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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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已经告诉自己要看淡，但真的做到完全不在意又谈何容易。
何小楼呆呆坐在房内，想起逃婚之夜林边初见，想起走投无路上秦山，想起空雾峰清心台小院，想起无镜门被灭远渡东海，想起落日秘境内他们相处几年，然后一个接一个飞升成仙。
也想起了曾经那只叫做小妖的狐狸，和那个叫秦镜的道士。
自从和尚朋友到访后，道士秦镜对小妖态度软化了许多，政策也开始放宽，只是某些原则依旧坚定不可动摇。
比如不可夜间偷偷爬上他的床，比如不可以在化作人身的时候与他有过分的身体接触。
小妖就这样和道士住在山里，偶尔出去收收妖，附近妖收完了就换个地方。不知不觉，便已经彻底脱离狐狸真身的限制，能够真正做一个人了，也有了些许的法力。
有次路过一座州城，道士说那里妖气很重。
进了城，果然发现有大户人家悬赏捉鬼。
道士接了榜，和小妖找了家客栈住下来。
“这次的妖道行很高，你别去，呆在客栈不要乱跑，等我回来。”道士说。
“不行，我要去，一个人在客栈好无聊的。”小妖撒娇，身子扭着贴到道士身上，抱着他的胳膊：“你上次也说遇到了道行很高的妖，还不是轻松拿下？再高的道行，在你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行。”道士掰开小妖的胳膊：“好好呆在客栈，我给你买鸡吃。”
“我已经不爱吃鸡了！”小妖撅着嘴大叫。
“那你爱吃什么？”道士问。
“我就是想跟你一块儿出去，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小妖说。
“那你躲在我身后，不要乱跑，危险时记得进乾坤袋。”道士说。
“耶！”小妖跳起来，搂着道士的脖子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家秦镜最好了！”
道士身体一僵，直到小妖蹦跳着离开房间，依旧愣在那里无法动弹。
或许清元和尚说的对，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若是一心向道心无杂念，那这面红耳赤一颗心蠢蠢欲动是为了什么？
那个大户叫林水生，很土的名字，却是两榜进士出身，官至五品，后来无意仕途，辞官回故里，买了些铺面从商，生意竟也做得风生水起。
家中“闹鬼”的事情是从林水生五十五岁生辰开始的。
生辰宴上，许多人都看到一个美艳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自称林夫人，如花蝴蝶一般，在人群中飘来飘去，挨桌敬酒。
众人皆笑林水生艳福不浅，纳得如此美妾，纷纷向他道喜。
真正的林夫人悖然大怒，她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忍到林水生年纪大了，无力再去拈花惹草，以为他可以收心了，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找小狐狸精来，让她颜色面何存。
林夫人拂袖而去。
林水生一头雾水，年岁浅长，很多事情都有些力不从心，所以他许久都没有纳过妾了，如今连风月之地都甚少涉足，哪来的女子，在他生辰时如此闹事？
林水生送走满席宾客，回到卧房，惊见自家夫人已经咽气，她的尸体边，站着一个花团锦簇的女子。
可是再一转眼，却又见女子已经不见，夫人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林水生以为自己喝醉了，拉过夫人来左摸摸右捏捏，发现是真人，也会喊痛，便放下心来，昏昏沉沉的和衣睡了过去。
可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总是时常在晚上见到那个年轻而又妖娆的女子出现在房里，每次女子出现时，夫人必定是人事不醒，呼吸全无，一如死去多时。
林水生疑心自己身体出了毛病，甚至开始去看大夫。
