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玛拉》烈驹

54、第 54 章

　　“精彩！”兰博士欢快地鼓掌说，“不过您还没有办法制止我的计划。您知道机器人最杰出的地方是什么？”

　　“忠诚！绝对地忠诚。它不会像人类有太多不该有的心思，它绝对不会违背主人的意愿。只有一个可能……”兰博士仰起头看着于楼珈冷笑，“病毒入侵。有人用恶意编程入侵机器人的图形程序。”

　　“那个人不是你吗？”于楼珈说。

　　“不。我只想当王，并不想改变格局变成机器人的创造神。”

　　机械柱盘状的柱头打开，从内壁探出光发射导航定位路线，它围绕柱体旋转一周。

　　“GSⅠ遭到重创，系统需要重启。”机械柱内传出沉沉的女声，它像临近暮冬的老者发出的声音。

　　“GSⅠ重启后土计划。”机械柱转换成甜甜的女声说，它不同前一个声音，音色焕发青春的活力。

　　“我忘记说了，噬神者Ⅰ虽是初代机，但极为出色。分裂的细胞诞生新的细胞，它也有复制、记忆的功能。我的噬神者恰巧也有这个功能。知道它为什么叫噬神者吗？因为它比神灵更为不朽，它有资格决定神的生死。”

　　坏损的屏幕倾斜地悬挂机械臂上，它的边沿泛出黑色的浓稠黏液，它像是移动的铁水产生强烈的电磁流波瓣吸引破损的液晶屏，在能量核的推动力下组装成巨型金属机械装置的女性头颅，她的五官立体，高挺的鼻梁骨延伸至眉骨两侧，下方对称地生有椭圆形的眼睛，她卷曲的睫毛浓密纤长。

　　浮在GSⅠ头顶的是数道闪烁蓝色荧光的计算公式，它们呈扇状摊开，非常好看地装饰她没有头发的头型，它的声音甜美得有些浓重，制造出它的兰博士有着独特的恶趣味，他按照历史上描述的于楼珈形象创造出既柔媚又邪恶的杀人武器。

　　“博士，你好。很高兴重新见到你。”

　　“很高兴又见到你。GSⅠ！”

　　“追踪导航系统已经重新定位。”

　　与微重力平台对接的舱门打开，从内跳出一排游隼式机械鸟，它们整齐地保持纵队方阵站到微重力平台上等待一个个起飞。

　　先飞起的机械鸟收起机械腿到机体内，它侧过双翼在空中旋转。机械鸟的双眼是红光传感器，用来测量要攻击对象的距离。红色的滚云在它的下方被推得极远，红色的流弹飞速地坠落，地面被砸出大小不等的坑洼。

　　跳舞娃欢快地一个腾空踢打，嘴里“哼唱”《粉红色的旋舞》，她踮起脚向前滑步，一只手臂翻上，另一只手掩在蓝色的TUTU裙后，微微向前倾了身躯。跳舞娃双/脚/交/互/站直，欢快地左右旋转，她踮脚向前移了几步，双臂越过头顶停顿了一下，她向后扬起一条腿再次旋转。

　　跳舞娃的舞蹈是死亡的节拍，它每跳动一次会有一条生命宣告终结。

　　苍空被地面上浓浓硝烟熏黑，天与地之间看不见彼此的真实面目。

　　“你为什么要我活着。”于楼珈明知故问，霜冷的眼神反倒增添了几分别致。

　　现在，她的心里酝酿一个新的主意……

　　她朝费泽成打了个手势，表示对方不会杀死自己，她要引开兰博士的注意力，让费泽成趁机彻底摧毁GSⅠ。

　　她猜测GSⅠ是控制机器人的总操作台，是暴动机器人的“大脑”，想必费泽成也看出了玄机。

　　“我为什么要您活着？问得好。我说过您激发了我的灵感，我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神国的框架。我孜孜不倦地追赶您的脚印，希望您能看见我缔造的神话。如果没有您，我们将毫无价值。”兰博士依然话说得圆滑。

　　“啊~~~我懂了……没有我，你将无法建立你的理想国。这就是为什么你要我活下去的原因。你将推动历史的进程，加速我的崩溃以完成你的野心。如果你说的全是真的，你来自未来，我来猜猜，你还有些什么打算……”于楼珈一只手掩在自己的唇边，她眨动左眼说，“在利益关系面前，人人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一切都将一文不值。我憎恶人类，也爱着人类。我对别人的死活毫无兴趣，只有一个人深深牵扯我的记挂”。

