艳卡通Logo的纸袋被安放在餐盘的正中央,旁边,是一杯插着吸管的大杯可乐。纸袋里,一个汉堡和一盒无骨炸鸡探出头来,散发着快餐店独有的、带着些许甜腻的香气。
最让嬴政怔住的,是汉堡盒旁边,那个孤零零躺着的、毛茸茸的棕色小熊钥匙扣——儿童套餐。
嬴政站在餐桌前,足足愣了半分钟。
他今天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宣战,与盖聂和盖文一起,制定了反击萧怀然的周密计划,结果回到家里,墨白绫留给他的,却是一个儿童套餐。
荒诞感扑面而来,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股无法言说的暖流,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缓缓升起,瞬间冲散了他一身的肃杀之气。
他可以想象出墨白绫买下这份晚餐时的场景。或许是在结束了一天疲惫的设计工作后,路过那家快餐店,他想起家里有个今天大概过得并不轻松的人。他没有选择更健康、更体面的简餐,而是走进了那个充满孩子气的地方。
为什么偏偏是儿童套餐?难道墨白绫一直拿他当小孩子吗?
嬴政拿起那个小熊钥匙扣,绒毛柔软,触感温顺,或许,是这只小熊的设计戳中了他的审美,又或许……他是觉得,自己今天,需要一点无用的、纯粹的、能带来片刻慰藉的“玩具”,所以才买的吧,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在外面打了一整天架、满身是伤的孩子,回家后,大人没有追问伤口,只是默默地递给他一颗糖。
嬴政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间,那份属于帝王的孤高与冷峻,被这寻常的烟火气悄然融化。
他拿起汉堡,咬了一口。
面包松软,肉饼多汁,酱料甜得恰到好处。这算不上什么珍馐美味,但在此刻,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能安抚他的胃与心。
他慢慢地吃着,没有丝毫帝王该有的仪态,就像一个普通的、饥肠辘辘的年轻人。他喝着可乐,感受着气泡在舌尖炸裂的刺激感,目光落在那个毛茸茸的小熊上。
萧怀然用五千万的违约金和铺天盖地的污蔑来攻击他,试图将他打入泥潭。
而墨白绫,用一个儿童套餐和一个小熊钥匙扣,为他筑起了一道温柔的屏障。
一个在摧毁,一个在守护。
嬴政忽然明白了盖文的话。他的“静”是他的舵,而墨白绫,就是那个能让他的船在风暴中依旧保持平稳的“锚”。
吃完晚餐,他将垃圾仔细地收拾好,扔进垃圾桶。然后,他拿起那个小熊钥匙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上面只有孤零零的一把公寓钥匙。他将小熊钥匙扣挂了上去,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从此,他回家的路上,将带着这份柔软的守护。
他拿出手机,想给墨白绫发个消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谢谢你的晚餐”?太生分。说“小熊很可爱”?太轻佻。
最终,他只是点开墨白绫的微信头像,打下一行字,想了想,又删掉。
反复几次后,他只发了四个字过去。
“我回来了。”
没有多余的情感,只是一句陈述。但嬴政知道,墨白绫会懂。
信息发出去后,几乎立刻就有了回复。
“嗯。早点休息,明天给你做早餐。”
嬴政看着那行字,仿佛能看到墨白绫在工作室里,一边看着设计图,一边低头回复消息的模样。他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加深了。
他将手机放在床头,关了灯,躺在床上。
黑暗中,他仿佛还能闻到那儿童套餐残留的、淡淡的甜腻香气,和他脖颈间围巾上属于墨白绫的、清冽的木质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