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技术移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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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鼎殿的铜门又一次沉沉开启，门轴转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前殿回响，带着一种与数年前相似的、历史的重量感。只是这一次，殿内等候的人，心情却与当初杨子墨初次踏入时截然不同。
秦老端坐主位，鬓角的白发似乎更多了些，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同历经风霜却依旧挺立的苍松。两侧坐着的，除了几位熟面孔的阁老和军方统帅赵烈，还多了几位新面孔——都是近年被提拔上来、负责军工生产和尖端技术统筹的实权人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门口那个稳步走进来的年轻人身上。
韩阳。
他今日未穿研制阁常见的工装或便服，而是换上了一身裁剪合体的深蓝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技术狂热，多了几分沉稳与干练。他手中捧着的，不是古籍，而是一个银灰色的、闪烁着冷光的金属密封箱，箱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层淡淡的能量波动显示其不凡。他身后，跟着两名身穿暗卫便装的随从，同样神情肃穆。
“韩阳，代表丞相府，拜见秦老，各位阁老，赵将军。”韩阳走到长桌前，微微躬身，声音清晰平稳。
秦老抬了抬手，目光落在那金属箱上：“韩先生不必多礼。杨丞相此次让你前来，所为何事？” 他的语气平静，但殿内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平静下的波澜。杨子墨主动派人正式踏入九鼎殿，绝非寻常。
韩阳将金属箱小心地放在长桌中央，然后退后一步，打开了箱子。
没有想象中的光芒四射或复杂结构。箱内是数枚排列整齐、泛着幽蓝光泽的数据存储核心，以及一卷以特殊合金箔刻印的技术总纲示意图。除此之外，还有几块封装在透明晶体内的、结构极其复杂的微型部件样品。
“奉杨叔之命，”韩阳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丞相府研制阁，今日起，向政府无条件、完整移交‘雷鸟’系列单兵反器材狙击步枪、‘雷鸟’潜射洲际弹道导弹适配型、以及‘雷鸟级’战略核潜艇非核心子系统之全部设计图纸、生产工艺流程、材料配方、测试数据及后续升级路径预研报告。”
“无条件？完整移交？” 一位负责军工的阁老忍不住失声重复，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些年，他们太清楚丞相府技术壁垒的森严了。别说核心，就是一些边缘技术，想要获取都难如登天。如今，杨子墨竟然要将如此战略级别的武器系统技术，拱手相让？
赵烈更是猛地坐直了身体，虎目圆睁，盯着韩阳：“韩先生，此言当真？包括潜艇的静音技术、导弹的末端变轨突防算法、还有步枪那个……那个灵力增幅阵法？”
韩阳颔首，神色不变：“赵将军所问，皆在移交范围内。数据核心中包含了‘雷鸟’反器材狙击步枪从材料冶炼、构件加工、阵法铭文刻蚀（含全套‘破灵阵’图谱及灵能注入引导法）、到总装调试的全套技术文件；包含了‘雷鸟’潜射导弹的弹体结构、推进模块（改进型雷鸟引擎）、制导系统（含抗干扰与变轨逻辑）、以及战斗部（分导式多弹头）的集成方案；也包含了‘雷鸟级’战略核潜艇的艇体线型水动力学数据、无轴泵喷推进器设计、‘深渊’消声瓦复合结构配方、以及除了动力核心与最终武器控制集成外的绝大部分子系统图纸。”
他顿了顿，指向那几块晶体封装样品：“这些是部分关键构件的实物样本，供逆向工程与材料分析参考。同时，杨叔承诺，丞相府将派遣由研制阁顶尖工匠和工程师组成的专家组，协助政府在选定的基地，建立上述武器的生产线，并提供初期生产指导与人员培训，确保技术顺利落地转化。”