　　于楼珈的眼前闪过半轮散光，她的脑中飘浮一个巨型女性头颅，动态的画面像是慢了半帧，它的头发飞扬在空中，像舒展的海藻迎风飘舞。

　　连片的幽云奔腾，它们苍老的云头上钻有细密的虫眼，半轮金光撒在云端上，也撒在了轻扬的头颅上。

　　一直阖眼深思的头颅忽然张开双眼向身后的于楼珈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瞥……

　　于楼珈按住脑门瑟瑟发抖，她意识到自己病情发作了……恰逢是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于楼珈没有带药，无法抑制分泌旺盛的多巴胺。

　　匕首轻轻划过她的手掌，鲜红的血液从伤痕中溢出打湿半块掌心。于楼珈撕扯衣服，拽下不成形状的一块布，包裹住受伤的掌心。

　　疼痛唤醒了于楼珈，让她的大脑时刻保持清醒。

　　“女人，有时太聪明了会显得不大可爱，甚至会招人厌烦。”兰博士说，“不过你例外。我喜欢你的犀利。”

　　在他看来，胜利天已注定。费泽成和于楼珈不过在做垂死挣扎……

　　费泽成抬头望向大王花冠的柱头：要毁掉GSⅠ，要彻底切断它的电路系统，破坏它的驱动器又或者……

　　雕像旋转履带式底座，它扛着高击炮疯狂地轰炸，开出一朵硕大的金色火云。它的前方是早已打成洞眼的破楼，危楼上有一截旁逸斜出的钢筋，它摇摇欲坠，在炮轰声中爆破。雕像机器人有个绕口的名字叫埃克斯蔻歇纳Ⅱ(ExecutionerⅡ,简称:E.Ⅱ，意为行刑者。)，它是博士惩戒苍生的行刑者。

　　E.Ⅱ将前方凸起的人或物统称为“障碍物”，它要将它们推平。

　　行刑者E.Ⅱ黑色的脸庞上下起伏像是打量周遭，它眨动眼睛，影像通过传感器传输到中央处理器系统……

　　费泽成瞭望黑烟腾腾的远方，策划新的袭击方案。

　　他手拿军刀从机械臂跑向柱体，一个侧身翻下机械臂抱紧了机械柱身，他两只脚蹬向舱门，要从内部破坏机身，艾玛Ⅱ从他的手中飞出，浮在他的身侧朝舱门扫射。

　　“目标再次袭击GSⅠ！”

　　“目标再次袭击GSⅠ！”女机器人浮动巨型头颅，她的两只耳朵上拖出犀角般的两个耳垂，它的耳垂是两块可移动隔舱门，GSⅠ启动动力装置，从板壳里分别伸出两个装有六颗炮弹的炮管，探出的微红点测距瞄准费泽成。

　　于楼珈听见GSⅠ的呼叫，回头瞥了一眼，她发现GSⅠ噬神者Ⅰ将炮弹瞄准了费泽成，她紧张地一只脚蹬到柱身，翻过身子坐到GSⅠ的身上，GSⅠ头转过180度正面朝着于楼珈：“系统等待更新，歼灭闯入者!系统请求强制执行命令，歼灭闯入者！”

　　“真是部忠诚的好机器。”于楼珈哈哈大笑，不无讽刺地说，“你为之自豪的GSⅠ噬神者违背你的命令，看来它也和人类一样具有仇恨心，谁敢保证它不会背叛。”

　　“GSⅠ停止攻击！”

　　“GSⅠ噬神者会为你清除一切妄图破坏秩序的人。”GSⅠ噬神者Ⅰ没有听懂于楼珈的话，但是它们懂得服从人类是它们的天职，人类是它们的父母，他们创造了它们，便是创世纪的神灵。

　　讽刺的是它的行为与它必须履行的职责相反，GSⅠ噬神者妄图将炮管移向于楼珈将她轰杀。

　　看穿GSⅠ噬神者意图的于楼珈抱住智能女机器人的巨颅，狠命得将匕首扎进它的“眼睛”，刀在“眼窝”旋转一周，加大了力度，要将它的眼珠——红外线发射器拽出。她的匕首是用寒铁锻造，削铁如泥，打在同样坚硬的GSⅠ无多大作用，但“眼睛”是GSⅠ的阿基里斯之腱，直白地说是它的弱点。

