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楼春》卷卷酱

26、是个阉人

　　前一日半醉半醒之间，似乎做了不得了的事啊！

　　林熙只模模糊糊地记得，当自己踏出马车时，项云岚不像平日那样停在车里目送，反倒跟了下来，陪他进了屋，点了灯后才离开。

　　一想到两人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无意间的触碰，林熙就忍不住脸红，整个人有些坐立难安。他本以为自己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慢慢想个应对的法子，或者干脆推脱说醉得不记得了。

　　谁知，他的对策还没想好，那人便出现在自己面前，直直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他看不明的意味。

　　林熙心头一跳，几乎想立刻找个借口溜走，却发现自己僵在原地，既无处可逃，也无从掩饰那份悄然升起的心慌。

　　林熙近日里承蒙朱景曜的青睐，被点名随他一起四处玩乐。项云岚和文澹虽是忧心，但也只得在他被屏退之后见上一面。今日也不知他二人想了什么法子，竟与这好色皇帝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起来。

　　林熙不胜美人恩，昨日落荒而逃，一大早便又赶到寻芳馆，本以为朱景曜该还在沉睡，却没想到这位爷已然神清气爽用着早膳，陪同他的正是自己的两位好友。

　　“林熙啊林熙，到底是叫你小子给溜掉了。果然如艳秋所言，你很是惧怕你那位相好的呢！”朱景曜瞧见了他便开始打趣。

　　林熙赧然，也不好作答了。项云岚坐在朱景曜右首，看向自己的眼光与平日里无异，但林熙总不敢直视，只匆匆瞧了一眼文澹，便问道：“他们俩？”

　　朱景曜道：“哦，忘记给你介绍新朋友了。这两位是我刚刚才认识的，一道用早膳，拼了个桌子。”

　　这个皇帝，倒是挺不讲究的。林熙暗叹着，恭敬回道：“朱公子，实不相瞒，这两位我本就认识的，实际上我们三个关系不错，都是知己好友来着。”

　　“你有这般会玩乐的朋友，竟不早说？文老弟通晓苏州城各色美食，项老弟则深谙各家青楼艺妓，还有一本精心整理的莳花册，要不是他们方才聊起，我还不知苏州城有这么多乐子！倒是你林熙，只会领着我瞧一些园林古迹……”

　　林熙听着他说起莳花册，下意识朝项云岚看了一眼，见对方也是面露尴尬的样子，心中莫名起了一些火气，答道：“今日真是托了朱公子的福，林熙这才知道他们两个竟背着我有了这般的乐子……”

　　项云岚欲言又止，文澹却连连摆手道：“冤枉啊冤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怀瑾竟还瞒了我们这些！”

　　朱景曜听得有趣，道：“既是如此，项老弟你便做东，领着我们来见识见识这样的莳花之趣吧！”

　　项云岚道：“这数十位姑娘分散在不同的青楼酒肆，若是一一去寻，未免奔波劳累。何不由在下设宴，邀众位姑娘过府一聚，也不说甚么比拼才艺，只放松着些玩乐一番，朱公子意下如何？”

　　“这主意好！本就是休闲娱乐之事，何必定要拼个高下，你即刻去办吧！”朱景曜虽是未向他人表露身份，但言行举止之间总透着股主子风范，使唤人根本就是本能。

　　项云岚知他身份，自是不会傻到抗议，便叫来远远候着的项凌，让他按照莳花册的名单，一一递上请帖。

　　如此叮嘱一番，项云岚又道：“届时朱公子可别舍不得艳秋姑娘，她可是席间的一大亮点呢！”

　　“那有什么问题，包在我身上！”朱景曜乐呵呵应着，顺手拿一笼汤包放在林熙面前，道：“你还没吃吧，赶紧吃一些，等一会儿文老弟要带我们去个好地方……”

　　林熙接了，正要伸筷子去夹，两只调好蘸酱的碟子同时递了过来，他抬了抬眼，将汤包在文澹递来的碟子里沾了沾，回赠一枚笑脸，便埋头吃了起来，自始至终都不瞧上项云岚一眼。

　　项云岚再接再励，又为他盛了碗白粥。林熙知道，此刻若还使着小性，该叫外人看出些好歹来，只得接过来喝了几口。热热的白粥入腹，竟奇迹般的将方才那股恼意消散了些许。

　　有了项、文两位陪着朱景曜，林熙倒也不用成日的跟前跟后。本来该是轻松了些，却不曾想，叫这个艳秋姑娘给缠上了。

　　见识过柳若眉那般惊世骇俗的女子，林熙窃以为，应付女人这种事对他来说该不会再难。岂料这个艳秋的步步紧逼，却让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欲诉无门。

　　柳若眉虽是行为举止放荡，却也算没有为难林熙，只喜好对着她的洪哥哥动手动脚，两人既是两情相愿，也算是一种情趣。而林熙对艳秋却无半点旖旎之思，却不时被她捏腰袭胸多次揩油，若他内里真是幅男儿身，顶多让她得逞一次也就罢了，偏偏他的领子底下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只好硬着头皮严词拒绝。

　　这日朱景曜等离了吴家别墅，林熙本待跟上，却在经过长廊之时被艳秋绊住。虽是四月暖冬，空气中仍是略显寒凉，可艳秋却是不怕冷一般，只穿了一件藕色抹胸，着一条单薄的浅红长裙，外罩一件半透明的纱衣，如玉莹白的肌肤半遮半露，纤瘦细长的体格展现无遗。