殿内一片哗然。这不仅仅是移交技术，简直是送上了一份足以让华夏军事实力跨越一个时代的超级大礼包！而且，附赠了“售后服务”！
秦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杨丞相……有何条件？” 他绝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杨子墨提供的午餐。
韩阳微微欠身：“杨叔说，只有两点非条件之请。第一，此项技术移交，乃为增强华夏整体国防，应对未来不可知之威胁。生产线之选址、保卫、以及最终产品之部署使用，望政府慎重决策，以国家最高利益为唯一准则。第二，研制阁专家组在协助期间，其安全与必要的工作权限，需得到绝对保障。”
没有要求扩权，没有要求资源，甚至没有要求分享后续生产利益。只是强调了技术的用途和保障协助人员的安全。这简直……大方得让人不安。
“那些……说丞相府拥兵自重、技术垄断、图谋不轨的闲言碎语，”一位向来对丞相府颇有微词的内阁阁老，此刻脸色有些尴尬，试探着问道，“杨丞相此举，可是为了……”
韩阳坦然看向他，语气平和却带着力量：“李阁老，杨叔从未将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丞相府所做一切，初衷与归宿，始终如一：以技护国。此次移交，是技术发展的必然阶段，也是践行承诺。研制阁的技术路线历来清晰：基础理论与原型设计在研制阁完成；初期测试与极限环境验证由暗卫执行；批量列装前的实战化测试与战术体系融合，交由骁果军承担；待技术成熟稳定，形成完整战斗力后，便应移交国家，实现成果共享，提升整体国力。此乃水到渠成之事，并非为堵悠悠之口。当然，若此举能让一些不必要的猜忌消弭于无形，让各方力量更能同心协力，亦是好事。”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丞相府清晰的技术转化路径，也巧妙地回应了外界的质疑，更将移交行为拔高到了“技术护国”、“成果共享”的层面，让人难以反驳。
秦老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深邃。他明白了杨子墨的意图。这不仅仅是一次技术移交，更是一次战略姿态的展示和政治筹码的投放。
首先，展示绝对的技术自信与领先优势。敢于将最尖端、尚未大规模列装的技术完整交出，说明杨子墨手中握有更先进、或者至少同等水平但更核心的“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技术。交出“雷鸟”，可能意味着“雷鸟”的改进型或者全新系列已经在研制阁进入尾声。这是一种无声的威慑：你们还在为得到“雷鸟”而欣喜时，我已经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其次，缓解外部压力，重塑政治形象。近年来，随着丞相府势力膨胀（骁果军组建、研制阁扩张），尤其是与北唐联姻后，政府内部和民间对杨子墨的疑虑和忌惮确实与日俱增，“国中之国”、“技术藩镇”等议论不绝于耳。此次无条件移交重大军事技术，主动将部分“王牌”分享给国家，能极大改善其政治形象，堵住很多批评者的嘴，换取更宽松的发展环境和政治信任。这比任何辩解都有效。
再次，捆绑国家利益，增加自身安全系数。一旦国家开始大规模生产并装备“雷鸟”系列武器，那么丞相府的利益就与国家战略安全更深度地捆绑在一起。任何试图从内部瓦解或攻击丞相府的势力，都不得不考虑此举对国家整体军事实力造成的损害。同时，移交技术也意味着分散了部分技术风险和责任。
最后，可能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战略布局。秦老隐约觉得，杨子墨此举或许与北唐的局势、乃至更广阔的全球格局变动有关。他可能在为未来的某种大变局做准备，通过强化国家整体武力，来应对可能到来的、超越国内派系之争的更大挑战。
“杨丞相……胸怀格局，令人钦佩。”秦老缓缓开口，字斟句酌，“此举于国于民，功在千秋。政府自当妥善接收，善加利用。专家组的安全与权限，我以个人名誉担保，绝无问题。”
他看向韩阳，目光复杂：“请转告杨丞相，他的这份‘礼物’，政府收下了，也铭记于心。望丞相府与政府，今后更能同心同德，共御外侮。”
韩阳再次躬身：“秦老之言，韩阳必定带到。相关数据交接与专家组派遣事宜，研制阁已准备就绪，随时听候政府安排。”