大夫说他是太累导致精神恍惚，开了好多药给他调理身体。
他也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直到有一次，亲眼瞧见夫人好端端的忽然躺倒，然后从她身上慢慢浮起一个身影，正是那个女子。
林水生终于怀疑家中或许闹了鬼，请了许多道士，却都没有什么作用。
而慢慢的，夫人身上开始出现一种奇怪的味道，那是死人的气息，伴随着这种气息的，还有一块一块的尸斑。
那女子在某一个夜里从夫人身上钻出来后，便撇着嘴说自己再也不要进去了，这尸体都烂了，怎么住人。
林水生当场晕了过去。
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叫人大街小巷贴满布告，能降服女鬼者，赏黄金千两。
秦镜揭榜的时候，林夫人的尸身已经下葬，下人们无事都躲在房内不敢出来，整个林府冷冷清清，只有那个花枝招展的女鬼飘来荡去。
她总是自称夫人，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那个害死林夫人的女鬼，还是林夫人本身化成了鬼。
“不是鬼，是妖，鲤鱼精，千年修为。”秦镜说。
林水生将信将疑。
秦镜也不解释，只让他把林府所有人全部集中到前厅，然亲自布了结界，任何人，包括妖，都无法出入。
除非那妖的道行能高过自己。
天刚黑，林府后院花园的荷花池里一阵水雾蒸腾，水面上缓缓站出一个女子。
小妖看得有些呆。
她的衣服都是秦镜买的，虽然各种颜色都有，但总的来说还算清淡素雅，而眼前这女子，妖娆而又华丽，妆容娇艳，头上手上足上都戴满首饰，环佩叮当，叫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秦镜没有多说，直接上前收妖。
虽说是千年道行的妖精，但跟秦镜比，还是差了不少的，不多会，鲤鱼精已经落了下风。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出手，向呆立在花园一角的小妖弹去一道水珠。
秦镜飞身去阻，鲤鱼精大笑：“不过是洒颗水珠逗妹妹玩，紧张什么？原来道士也会动心的么？如此有情有义的道士，我喜欢。道士，你可愿停手，听我讲个故事？”
鲤鱼精的故事很简单。
在她还是一条鱼的时候，某日正在水中游来游去，逗弄一根水草，忽见有条诱人的虫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她嘴馋，一路追着那虫子，终于一口吞内腹内。
一阵剧痛传来，她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甩出水面，在空中飞了一圈，被人握在手中。
这条河两岸风景优美，河中水草茂盛，水质清澈，鱼类众多，所以时常有人在此垂钓。
大鱼们都跟她说过，她怎么一看到吃的就忘记了呢？
“好漂亮的鲤鱼！”那手的主人叫道：“三哥快看！我钓的这条鱼，漂亮吗？”
“再漂亮做成鱼汤都是一样的，难不成会更美味些？”一个声音不以为然道。
“不行，我可舍不得拿去给娘做汤，我要养着。”手主人说。
那个三哥嗤笑：“鱼被你钩伤，很难养活，会死的，别白白浪费了。”
“你帮我把它治好。”
“去！我是大夫，是给人看病，又不是给鱼看病，传出去我医馆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三哥说。
“我给你钱！”
“多少？”
“一百两银子！”
“啧啧，一百两银子买条野鲤鱼，真是富家子弟。成交！”
小鲤鱼于是离开了那条河，来到了富人家的荷池子里。
那个把她钓上来并带回家的富家子弟经常倚在栏杆上看着水面发呆，偶尔会撒些鱼食，小鲤鱼总是仰头看他，经常忘了去抢鱼食。
“你怎么不吃？认生？还是不适应这里？”有一次富家子弟这么问小鲤鱼。
小鲤鱼内心一阵激动，原来他还记得自己，而且能从这众多鱼里面认出自己！
为表心意，她勇猛的上前抢食，结果被一条比她大许多的大青鱼撞开，并且追着咬了许久。
富家子弟笑了。
从那后，富家子弟再撒鱼食，总是往小鲤鱼的方向撒，小鲤鱼知他心意，也不遗余力的抢食。
富人家风水好，小鲤鱼慢慢的成了精。
只是当她终于修成半人半鱼时，富家子弟的儿子都已经娶媳妇了。