　　林熙只瞧了一眼，便道：“艳秋姑娘，今日天气阴冷，你还是赶紧回去加件衣裳，以免着了凉。”

　　艳秋嘟起潋滟的红唇嘟囔着：“林公子若真是怜惜我，何以不多看几眼便转过去……人家这件新衣，可是专程为公子准备的，质料轻薄，一扯就碎……”

　　林熙叹了叹气，道：“艳秋姑娘这段时日既是从了朱公子，是否收一收心思，专心把朱公子服侍好，不再来招惹我呢？”

　　艳秋闻言一笑，可算是倾国倾城，道：“不瞒你说，朱公子倒真还是个知情知趣儿的，他早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还道没见过你这般痴情的人。他与我打了个赌，若是我如愿得了你的身子，不仅不怪罪，还要为我做主，将我许给你……林公子，虽然我不知道那朱公子是什么来头，但该不会是个信口胡说的主。他呀，还是做得了你的主，你说是不是？”

　　说着便伸手拉住林熙的腰带，直直往她住的厢房领，过路遇到的丫鬟仆人们见着不但不挡，还各自吃吃笑着。待林熙反应过来，人已经进了贼窝，而艳秋的五指山已经探到他的腰际了。

　　林熙忙抓了她的手，正色道：“我对你没兴趣。”

　　艳秋本来兴致高昂，乍一听到这般的宣言，脸色一黑，道：“你当真对那个绿巧这般忠诚？”只她很快转换心情，道：“我艳秋偏就不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柳下惠，美人坐怀能不乱？”

　　说着便将他拉近欲亲吻，林熙偏过头尴尬不已，但也只能紧揪着衣领不让她得逞罢了。艳秋冷冷一笑，挣开林熙的手，打算直捣黄龙，只是手儿在那个位置来回摸了几遍，却没找到物件。林熙意识到不对拉开她之时，艳秋却已然发现了他的底细。

　　“我说你怎地这般不识趣，原来竟是个阉人！”艳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林熙听了却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但认为他是阉人总比女人来的安全些，因此便只是涨红了脸不吱声。

　　艳秋退出半步，好奇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常听闻有好男色的富家子弟，家中圈养不少娈童取乐，为了保持年轻美貌而将其阉割。我常想着，项公子虽是富商，但做得也是书香生意，不至于这般暴虐，这些传闻该是以讹传讹，未料到竟是真的！”

　　艳秋的推断让林熙更为吐血，他不是不曾听过自己与项、文两人之间的传言，不过都未有分析如此深入的版本，平素也都是一笑而过。却原来他已成了项云岚的娈童，还是个身心饱受摧残的那类……

　　怀瑾，对不住你了！

　　艳秋挑着他的脸，喃喃道：“怪不得明明身为男子，肌肤比女子还要光滑，面貌精致却略显阴柔，声音清脆而不至尖锐……我若是男子，恐怕也会喜欢这类。”

　　林熙鸡皮疙瘩掉一地，艳秋又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只你与绿巧之间是怎么回事？我今天非得弄清楚不可。”

　　林熙道：“我与她，本是家乡旧识，平素聚到一处只为谈一谈近况，说一说体己话罢了。”

　　“连体己话都出来了，哈哈……你倒还真把自己当做了女人！”艳秋本处心积虑的勾引林熙，也只是看不过他眼中只有个绿巧，如今知道真相，也不把他放在眼里，林熙无意与她过多解释，宁可让她误会着，做灰溜溜的样子逃离，也不愿冒险，毕竟天下第一□□还在身边呢！

　　初一，项家苏州别墅门前，车水马龙。

　　莳花册上的艺妓们陆续到访，许多才子墨客不请自来，朱景曜知道了也乐意与众人同乐，便又临时添了不少桌椅宴席，为其三天、堪比评花榜的莳花宴这便开始了。而林熙作为宴会画师，被朱景曜要求作出莳花宴盛况，他要带回京中收藏。

　　宴会之上，艺妓们大展才艺，歌舞戏曲不断，众来客虽看得津津有味，但朱景曜却有些不耐，总嫌太过正经。项云岚素来风闻他的性子，也知这位不是那般好应对的，只好凑上前道：“这些只是些前戏，等日头落下，好戏才得开场！”

　　艳秋在朱景曜怀中喂食，忽而提出一个点子，道：“朱公子，既是莳花宴，宴席上除了主人，宾客当以百花为主，来了这些个男客倒是厌烦。届时几位公子何不将他们撵了出去，闭起门来玩乐？”

　　朱景曜闻言大赞，道：“好好好，那等到了日落时分，便将这些人撵了去。”

　　“奴家还有个愿望，想趁着这莳花宴实现。”艳秋见朱景曜允了她说下去，便接着道：“林画师天生丽质，瞧着是要将奴家也比下去了，莫不叫她着女子的打扮来作画？说起来，莳花宴上，只有朱公子、项公子与文公子三位男客，众位姐妹任君挑选，岂不更为有趣？”

　　“林熙着女装？”项文二人还来不及压下心中的惊讶，朱景曜便连连拍手叫好，道：“朕也十分期待，这林熙着女装是个什么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