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牙疼

1、序章 簪花

　　云雾山终年云蒸霞蔚，初涉山下彷如仰视仙境楼台，会当绝顶即若傲睥寰宇，偶有旅人登山观景，竟发现山上举袖成霞，艳光旖旎。旅人倦极知返，于山下打听，问道：山上女郎是莫非是下凡仙家。
　　山下老妪答曰：山上女郎似仙家，五弦天音碎年华。
　　此言一答山上女郎们门派来历，一答此间门人侠骨仙风、寒暑不具，容颜不易。
　　五弦天音门在中原武林只能算是一小门派，只因幽居云雾山、行事隐秘，又加之五弦天音门不慕利欲、注重养生，故而在外人眼里总是比道教正宗的门户更多了几分的仙风道骨。

　　曲素弦提了提背上的箩筐，里面置了些衣物米面之类的用品——本是每月一次到山下采办物品的日子，云雾山的师姐妹皆是背上竹筐结伴同行。然而素弦脚程慢，加之贪恋沿途风光，故而落在人后。
　　反正早已落下了队伍，她也不急着攀山，放下背上箩筐，就着山间青岩便坐下歇脚。袖拂芳草间，忽而瞥见绿丛之中点缀冶艳——她习惯性地四处瞧了瞧，确定山道无人后，才弯下身去，颔首攀花。
　　那朵花长得实在好看，明明只是小小的一簇，那茎叶上方却是托着一圈雪瓣，霜白似的又衬着两边岔开的橙花，橙花之中还缀着嫩黄蕊，实在是精致玲珑得不像话儿——然而这还没完，两边岔开的橙花中央有半截毛茎，茎上正是鲜红色的花萼，顶上红花开得正艳，不论是颜色还是体态都比那白、橙的来得更美更艳，仿佛那些细小精致的旖旎都是为了衬托这顶红花的绝色。
　　那时候她也没细想，只轻轻地拨开鬓边秀发、亟欲将那一簇小花簪在云发之间。
　　“素弦……”
　　乍闻人语声，她吓得手腕一抖，指尖拈不住那簇小野花、恰巧她身体往青岩边偏侧——本是想要伸手去捞，然而自己重心已经不稳，眼看便要摔到地上去。
　　正是电光火石之间，一股气劲猛地攫吸上来、扯住她粗衣布带往向相反方向牵引而去，她知来人是善意而为，故而全不抗拒，顺着势头倒进一片甜香绵软的怀抱里。
　　那人眼也不抬，一手揽住素弦腰身，左手扯落腰间佩剑——青锋避不出鞘，佩剑直指芳草丛中，斜斜一挑、艳色陡然跃起；那人又是巧施腕力，以佩剑剑鞘彼端盛载艳色，承着佩剑微侧之势，那簇小野花顺着剑鞘纹路飞影而落，那人袍袖不动、平递右手，小野花正正被她掬在掌心。
　　素弦抬首一望，脸上不由的泛起酡红，从嗓子眼里细细地冒出一声：
　　“君师姐……”
　　被唤作师姐的只是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将长剑扎回腰间。
　　素弦心中千回百转，先是暗骂自己出门掉队，又骂自己拙态百出，许多话语憋在心头，憋得她面上发红，羞赧可人。
　　那君师姐却是没她那点玲珑心思，伸手出去，将那簇艳丽的小花簪在她云鬓之间。
　　“师姐……我这样一定很孩子气吧。”
　　那人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脸上不喜不怒：
　　“那孩子可没你半分的好看。”
　　语毕，便一手提起素弦放在青岩旁的箩筐，背在背上。
　　“师姐，那是我负责采买的东西呢……”
　　君师姐也不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曲素弦只得快步跟在她身后，好言好语地要取回自己的箩筐。
　　那簪在鬓边的花儿实在好看得过分，那艳丽的颜色一如美人唇边勾魂的笑——她在想，如果簪在自己身上的仅仅是这样一朵路边可见的小野花，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