　　再坚硬的外壳也有它致命的弱点，和被敌人趁机抓住的短板。

　　“execution error 执行错误！”GSⅠ双语提示。

　　她插完一刀，又捅了第二刀，她将它眼睛里的传感器也一并拉了出来，机器人的人工机械眼珠拉出眼眶外，半搭在脸上。

　　“清除目标！清除目标！”GSⅠ噬神者炮管360度任意旋转，它失去了精准的测距定位功能，滥杀一切可移动的物体。

　　GSⅠ噬神者朝苍穹乱射，炮弹穿过流云，呈抛物线落下炸出一个巨坑。地平面已经没有多余的声音回应，唯有不断响彻废墟的回音与之呼应。

　　破败的路面上铺盖厚厚的渣土，于楼珈曾经购买八音盒的玩具店，划开一般的橱窗玻璃冰冷地俯视横卧的死尸，距离不远的地方雄火还在燃烧。

　　GSⅠ旋转弹匣六颗炮弹依次打尽，其中一颗炮弹从机械鸟P.Ⅸ（PhantomⅨ:phantom，意为幻影。简称:P.Ⅸ)身边擦过。

　　“GSⅠ不要杀死她！”兰博士见GSⅠ要毁灭于楼珈，再次下达命令。

　　如果GSⅠ杀死于楼珈意味着历史将重置，他费尽心机做的这些努力将毫无意义。

　　“博士！GSⅠ无法识别指令，有人在破坏GSⅠ的‘中央系统’。”GSⅠ噬神者声音嘈杂地说。

　　费泽成已经抵达噬神者Ⅰ内部进行人为破坏，他的军刀劈在中央系统上，他的手上还抓有艾玛Ⅱ组装的激光枪，导致噬神者线路短路。

　　兰博士此时心系于楼珈的身上，那位历史上的“恰赫季斯血腥夫人”。

　　即使时间可以无限延伸，她的历史又会在另一个空间里重演，。每一个历史会在前一个历史的基础上略微偏移，当蝴蝶效应扇翅时，之后的历史会发生重大偏差，直至被篡改。

　　如果这个空间里的于楼珈死了，另一个空间里的于楼珈历史彻底发生了改变，将会沿着怎样的轨迹运行呢？

　　兰博士不敢做十足的把握，他甚至有些紧张起来。

　　更没让他想到的是让他信任的GSⅠ开始违背自己的意愿……

　　机器到底是冰冷的类人工具……兰博士冷笑了一声。

　　GSⅠ不断呼唤别的机器人支援自己，杀死于楼珈。出现根本失误的是机器人的“大脑”遭到费泽成的破坏。

　　E.Ⅱ行刑者最先“听见”GSⅠ的增援指令，它调转方向朝于楼珈拼命驶过来，黑色的雕像扛在肩膀上的高击炮朝于楼珈连续射击。

　　于楼珈放开GSⅠ的头，从它的身体跳开，落在兰博士的身旁，只听见机械柱从大王花冠状的柱头到柱身劈成两半，费泽成从机械柱头跳了出来，机械柱身里面是一个太空舱，费泽成用军刀将它的控制线路和驱动器一并破坏。

　　他跳到坍塌的GSⅠ上，手里的激光枪变化成人形机器艾玛Ⅱ，它雪白色的四肢看起来柔软修长，和平时的蝶形装置和可爱的圆形外表都不同，它双手摊开，像神祗一般举高临下。

　　它冲向GSⅠ，抬起带有长刀的手臂，当它再次站起时，手里抓住了一个脑袋：“噬神者Ⅰ（GodslayerⅠ:GSⅠ)已经被歼灭！”

　　“这就是你倡导的神国吗？”于楼珈抓住兰博士拿匕首抵住他的脖子说，“你想利用我的目的恐怕不会实现。我……最讨厌被人利用……”

　　“你杀了我也没有用，‘后土计划’已经开始，没有我它们依然会继续执行命令。你以为杀了噬神者，所有的机器就会停止运作吗？你仔细看好了，你毁掉的不
　　过是一部机器而已，除了天上飞翔的P.Ⅸ幻影和E.Ⅱ行刑者听命GSⅠ，至于其他……它们绝对不会违抗人类指令。您真的以为我没有考虑不稳定因素吗？”

　　兰博士像是嘲笑自己的失智般，没有将目光放得长远。于楼珈厌恶得举起手里的刀砍向博士，刀子从他的耳际过，将他的耳朵削掉半只。

　　“楼珈！”费泽成跳到于楼珈的身边，他抓住于楼珈的手腕说，“让我干掉这个人渣！”

　　“你也怕我破坏历史吗？”于楼珈问，“破坏了你们的希望。”

　　“不。我希望历史被毁掉。这是我长久以来一直做的事。把刀给我！”费泽成的声音在于楼珈的耳中不断传来重音，她眼前的费泽成晃动着身影，像道深黑色的影子在昏花她的眼前。

　　于楼珈手上的伤还在渗血，疼痛已经无法再唤醒自己，她的意识越来越沉重。

　　“楼珈！”费泽成紧张地说。

　　“你恐怕要放掉这个人。”有一个声音说。

　　“抱歉了呢！”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鬼面具的男子从硝烟中走来，“兰博士，你还好吗？”

　　“我没有事。”兰博士手抚了自己少了半只耳朵的地方说，“可惜我这个耳朵少了半只。”

　　“博士，这对你不是不值一提吗？你可以利用生物技术让缺掉的部位再长出来。”戴鬼面具的男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