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牙疼

25、心灸（下）

　　草履君没了法子，她虽然跟神医秦广王同困深谷十载，但她确实跟随对方学医，什么人体大穴，手足经口足经她听到就头晕。
　　她高举火把，借此壮胆：
　　“君胜群，要不我们试试吧，要是你死了、千万别怪我！”
　　对方挥剑护身，兵刃发出一连串铛铛地声音：
　　“……我都死了，还怎么怪你！”
　　草履君一连说了几个穴道，什么风池天井合谷商丘；君胜群依照她所言逐一戳了个遍，然而通通都没用。及至草履君说到环跳穴的时候，君胜群随意递出长剑，轻轻一戳——也幸好她力道不大，对面被点环跳穴的铜人冷不丁抬起右脚、往她的腰间踹了一下。
　　君胜群倒抽了口气，咬牙说道：“……要是我不幸死在这里，下辈子我一定要像秦广王的师祖一样……”
　　“悬壶济世？”草履君问道。
　　“当然不是……我也要建这么一处鬼地方，去祸害别人。”
　　草履君颇尴尬地挠挠头发，她所知穴位医理有限，依此时状况，也只能将知道的都说出来：
　　“君胜群，秦广王曾跟我说过，人体有十二经脉，手三阴、阳经，足三阴、阳经……”
　　“……我听不懂，你挑重点去说。”
　　草履君不理会她，续道：“……人体十二经脉分布在心、肝、脾、肺、肾五脏，其中又称心火，肝木、脾土、肺金、肾水，十二经脉各自对应自然五行。”
　　君胜群听她说得在理，心头大石终于放下，招式进退之间愈发沉稳，然而草履君下一句却将她吓得差点把兵刃抛出阵外：
　　“你按着手少阴心经的经脉穴位一路戳下去，看看哪个穴道管用。”
　　“那……那个什么心经的我真不知道在哪里！”
　　“呃……其实这条经脉我也记不得全……少冲、少府、神门、灵道、少海，皆属火。”
　　君胜群默背她口中所说的五个大穴，正要挺剑上前时，却被眼前铜人身上的密集分布的穴位搞得晕头转向：
　　“草履，你就直白点说，它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草履君支吾了一阵：“大概、大概分布在手掌上面，你找找看……”
　　君胜群长剑急转，挑起铜人右掌，铜器右掌翻转，下一刻就准备要兜头往君胜群头盖天灵扇下去——君胜群就着微弱的火光，堪堪在头顶开花之前将铜人右掌五个穴位轮番戳了个遍。
　　铜人右掌停在君胜群脑门之上，眼前的这个铜人仿佛与其他铜人切断了牵连一般，就这样彻底地停顿下来。
　　君胜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旋身过来，依照方才的办法在近身几个铜人身上依样而行，铜人攻势登时静止。但当她在第九个铜人身上再点手少阴心经的穴位时，铜人的动作不退反进，攻势更为激烈。
　　草履君暗自数了下静止的铜人数目，不多不少，正好八个！
　　她喊道：“试试手少阳三焦经，关冲、液门、中渚、阳池、支沟、天井！”
　　“你就说我听得懂的部分就成了……”
　　“手背至手前臂的位置。”
　　君胜群先将她念出的六个穴位记下来，然后循着对方提示的大概位置一路瞍巡，在准确摸准了穴位之后，先后令近身的八个铜人止住动作——铜人一旦动作静止下来，足下则牵动机关，将静止的铜人尽数后移，活动的铜人马上补上空缺。
　　而后，草履君又报上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四大经脉对应各自的穴位；君胜群只听见云里雾里、头昏脑胀，偏偏还不得不记住这些看上去都差不多的名词，她只觉得自己被困在铜人阵的这段时间，当真是将自己过去没学过的人体经脉尽数死记硬背了一遍。
　　然而，矛盾的是，草履君口中所言、用五脏穴位去对应自然五行之说只是让手三阴、阳经所属的六大经脉、即是四十八铜人停止动作，而剩下的十六个铜人则动作不止，依旧将君胜群死死困在阵中。
　　草履君想不透其中原理，喃喃说道：
　　“也许是五行之外还有其中涵义在其中，剩下的这一批铜人不在五行之中，既然不在其中，应该对应的穴位就大
　　不相同了。”
　　君胜群的困在铜人阵中，她这般情状其实已经等于跟六十四位武林好手同时交战，纵然她武艺出众，铜人连番的攻势已然将她的体力耗竭，现在只凭着一股狠劲苦苦支撑。
　　草履君将手按在两人腰间的麻布上、腰身一扭，两人之间的麻布卷起、距离骤然变短。
　　君胜群蹙眉，怒喝：“你别过来！”
　　草履君没有回话，形影赫然落在那些静止不动的铜人之间。
　　君胜群松了口气，只要对方不是主动要进自己被困的铜人阵中，她们就还有希望。
　　草履君手中高举火把，她并不介意火把的热气让铜人身上的墨汁融化；她记性极佳，循着静止的四十八铜人身上的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的六大经脉所对应的穴位逐一指点过去——她推断，既然手三阴、阳经可以让铜人静止不动，足三阴、阳经或者也能让这些错乱的铜人返回既定的站位上。
　　当草履君每点下八个铜人所对应的属相经脉时，本来静止的八个铜人足下位移，迅速一字排列、列队站于对应的属相方位之上；四十八静止的铜人以八个为一组，整整齐齐地按八卦形状中兑、巽、震、坎、离、艮六个方位排开。
　　兑位对应肺金，震位对应肝木、离位对应心火、坎位对应肾水、艮位对应脾土、巽位对应三焦与心包。
　　草履君乍看之下不禁有些惊讶，她的最初认为铜人穴位以五行为归属，再推断出经脉五脏各自对应穴位；然而她却忘记八卦之中包含五行属相，铜人数目足有六十四个之多，剩下十六个该对应什么穴位？
　　其实，迷阵解到此处、这铜人阵也算是被这二位给拆解得差不多了。
　　因此，当六组铜人依八卦方向排列妥当之时，剩下的十六个进攻君胜群的铜人也同时停止动作，以八个为一个迅速排列，填补八卦阵位的一乾一坤的位置。
　　两人对望一眼，满心以为谜题就此解开了，却又发现整个洞窟之内无声无息地、似乎是这六十四个铜人邀请她俩天长日久地呆立此处。偏生两人也都知道铜人阵的厉害，再不敢稍离原地半步，唯恐触碰地底下的机关。
　　草履君轻声问道：“这……莫非我又猜错了，这个不是八卦阵？”
　　铜人阵中苦战过后，君胜群全身虚软，她勉强站直身子：“你看这像什么，我们再努力一下。”
　　“这看着似九宫……然而现在中宫虚空……”
　　君胜群颔首，似是同意了她的判断；同时，纵身一跃、飘然落在八卦铜人阵方位的最中央，抱守中宫！
　　但听得石门轰然开启，大概是君胜群之举触发了生门机关；草履君大喜过望，飞身而起之间、稳稳落在出口石门之外，她伸手扯过两个牵连的麻布条——君胜群顺着牵引腾空而起，正在此时，出口石门急速下滑；草履君脸色一变，素手急扬，卷过两人之间多余的麻布，直接将君胜群卷入怀中，两人就地一滚，在石门落下的前一瞬，滚到出口。
　　草履君手中的火把早在石门落下的前一刻抛在铜人石窟之中，她们一个筋疲力尽、一个心惊胆战、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同样灰头土脸，这般劫后余生，两人不由相视一笑，只觉天地之间再没有比活着更值得让人庆幸了。

作者有话说

　　热烈庆祝此坑已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