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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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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归喜欢叫我皎皎。
多少个午夜梦回,朦胧之中,我都能感到那人静静地看着我,用手指轻柔摩挲我的面容,小心翼翼地轻轻亲吻我的唇,似乎害怕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因为就算我与他各种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我也从不允许他亲吻我,就好似是唯一的执念。
“皎皎……皎皎……”每次听到他在我耳边用那样温柔至极的声音呢喃,好似我是他心头珍宝一般,我原本如岩石一样坚固的心都好像被浸泡到温水里,瞬间柔软下来,可是同时却又产生淡淡的酸涩与刺痛感。
自从父皇离开之后,再没有人这样叫过我,纵然亲密如夏子言,也只是唤我“阿辛”,我曾不止一次地抗议过,可是夏子归每次却都依然笑眯眯地这样叫我,我便也任由他这样叫了去,反正左右不过一个称呼罢了。而且,不可否认的是,每一次听到他用柔软的嗓音这样叫我,我都会产生一种温暖的怀念感,就好像那些爱我的人,从未离开一样。若是在床榻之间,则另有一番旖旎的风味了。
我曾经以为,夏子归是从来不会与我发脾气的,他也不舍得真正与我动怒。
直到那一日,在那人去上早朝之后,我照例将满满的黑浓药汁一饮而尽,正在往嘴里塞解苦的蜜枣,便听到那人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你喝的……是什么……?”
一瞬间,心跳骤停,分不清暮然间涌上的究竟是心虚还是惶恐。
我皱了皱眉头,恼怒这人目前对我的影响居然变得那么大,居然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对不起他一样。于是,我毫不掩饰地将碗大大方方地递过去,用直白的眼神看着他,“如你所见。”
他用颤抖的手拿起碗,放到鼻下轻轻嗅了一下,“砰——”的一声,那碗掉落在地,应声而碎。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他长长的刘海遮挡住眼睛,看不清表情,良久之后,唇角才勾起了一个似哭似笑的弧度,“哦?避子汤?”
我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他平静的声音才徐徐传来,听不清喜怒,“你这段日子与我在一起,琴瑟和鸣,甜蜜恩爱,甚至,甘愿与我行那敦伦之事,全部都是,假象?只是想要让我断绝子嗣,然后在我死后,你可以带着这皇位,肆无忌惮地嫁给夏子言,是不是?”
他看我一直低头沉默,终于似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般,上前一步用手死死扣住我的下巴,几乎是吼了出来,“回答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如何作想的了。
那人望着我倔强漠然的表情,眼里面的光逐渐熄灭,慢慢化为深深的空洞,捂着胸口踉跄后退了两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苍白的脸色更见苍白,随后竟是笑了出来,“哈哈……哈哈……是我妄想了……我怎么会忘记,你如此怨恨我母亲,如此怨恨我,又怎会甘愿为我孕育孩子……我竟以为你终是放下了大哥……哈哈……是我妄想了……”
我心里骤然疼痛了一下,上前两步慌忙凭着本能去抓他的袖子,被他一把挥开,“哧——”的一声,袖子裂成两截,从里面“轱辘——轱辘”掉出了什么东西,又滚到了地上。
夏子归看清那样东西的一瞬间,瞳孔瑟缩了一下,随即转过头去,不再看我一眼,涩然地说,“今后,你犯不着如此作践自己,若是担心我会有子嗣,你大可放心,我早已与母后说过,除了你,我不会碰任何妃嫔,所以,夏子言的储君之位依然是稳稳当当的,不需要你来费尽心思地委屈自己来讨好我!”
随后,步履艰难地向门外走去,又停顿了一下,说道,“今后,我不会来这里了,你好自为之。”接着,那身影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我的视线。
“滴答——滴答”我眼前的地面被眼泪浸湿了一小块,这时我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眼角撇到床脚掉落的一个物件,赫然便是那人袖中掉落出的那一个。我疑惑地拾起来,细细观看,随即心脏好像被撕扯一般,眼泪更是像开了闸门一样地奔泻而出。
那是一个木雕,明眸善睐的妙龄少女,一颦一笑,栩栩如生,赫然便是自己的模样。上面还依稀留下了斑斑血迹,可想而知那人刚才是多么用力地抓着它。暮然想起当初自己的寝宫之中,梳妆台上摆满的一排形态各异的木雕,每一年的生辰,我都会收到那么一只,我曾经以为,那是夏子言送我的,却又不好意思承认,原来,竟从一开始,便错了吗?
原来,他没有立刻去早朝,却又折返回来,是想起来这一天是我的生辰,特意来将礼物送给我的吗?然后,却瞧见了那足以诛心的一幕?
“呜……呜……傻瓜……夏子归大傻瓜……” 我紧紧抓着那木雕,身子终于一点一点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