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盛夏的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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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30日，傍晚十九点十七分，花市，沿县，荟茗乡。
楠序被窗外刺耳的蝉鸣吵醒，他想睁开眼，但傍晚最后一抹赤红的夕阳穿过窗边照在他的眼睛上，刺得他生疼。
他举手挡了挡阳光，缝隙之间，盯着书桌子上嗡嗡作响的三峡牌电扇，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不，这应该是梦才对。好真实的梦，我居然梦见我长大了，头好疼！”
梦里他明明应该在市南山陵园，在一名叫林孜柒的女孩墓碑前，手里捧着一束诡异的黑玫瑰配紫菊。
天空下着雨，暗紫色的流星雨撕裂夜空，然后……然后他就睁开眼了。
“孜柒？谁啊？为什么一想到梦里这个名字，就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楠序抱着涨疼的脑袋，呆呆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墙壁上贴着哆啦A梦漫图，书桌上堆着《阿衰》《乌龙院》漫画，床头柜上摆着一张三好学生奖状。
楠序坐起身，平了平脑海中的记忆，走到穿衣镜前。
镜子里是个瘦高的男孩，大概一米六五左右，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剃得很短，露出清晰的眉骨。脸上还带着点没发育完全的婴儿肥，但下颌线已经开始有了青少年的棱角。
最让他震惊的，是那双眼睛。不是梦里三十岁男人疲惫、沧桑的眼睛。是十六岁少年，清澈，明亮，带着还未被生活磨平锐气的眼睛。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明显是青少年特有的变声期。
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小序，醒了就赶紧收拾！明天开学了，资料整理好没？”
开学？
楠序猛地转身，看向墙上的日历。2014年8月30日，用红笔圈出来的日期：9月1日，小鱼高中报到。
楠序家住荟茗乡，那时候的乡里已经最后一届高中了。但乡里的高中教学水平已经渐渐跟不上镇里。
为了去镇里读书，楠序拼了命的学习，终于以每科九十以上的成绩考入小鱼中。
2014年，他十六岁，初中刚毕业。
“那么……那个叫孜柒的女生呢？在梦里依稀记得我们是在初三认识的。”
这个名字从心底浮起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穿过心脏直达大脑。楠序一手捂住脑袋，踉跄着扶住书桌。
“孜柒，林孜柒，你到底是谁？”
他记得这个名字。不，不是记得——是刻在灵魂里的烙印。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明明应该不认识这个人才对。
按照他现在的记忆，他刚满十六岁，初中毕业，即将进入镇里的小鱼中读高一，在他的记忆里也没有过这样一个名字。
他的人生简单得像一张白纸。父母是农民，但也家庭和睦，成绩往上，喜欢打乒乓球，有点调皮但不算坏孩子。
可为什么，“孜柒”这个名字会让他痛得喘不过气？就像……就像他弄丢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小序？”就在他愣神间，母亲推门进来，看到他苍白的脸：“怎么了？不舒服？”
“妈，”楠序抬起头，声音发颤：“你认识……一个叫林孜柒的人吗？”
母亲愣了愣，摇头：“没听过，是你同学？”
“不……不知道。”楠序低下头：“我就是……突然想到这个名字。”
母亲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赶紧收拾，晚上你爸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庆祝你上高中。”
门关上，楠序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什么都没有，光滑的皮肤，因为打球留下的一点擦伤正在结疤。
可他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什么。是一个浅浅的牙印，或者是那暗紫色拖着尾巴的流星。
夜色漫长，城市的霓虹绚烂却照不亮归属，而乡村那片安宁，是多少人心底遥不可及的梦。
这一夜楠序失眠了，他一躺下，脑海里总是出现那挥之不去的剪影。
鱼镇，小鱼中的校门口挤满了人，家长们提着行李，新生们穿着崭新的衣服，脸上写满对高中生活的憧憬或忐忑。
楠序提着大包小包的朝校门口走去，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一丝逃离的情绪。
报了名，楠序跟随班主任所给的指引，手里拎着脸盆和被褥，往宿舍楼走。
他的心跳得很快，一种莫名的期待和恐惧交织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在恐惧什么？
或许期待的不过是他即将开始新的生活，恐惧的是踏进一个陌生的环境。常年走读生的他第一次住校，心里不免多少不适应。
宿舍是八人间，上下铺。楠序分到靠门的下铺。他麻利地铺好床，挂好蚊帐，然后坐在床边发呆。
陌生环境让楠序心里微微不安，不过这种不安并未出现多久。
“嘿，兄弟，你哪里的？”上铺的男生探出头。圆脸，戴眼镜，笑起来有点憨。
“荟茗中学。”楠序说。
“我鱼中的！我叫张耀，以后就是室友啦！”
楠序点点头，报了自己的名字后没有多说。他的目光却飘向窗外，目光所及的另一栋大楼——女生宿舍，而女生宿舍后便是教学楼的方向。
“那里，会有一个叫林孜柒的女孩吗？”
正当楠序思绪飘远之际，宿舍不停有人拖着行李进进出出。空荡荡的房间很快被声音和气息填满。
通过彼此简短的介绍，楠序知道了宿舍的人都是从周边的乡里而来，各自都在不同的初中毕业，却能在几句玩笑交谈中迅速拉近距离。
那种初次离家、面对集体生活的不安，就这样在少年们毫无隔阂的交谈中，悄无声息地消散。
下午七点，高一第一次晚自习，楠序跟随宿舍的同学一起去教室集合。
高一（8）班，班主任是个年轻的男老师，姓萧，教语文。
楠序跟着张耀一起走到第四排的位置坐下。渐渐的人越来越多，直至教室坐满了人。
“我叫到名字的同学请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点名开始了。
楠序坐在座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穿过他的耳朵，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飘过他的视线。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果然，是他想多了吧。那个名字，可能只是他做的某个梦留下的残影。或者，是他在哪里无意中听到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林孜柒。”
这个名字响起的瞬间，楠序猛地抬头，四处张望，下意识的想去寻找这名字的出处。
“到！”
声音传来，楠序猛然转头。教室后门的方向，一个女孩站了起来。
齐肩的短发，因为天气热而微微汗湿，贴在白皙的脖颈上。清澈的杏眼，左眼角下，一颗小小的泪痣。
十六岁的林孜柒。还没有完全长开，脸上带着婴儿肥，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却穿越嘈杂的教室，直直地看向他。
不是好奇的打量，不是陌生的对视。那眼神太复杂了，复杂到不应该属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那里有狂喜，有悲伤，有失而复得的颤抖，有跨越漫长时光的疲惫。
还有，某种近乎悲壮的决心。
楠序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时间静止了。教室里的嘈杂声褪去，只剩下那个女孩，和她那双盛满了他看不懂的情绪的眼睛。
“林孜柒同学，请坐。”老师说。
林孜柒坐下了，但目光没有移开。她就那么看着楠序，直到盯着楠序狼狈转过头，耳朵烧得通红。
为什么？她为什么那样看他？
他们……认识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盛夏的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