“嗯，下一世吧，等他下一世，我要从他小时候起就跟着他，让他娶不了别人，只娶我。”鲤鱼想。
富家子弟在六十岁时过世，因为生平行善积德，经常仗义疏财接济别人，他很快得以顺利转世，投胎到了另一户有钱人家。
小鲤鱼得知消息，连夜找了去。
那时她还有一条尾巴没有修成人形，出得池塘，从城东南角一路跳到西北角，跳得遍体鳞伤，身上鱼鳞被磨掉大半，终于到了那户人家。
跳进鱼池子里的时候，因为身受重伤，被本地鱼好一通排挤，差点丢了性命。
彻底修成人身的时候，富家子弟已经四岁。
她每晚都去找他，陪他玩，逗他乐，一陪就是十年。
他十四岁那年，说喜欢上了邻居家一位姑娘。
他二十岁那年，娶了知府的千金。
鲤鱼很伤心，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第三世，第四世，第五世……鲤鱼陪了富家子弟上千年，却始终没能如愿嫁给他。
她一次又一次看着他和各种各样的女人，在她面前上演着一幕又一幕恩恩爱爱悲欢离合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始终都不是她。
终于她心态开始扭曲。
从第十世开始，她便想方设法拆散他的家庭，但即便拆散，他也仍然不肯接受她，相反的，每次看到她都会害怕。
她不明白，为什么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自己都能认得出来，可自己一直都没变样，他却认不出她来了呢？
这一世的林夫人是个悲剧，因为这一世的富家子弟林水生，生性风流，娶了林夫人后，又纳了三房小妾，更与外面许多青楼的头牌都牵扯不清。
鲤鱼精冷眼旁观，像看一场期待了许久的戏，却并不欣喜，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林水生终于没有精力再去花心了，他选择了浪子回头，一心一意做他原配夫人的好丈夫。
鲤鱼精终于出离愤怒，凭什么他即使托生成了这种德性，也依然能对别的女人情深意重？
所以，才有了“闹鬼”的那一幕。
“无论初衷为何，杀人始终不对。”秦镜举起捉妖的葫芦。
“我没有杀她！”鲤鱼精急道：“她来早就该死了，是我让她又多活了许久，现如今，我不愿意再救她了而已。”
原来林夫人被某房小妾所忌恨，日日在饮食中加了慢性毒药。
鲤鱼精乐得看她们争斗，心里也总觉得林夫人跟自己一样，是属于被辜负的，所以不愿意她那么早死，暗中用灵力帮着解了好一段时间的毒。
直到林水生决定回头是岸，不再理会小妾，不再出去寻欢，她又恼又怒，撤了灵力，林夫人所中的慢性毒药才开始发作。
鲤鱼精要求与林水生再见一面，秦镜同意了。
见了面，她告知林水生所有前因后果，这场千年孽缘，从头到尾说完，也不过短短一柱香的时间。
林水生脸上的恐惧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矛盾、纠结、得意、不屑等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的复杂感情。
鲤鱼精看着他，忽然笑了。
“道士，我想认你为主。”她转头对秦镜说：“我法力尚可，你考虑一下吧。”
秦镜还在犹豫，小妖已经开口：“不要，他有妖宠了。”
鲤鱼精笑得更加明艳：“我怎么忘了，这还有只小狐狸呢。既然如此，那就再战吧，到你收了我为止。”
她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秦镜却并未杀她，只告诉她，找个僻静之处好生修炼，不准害人，若敢作恶，他必杀之。
因为并没有将妖杀死，秦镜只取了一半的报酬。
但五十两黄金对他来说已经是巨款，他觉得，如今妖已收得差不多，自己是不是可以开山立派了。
小妖却在这繁华的州城玩得开心，不愿意马上离开。
秦镜想了想，同意了。
鲤鱼精的故事让他更加明白了当初清元所说的那句话，有些事情，经历过，才能看破。
无论是他心里纠结的东西，还是小妖对这繁华红尘的留恋，都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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