交接仪式在一种微妙而郑重的气氛中进行。韩阳带来的技术专家与政府指派的接收团队开始对接，详细讲解数据架构、技术难点。那银灰色的金属箱，以及其中蕴含的足以改变战争形态的知识，正式从丞相府的绝密档案库，流向了国家机器。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开。朝野震动。
那些原本对丞相府颇有非议的官员和学者，此刻大多哑口无言。人家连看家的反器材武器和战略核潜艇技术都无偿交出来了，还能说什么“拥兵自重”、“技术壁垒”？再说，岂不成了不顾大局、嫉贤妒能？
军方则是欢欣鼓舞，尤其是赵烈。他亲自检查了部分数据样本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有了这些，咱们的水下堡垒和远程尖刀，能硬气十倍！” 他开始连夜召集参谋，筹划新的装备计划和战术想定。
民间舆论也开始转向。原本对神秘莫测、权势滔天的丞相府心存畏惧或不满的普通人，在得知“丞相府将厉害武器技术无偿献给国家”的消息后，观感大为改善。许多百姓觉得，这位杨丞相虽然行事莫测，但关键时刻是靠得住的，是心系国家的。
当然，也有极少数深思熟虑者，在欣喜之余，心中蒙上一层更深的阴影。杨子墨……到底走到了哪一步？他交出的，究竟是他武器库里的“利剑”，还是即将被更锋锐武器替代的“旧剑”？他如此大方背后，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但这些声音，在举国上下因获得重大技术突破而带来的乐观与振奋情绪中，显得微不足道。
丞相府，墨竹苑。
杨子墨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庭院中萧月亲手栽种的几株墨竹。韩阳已经回来，简略汇报了九鼎殿交接的经过。
“秦老收下了，态度很郑重。军方那边，赵将军尤为兴奋。”韩阳说道，“外界反应，正如您所料。”
杨子墨“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在竹影上流连，仿佛那比国之重器的交接更值得关注。“‘旧剑’赠人，方能专心锻造‘新刃’。研制阁的精力，该全部转向‘天穹’和下一代‘惊鸿’单兵系统了。另外，‘北冥’的进度要再加快。”
“是。”韩阳应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杨叔，将潜射导弹和潜艇技术也交出去……是否有些过早？尤其是静音和变轨算法，那是我们多年的心血。”
杨子墨转过身，目光平静无波：“韩阳，你记得研制阁门口那副对联吗？”
韩阳肃然：“记得。‘格物穷理，以窥天工之妙；砺剑铸魂，方护华夏之基。’”
“砺剑，是为了铸魂，更是为了护基。”杨子墨缓缓道，“剑在谁手，若能指向共同的敌人，那便是好事。我们的‘魂’，我们的‘基’，不在于某一型武器，而在于我们持续‘格物穷理’、不断‘窥得天工’的能力。他们拿到了‘雷鸟’的图纸，或许能造出‘雷鸟’，但下一代‘惊鸿’，下下一代‘未命名’的蓝图，还在我们脑中，在我们手中。这才是真正的壁垒，也是我们存在的根本。”
他走到书桌前，手指拂过一份关于“北唐内阁最新权力博弈分析”的简报，眼神深邃：“况且，未来的风暴，或许需要更坚固的堤坝来共同抵御。让国家变得更强大一些，总不是坏事。至于那些技术……就当是，为可能的联合舰队，提前准备一些统一的、好用的‘标准炮弹’吧。”
韩阳恍然，深深一躬：“明白了。”
杨子墨不再言语，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竹林萧萧，仿佛在回应着远方即将因“雷鸟”技术的扩散而掀起的、新的波澜。交出了一把“剑”，却可能赢得了更广阔的空间和更关键的时机。这盘棋，还在继续，而他已经落下了看似舍子、实则争势的一手。
殿外，关于丞相府的“闲话”，果然如冰雪消融，迅速被赞叹与期许所取代。然而，真正的棋手知道，寂静，往往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序曲。杨子墨的目光，已经越过了眼前的竹影，投向了更北方那片终年云雾笼罩的山峦，以及更东方那无尽深邃的海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