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记忆碎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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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通风管道内，死一般的寂静。
张炎靠在冰冷的铁皮上，手臂上被钢管刺出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的精神像一根被拉扯到极限后又骤然松开的皮筋，失去了所有力气，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麻木和颤抖。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在那个自称为“更完美的自己”的第二人格面前，他就像一个三岁的孩童面对一个全副武装的成年人，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对方甚至不需要动手，仅仅是一个念头，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的意识分崩离析。
如果不是唐雨那一下，他现在恐怕已经……
想到这里，他看向身边这个沉默的女人。
唐雨从自己的运动服下摆撕下一块布条，手法利落地替他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打了个死结。她的动作很粗暴，完全没有顾及张炎的疼痛。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唐雨没有抬头，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显得有些沉闷，“我救你，只是因为你现在死了，我会很麻烦。在这里，一个活着的、能吸引火力的‘同伴’，比什么都重要。”
“麻烦？”张炎的声音嘶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叫唐雨。”她终于抬起头，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原因和你一样。只不过，我比你‘进来’得早。早得多。”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每一个‘人格坟场’都大同小异，规则也都差不多。我……见过不止一个像你这样的‘新人’。”
张炎的心猛地一沉。她的话里信息量巨大，却也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唐雨继续说道，“静止，就等于把自己的坐标完全暴露给他。你的意识现在就像一潭死水，他可以随时随地向里面投掷石子，制造涟漪，直到你被自己的幻觉淹死。我们必须动起来。”
“动？”张炎自嘲地笑了笑，“去哪里？这个鬼地方有安全的地方吗？我们能跑到哪去？他想找到我们，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他没那么全能。”唐雨否定道，“如果他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根本不需要搞出‘七日之期’这种规则，在你醒来的瞬间就可以直接吞噬你。他之所以把你关进来，而不是直接消灭，就证明他的力量也受到规则的限制。他就像这个监狱的典狱长，而我们是囚犯。典狱长可以监控全局，可以释放猎犬，但他不能随意走进牢房，直接杀死一个囚犯。”
“所以，他刚才……”
“他刚才是在‘越界’试探。”唐雨解释道，“他想看看你这个主人格的意志有多薄弱，也想看看规则的底线在哪里。事实证明，你的意志比纸还薄。而我，就是那个把他挡回去的‘规则’。”
她的话像一记耳光，扇在张炎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们必须找到‘锚点’。”唐雨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锚点？”
“记忆锚点。”唐雨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第二人格是用你的记忆作为砖瓦，才构建了这座坟场。而那些最深刻、最关键的记忆，就像建筑的地基，被称为‘记忆锚点’。它们通常会以某种具体事物的形式，出现在这个空间的某个角落。”
“找到它们，你就能一点点地找回属于你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你能从中找到他诞生的原因，找到他的弱点。”
张炎的呼吸一滞。找回力量？找到弱点？
在无尽的黑暗中，这似乎是第一缕真正意义上的光。
“但这里有个悖论。”唐雨的声音再次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记忆锚点’是你的力量之源，同样也是他的力量核心。每一次你触碰锚点，都会引发剧烈的精神波动。这就像在黑夜里点燃一支火把，虽然能照亮你的路，但也会立刻让他知道你的位置。”
张炎明白了。
这是一场豪赌。想要获得力量，就必须承受被他发现并追杀的风险。
“我明白了。”张炎深吸一口气，手臂的疼痛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比起被动地等待意识消散，他宁愿选择在追逐中死去。
他扶着管道壁，挣扎着站起来：“我们走。”
两人从通风管道里爬了出来，重新回到了空旷的停车场。
所有的灯依旧亮着，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也让那些悬挂的尸体愈发清晰。张炎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它们，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环境上，试图寻找任何可能与自己记忆相关的东西。
但这里太空旷了。除了水泥柱、空荡荡的车位和顶上的管道，什么都没有。
他们像幽灵一样在水泥柱的森林里穿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不知走了多久，张炎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他的目光被前方地面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在一个划着“B-13”字样的车位中央，静静地躺着一辆小小的、红色的玩具汽车。
那辆玩具车看起来很旧了，车漆剥落，其中一个轮子已经不知去向，塑料的车窗也布满了划痕。
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却像一块磁铁，牢牢地吸住了张炎的视线。
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怎么了？”唐雨察觉到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个……那个车……”张炎伸出手指，声音有些颤抖。
他不受控制地向那个车位走去。
唐雨没有阻止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钢管，警惕地环顾四周。
张炎缓缓地在玩具车前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它。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那冰冷粗糙的塑料外壳的瞬间——
轰！
整个世界在他的眼前炸开。
刺耳的喇叭声、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无数嘈杂的声音灌入他的耳朵。
眼前的停车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
他正坐在驾驶座上，疯狂转动的雨刮器徒劳地刮着模糊的挡风玻璃。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被雨水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红和蓝。
“求求你，快停车！”副驾驶座上，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双冰冷的手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
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湿透的头发和苍白的嘴唇。
后座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不是你的错！张炎！这不是你的错！”女人在他的耳边大喊。
为什么不是我的错？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的脚死死地踩在油门上，车速越来越快，窗外的光影飞速倒退。
他想刹车，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忽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从侧方射来。
紧接着，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尖叫声，和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巨响。
砰——
“啊！”
张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向后倒去，双手死死地抱住头。
那些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冲撞，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张炎！醒醒！”
唐雨的声音将他从噩梦中拽了出来。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那个冰冷的车位上，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唐雨正半跪在他身边，用力地摇晃着他的肩膀。
“刚才……刚才我……”他大口地喘着气，心有余悸。
“是记忆闪回。”唐雨的脸色无比凝重，“看来你找到第一个锚点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他马上就要过来了！”
她不由分说地将张炎从地上拉起来，拖着他向一处更深的黑暗跑去。
张炎踉踉跄跄地跟着她，脑子里依旧回荡着那个雨夜、那个女人的嘶喊和那声剧烈的碰撞。
他不知道那段记忆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那里面藏着他最深的恐惧，也藏着……他分裂出另一个自己的，最初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 记忆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